毒網覆滅
2007年7月19日,常州警方動用90多名警力,對深圳、安徽旌德、常州三地的9個目標點同時出擊,一舉抓獲涉案人員31名,從各處搜出冰毒3公斤、麻古5000餘粒、毒資12萬餘元、砍刀6把、電擊器1個。這一行動宣告了蔣惠坤、方育琴販毒團夥的覆滅。
該團夥的販毒端倪初露,是常州茶山的一個神秘煤氣站。警方發現,此處不見煤氣瓶出入,卻常有閑雜人員來往。警方跟蹤數月後,終於查出了煤氣站內隱藏的驚天秘密,竟是一個深圳、泰州至常州的地下販毒網路。警方查明,蔣惠坤和方育琴是該販毒團夥的頭目,其主要成員還包括 "果果"徐中良、程和英、蔣麗萍、張碧桃等人。法院經審理認定,2007年春節到同年7月19日被抓,蔣惠坤、方育琴共販賣毒品3419.3克。
該案經常州中院一審,省高院二審,最高法院核准,判處蔣惠坤、方育琴死刑;徐中良、程和英、蔣麗萍無期徒刑,張碧桃15年。
蔣惠坤是常州人,離婚單身;方育琴老家在安徽旌德縣,因家庭矛盾而離家。兩人在廣西等地搞傳銷時認識。相處中,方育琴對蔣惠坤非常滿意,決定死心塌地跟著他,很快同居。蔣惠坤曾經營一煤氣站,但偏偏又是"癮君子",欠債纍纍。方育琴在深圳開家政公司,曾給一叫"小溫" 的人介紹保姆,由此認識"小溫",並很快知道"小溫"是一毒販。正好蔣惠坤吸毒,她開始從"小溫"處買毒品,給在常州的蔣惠坤吸,後來還賣給其他人。兩人發現,販賣毒品的利潤奇高,決定回常州干。蔣惠坤原來半死不活的煤氣站成了最好的掩護;方育琴也藉助在深圳的家政公司,跟上家"小溫"頻頻接觸。
在這個文化程度普遍為初中的販毒團夥中,外號叫"果果"的徐中良顯得"鶴立雞群"。省高院法官告訴記者,徐中良老家在安徽省望江縣,父母都是農民,還有一個妹妹在上海打工。他自幼刻苦讀書,考入重慶一所名牌大學,讀的是數學專業。但他在大學裡迷失了方向,陷入傳銷泥潭,結果畢業時沒完成畢業論文。因販毒被抓前,他混跡社會,連戶口在哪兒也不知道。
2007年4月中旬,蔣惠坤從深圳帶回的毒品交給方育琴。第二天,就在方育琴給買家送貨時,被一夥不明身份的人綁架,對方不光暴打她,還扒光她的上衣,用煙頭燙,留下一身傷痕,到被抓時還清晰可見。這次,除了身上的冰毒和錢被對方搶走,還跟蔣惠坤索要了近4萬元才將這個"女當家"放回。
千萬不要碰一個"毒"字
臨刑前一小時,兩毒販與本報記者進行短暫對話
昨日,常州冷雨霏霏,在郊區的常州市看守所平靜如往。大門外,看到多輛警車駛入看守所大院,不少當地居民駐足觀望,根據以往經驗斷定:又有人上刑場了。沒錯!這兩個人就是販毒團夥主犯蔣惠坤和方育琴。九點剛過,在看守所訊問區,常州市中院和看守所方面驗明正身,宣讀了最高院的死刑覆核裁定。就在押赴刑場之前,本報記者與蔣惠坤和方育琴分別進行了短暫的對話。起初還略有牴觸,可當提到家人時,他們話匣子打開,對走上販毒這條不歸路後悔不已,希望世人引以為戒。
方育琴:
現在後悔還有用嗎
對此前上訴,方育琴或許早已知道結果,所以聽完最高院裁定後,身穿紅白條薄毛衣的她並不激動,看上去只有眼圈略發紅。見到記者採訪,她低下了頭。
幾十萬存款被吸掉
記者(下稱"記"):進來之後,你的家人有沒有來看過你?
方育琴(下稱"方"):沒來。不要提這個話題好不好?
記:當初你和蔣惠坤一起販毒,他說是你唆使他幹的,是不是這樣?
方:是不是我唆使的,審判時我說得很清楚,至於誰這樣說的也不重要了。
記:你認為和蔣惠坤兩個人是誰害誰?你吸毒嗎?
方:我不吸毒。我有很多錢,都被他吸掉了。他以前也賺了些錢,也被他吸光了。
記:你有家庭,有孩子,但心甘情願跟著蔣惠坤,你後悔嗎?
方:後悔有用嗎?我有家庭,(在深圳)有自己的事業,有幾十萬存款,都被他吸掉了。你說我現在後悔有用嗎?
"我恨他恨得要死"
記:你知道冰毒的危害嗎?
方:不知道。他(蔣惠坤)說吸冰毒和海洛因不一樣,不會上癮。進來以後我才知道,冰毒危害很大。
記:你恨他嗎?
