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最后一批上车的。当我走上台阶,看到大巴士里坐满了人时,感到有点惊讶了。原来每一个靠窗座位上都坐了一名女警,她们每人的身边坐一名学员。我看到车内最后一排有两个空座位,便向那里走去。我边走边纳闷儿,这些警察想要干什么?为什么要在每人身边安排一名警校女生(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他们是要拍摄我们受到了很好的接待吗?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坐在后排座位的中间,从走道望向挡风玻璃外面的景色。自然,我们这辆车还有闪着光的警车押送。但是更加出奇的是,这些车在高速公路上只是以每小时四十公里的速度前行。然后,我不再去多想─ ─为什么不抓紧利用现在的时间呢?多数中国年轻人都会一点点简短的英语,而我也会一点中文,所以我转身隔着我身边的学员,微笑着向坐在他左边的那名女警介绍自己。
“妳好,我叫泽农。”我伸出手与她握手。
小女警:“你好。”
她面带疑惑,不自然地伸出手,柔软无力地握住我的手。我猜想这对她来说不是一种常用的打招呼方式。她很友好,我们两人就互相对视着微笑。
“妳知道妳们为什么在这里吗?”我问。
她继续保持着可爱的微笑,摇头表示不知道。
“妳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我再问。
她再次摇头。
“妳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吗?”我三问。
还是摇头。
这简直太过分了,他们就像使用筷子那样使用她们,他们只是把她们当作工具。我感到这就像是一出戏。接着,我就开始明白这是为什么了:他们怎么会让人知道我们是谁呢?如果那样的话,警察就知道他们被骗了。上头下什么样的命令,下面就得执行。于是我告诉这个女孩,我们全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法轮功学员。她的脸色变了,我可以看出我一说出法轮功这几个字,她被灌输的所有谎言都涌上了她的脑海,并开始发挥作用。我告诉她在天安门广场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需要知道世界各地的人们不仅修炼法轮功,而且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到中国告诉人们真相。我告诉她法轮功如何改变了我、我母亲和我朋友们的生活。当她聆听时,你可以从她的脸上看到理解的表情。
她问我有关法轮功创始人的问题。在中国,李洪志先生受到了诽谤,宣传中把他形容成非常可怕的人。“如果法轮大法给予了我如此多的益处,这个人怎么可能会不好呢?”这个问题全都写在了她的脸上。于是我问她:
“妳与李洪志先生谈过话吗?”
小女警:“没有。”
我说:“那么我曾经与他交谈过。有一次,我和十名学员有机会和他坐在一起谈话,我们谈到了你们国家的主席。妳知道吗,李洪志先生没有说任何攻击他的话。然而你们的主席做了什么?它把你们国家的数亿元钱用来攻击他,攻击他的功法和他的学员,然而从他的口中却没有一句不好听或毁损的话。”
小女警:“他非常聪明。”
她的意思是李洪志先生在巧妙地操纵我。
于是我答道:“他是非常有智慧,但这绝不是他不说坏话的原因,这是因为他是真正的好人。妳从未见过他,而我见过,他那美好的本性和高德大法改变了我的生活。如果你们的国家主席想要铲除法轮功,它就不得不先诋毁其创始人。但是毫无疑问,那些都是谎言。如果法轮大法真的是坏的,为什么不允许你们亲自去调查,自己去找到答案呢?它们对你们隐瞒了什么?”
小女警沉默不语。
“如果我们离开了中国,在因特网上搜寻法轮大法,我们就可以找到我们想要看的任何内容。我们可以看到全世界都有人在修炼法轮大法,我们可以去读法轮大法书籍,然后自己做出判断。但是如果妳在中国去上网找法轮大法,妳就会被捕。它不想让你们自己去证实。为什么?想一想。”
我没有再说下去,让她自己去想一想。
我转向右边,看到那名马来西亚女士正在与她身边的女孩谈话。我转回身,看到这名年轻的学员也已经开始与我刚刚谈过话的女孩聊起来。尽管她不是很明白他讲的话,但是她可以看出他那善良的本性。我尽全力帮他翻译,他是一位非常友好的年轻人,讲的话相当简单,所以翻译起来也不是很困难。然后我继续说:“妳有妳自己的头脑和思想,是不是?”
小女警看上去有点困惑。我的中文并不是那么好,所以我又重复了一遍,并加上手势,直到她点头表示听懂为止。
我说:“妳也许认为我告诉妳的是真相,或者妳也许认为我是在撒谎,这都没有关系。妳有妳自己的思想和判断力;这是非常高层次的法……”听到这里,她几乎要笑出声来。我继续说:“……也是人类社会的法。”
她又严肃起来。
“我就是想告诉妳一些妳在这个国家听不到、看不到的事情。不要迫害法轮大法及其修炼者,千万不要认为法轮大法不好。耐心等待,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妳知道这个道理,所有中国人都知道,所以就是等待着,妳终究会看到的。当妳能看到一切事情的时候,妳就能够自己找到答案了。”
她笑了,我也笑了。过去,每当我试图向人们讲清真相时,总是会尽力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但是,这回我没这样做,而是真正地怀着善心,为她着想。我承认她有她的思想,我不是在试图改变她,而只是呼唤她内心的善良。在和她谈话的过程中,我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我不是在给她“洗脑”,而是真正以心对心地与她交流,她感受到了这一点。
谈话告一段落,我转身看了看窗外荒谬的押送车队闪烁的灯光,然后听到她说了句什么。我转向她,只见她面带灿烂的笑容用手指指向自己的胸口:“我叫李内。”(当然,我这里用的是假名。)
我重复着她的名字以确定我的发音是正确的:“李内?”
“是的,李内。”她非常慢地讲了一遍。
“妳多大年纪?”我接着问。
“十九岁。”她答道。
“十九岁,妳才十九岁?”
她点头称是。
我说:“我二十三岁,妳是我的小妹妹。”
她开始咯咯地笑着,用一只手捂住口低声说:“是的,是的。”
我正准备与一名学员交换位置以便与另一女警交谈,汽车停住了,我们已经到达目的地。自然,摄影机在外面等着我们。大约五十名警察把我们带了进去,把我们分成两组,分别进入两间会议室。我看到房间里朝同一方向摆放着大约两百张椅子。我想:如果他们开始搞什么诋毁演讲,我就会放声大笑,直截了当告诉他们不要浪费时间,关掉他们想让我们观看的任何电影。结果,他们就是让我们坐在那里。所有年轻的女警察都走进来,我高兴地看到李内走在其它女孩的后面,带着不情愿慢吞吞地挪进来。她知道,这一切都很荒唐。
一些警察面带快乐的微笑,手拿食物和水进来,身后跟着一名录像摄影师。很显然,他们想用这个机会拍摄宣传录像,我们都予以拒绝了。警察试图劝我们夸赞中国食品“非常好吃”,希望我们能够品尝一些,我们仍然拒绝了。他们变得不耐烦起来,于是我站起身说:“请原谅,我也认为中国食物是非常美味的,我谢谢你们提供……”他们开始微笑,摄影师准备开拍,可我继续说道,“但是我不饿,不想吃。”他叹口气说没关系,又试着劝了每人一次,就离开了。我怎么能有胃口呢?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他们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把我们带到后排,盘问我们每一个人。屋内出现了一种兴奋的气氛,多么好的机会啊,可以深入地向人讲真相。他们肯定会英文,我准备畅谈一番。大约盘问了两个人之后,一个人过来叫我。我微笑着起身随他走到后排。
他指向一张椅子,我坐下来,笑着看着这个男人,用相当友好的语调向他问好。他有点吃惊,答道:“挺好。”这让他有点不自在,因为他的上司就站在那里。
警察:“你好,为什么来天安门广场?”
“来说法轮大法好。”
“我们必须给你照相。”
“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们想用它来做坏事,我不能让你们那样做,我知道那对你们不好。我过去也曾经是一个不好的人,而我伤害得最深的人就是我自己。我不想助你做坏事,伤害你自己。我不会做。”我答道。
警察:“不是,我们需要你的照片存档。”
“不要这样说,你知道这不是实话,你知道你们这些人想要用它来做见不得光的事情,所以别告诉我你们不是为了那个目的。”
我这直截了当的讲话方式为整个谈话定下了调子。我没有准备听他们这些赤裸裸的谎言。接着,摄影师和其它警察离开了。
这名警察接着问:“你们来了这么多人,来自这么多国家,谁组织的?”
“我不知道。”
警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是怎么知道有这个活动的?谁制作的横幅?”
“我看到电子邮件上有关于这次活动的讨论。讨论的两个人认为这不是一个好主意。事实上有好几名法轮大法学员认为这不是一个好主意。”
警察感觉有点吃惊:“他们认为这是一个坏主意?”
“他们确实这样认为。”我说。
他露出不解的表情,所以我解释道:
“法轮大法不反对中国,我们喜欢中国,我们不想让人们误会我们反对中国,我们不想被误解。我们只是感到对法轮大法和学员们的迫害是错误的。我们不想让人们误解我们,由于有这么多的谎言在传播,我们必须小心谨慎地揭露谎言,而不是起到反效果。”
看来我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他开始倾听,而不只是讯问。
问:“为什么你认为法轮大法好?”