方:恨他有用嗎?
記:你有家庭,有孩子,但心甘情願跟著蔣惠坤,才走到今天。
方:我對他恨得要死!進來後見面,我們幾乎不說話!
當初他在常州,我在深圳,他一次次要我來(常州),跟我借錢。騙我說在做生意,借錢到其他地方投資,其實都被他吸掉了。從1999年開始他跟我借錢,三五千,一兩萬的借。後來他吸毒被抓,他的父親打電話叫我來。為了挽救他,我結束生意來這裡。後來又復發,2003年又被勞教3年。
我一直想他能悔改,可他一次次復發。我的家庭很富有,我不缺錢,到今天這一步,我恨他恨得要死,可恨有什麼用,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家裡還有年邁的父母
記:你想念自己的兒子嗎?
方:不要提這個話題了,好嗎?我想平靜地微笑著離開這個世界。
記:那你的家人呢,有什麼話對他們說?
方(短暫沉默,眼角挂淚,聲音低沉):家裡還有年邁的父母,還有孩子,我很對不起家人。
記:常看電視,看報紙,上面報導的毒品案對你沒觸動嗎?很多販毒的人還在走你們的路,你有什麼話對他們說?
方:社會上還有這麼多人販毒,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只要碰上(毒品),最後毀掉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家庭和生命,還有別人,還有社會。千萬不要去碰。(稍停)可還有這麼多人經不起誘惑。
蔣惠坤:
千萬不要碰一個"毒"字
與方育琴起初的牴觸不同,性格一向開朗的蔣惠坤坦然面對記者的採訪,身上穿著一個已出去的同監室室友送的衣服。這個個頭不高、身材粗壯的毒販,臉上始終掛著招牌式的微笑,即使前一天老父親來探望時也如此。
談方育琴:對不起這段感情
記者(下稱"記"):聽說你一直在微笑,現在也是。剛才我們採訪了方育琴,她拋棄生意,家庭,跟你走到今天,恨你恨得要死,你對她有愧疚嗎?
蔣惠坤(下稱"蔣"):我的微笑是生來就這樣的。既然走到這一步,就不會是我一個人的責任。她恨我也是對的,因為我吸毒而害了她,也害了我,害了全家。但我也是認識她以後才離婚的。
記:你帶她走到這一步,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蔣:怎麼說呢,當時我一個人販毒,吸毒,她(方育琴)知道以後,不知不覺參與進來,我也勸過她。
記:那你對得起你們這段感情嗎?
蔣:對不起!尤其是在大豐勞教時,她每個月都去看我,中間只有一個月沒去,我真對不起她。
談兒子:千萬不要碰"毒"字
記:你們曾經打算去做正經生意,不販毒了,可為什麼沒實現?
蔣:確實想過收手不幹了。但是誘惑太大,販毒錢來得太快了,沒能管住自己。一些親人,朋友都走上這條路,我很後悔,不該讓他們參與。我希望他們能夠好好改造,聽從管教,早點出去,家人都在等著他們。
記:對於家裡人,你有什麼話說?他們來看過你嗎?
蔣:我家裡還留下老人和孩子。像我到現在還不清楚兒子上的是什麼大學,只知道上大三,他從沒給我寫過信,也沒來看過我,他恨我,像我這樣,肯定對他前途有影響。
只有老父親來過,兒子沒來,我不遺憾,我是一個罪人。(微笑終於停滯,眼圈紅了)我想對兒子說一聲:"爸對不起你!"在今後的人生中,千萬不要去碰一個"毒"字,爸就是最好的一個例子,爸就是為了一個"毒"字,毀了下半輩子。
談販毒:不該走上這條不歸路
記:對那些還在吸毒的,你有什麼話說?
蔣:我希望他們能及早回頭,回頭是岸。
記:你知道毒品意味著什麼嗎?
蔣:毒品危害性很大,不光是害家庭,還害社會,我是到了這裡之後才認識到這一點的。可我沒辦法,每天都吸,戒不了,勞動教養回來後,一年多沒吸海洛因,但社會上又流行冰毒等新型毒品,終於又把我引上了這條不歸路。
記:前一天,你的父親來看你,今天早晨,又跟妹妹見了面,你是不是已經料到這個結果,昨晚睡得好嗎?
蔣:是的。我昨天就有了預感,一個晚上都沒有睡好,反省了一個晚上,當初真不該走上這條路啊!
9點35分,短暫的採訪結束了。蔣惠坤被押赴刑場。此刻,在同一輛警車上,方育琴已在最後一排座位上等候。兩人一見,相視一笑,方育琴終於落淚。只見她左手捏著一顆大白兔奶糖,讓一名法警遞給了相隔一排座位的蔣惠坤,後者緊攥在手中。此刻,兩人的眼中透著留戀,周圍的人感到一種濃重的苦澀與悲涼。正如這世界一樣,奶糖是甜蜜的,告誡人們遠離毒品,莫把糖果變苦果。若非毒品,相信他們的人生之路定是另一番模樣。一個小時後,這對毒販頭子被依法"針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