答:“法轮大法改变了我的生活,帮助我戒除了过去沈溺的烟酒毒品。他给我提供了对生活和事物的更加深刻、更加博大精深、更加清晰的理解。法轮大法也使我的母亲和朋友们受益无穷。”
问:“如果你可以在加拿大修炼,就待在那里炼。你为什么要来中国?法轮大法在中国是非法的。”
答:“我来这里是因为我热爱中国文化。”
我指向他身后三幅非常大、非常美丽的中国画继续说:
“看看那些画吧。你没有看到那些画是多么美丽吗?它们的美丽来自于你们的文化,而现在你们正在攻击无辜的人们。我想向中国的每一个人呼吁。此外,你们的国家主席告诉你和中国人民,法轮大法在其它国家都被禁止了,我来这里就是向你们和你们的人民展示真相,别无其它目的。”
问:“你们为什么不通过呈递信件来呼吁呢?你们可以给政府写信。”
此时,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我们的信被多伦多中国领事馆扔到垃圾箱或扔到街面上的情景,于是非常严肃地答道:“你知道政府没有人会读我的信,你知道我递信会毫无效果。”
他正要说什么,我迅速而严肃地打断他:“这点我清楚,你也很清楚,所以不要再问这些问题了。如果我想向中国的每一个人呼吁,天安门广场是我唯一可以做这件事情的地方。”
他沉默地坐在那里,我继续说道:“看看我的护照。”
他打开护照。
我问:“为什么我有两个签证?为什么其中一个取消了?”
他看着护照,不解地重复着:“为什么你有两个签证?为什么其中一个取消了?”
“我自己取消了它。我本来准备初秋的时候来,但是我改变了主意,因为我不想被误解为反政府,反中国。看到这个电子邮件后,我又重新考虑了我的决定,最终决定来。捍卫真理是更加重要的事情,所以我来了。因此我才能坐在这里和你谈话。”
他听着,开始知道这不是某个令他的国家尴尬或反对他的领导层的大阴谋。我讲的事情既简单又实在,我用一种坦率而庄重的方式告诉他一切。现在,他不再说话,只是倾听。我想起两位女生昨晚对那幅竹子图的诠释:“它代表了在任何环境中挺身捍卫真理。”
“你知道中国的竹子图吗?你知道它的含义是什么吗?”我用手指点着桌子,非常严肃而充满热情地说。
他点头。
“这就是为什么我来这里。这就是为什么我来中国│ │捍卫真理。”
至此为止,他真的已经说不出话来,因为我对中国文化和人民的那颗心是真诚的,没有任何谎言可以掩盖住这个事实,这个现实就摆在他的眼前。他只是坐着,看着那张纸。他本应把我所有的回答都写在纸上,但他不知怎么写。他的嘴半张着,眼睛茫然地看着纸。
突然,他用严厉的口吻说道:“好,好,我要问这样一个问题。”
他的上司正走过来。对他来说,这一定是不容易的。
我用温和的语气答道:“我会回答你的问题。”
警察:“你的行李呢?”
“我没有带在身边。”
“你没有带任何东西?!”
“我就是带着我的心。还需要什么呢?”
此时,他已经习惯了无言以对,所以没有再追问下去。然后他把写在纸上的内容给我翻译了一遍,基本上是重复了我们对话的整个内容。
警察:“……然后你说法轮大法好。”
我曾花了很多时间练习怎样写中文的“好”字,他写的不像“好”字,于是我说:“那不是‘好’字。”
警察:“那是‘好’字。”
我伸手拿笔:“不,那不是!让我给你写这个字。”
警察:“不行!你不能写任何字。”
“可那不是‘好’字。”
“我就是这样写‘好’。”
“那你在另一张纸上再写一遍。”
他重新写了一遍给我看,这回看上去明显像“好”字了。
警察:“好了,现在是不是好些了。”
我说:“不行,要写‘非常好!!!’”
他没理我,继续说:“接着我问你是否还有什么补充的,你说的是‘没有’,对不对?”
“不对,你没有问我是否有要补充的内容。”
警察:“好好,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有,让我想想……”我摸着下巴。“好吧,写上,法轮大法帮助我戒去了烟酒毒品,教我做一个好人。”
警察:“我可不可以就写法轮大法改变了你的生活?”
“不行,照我说的原样写。”
警察:“好吧,你可否慢些重复一下你的话。”
我为这一切感到吃惊,他真的改变了,他现在在听我的。他本来不是试图恐吓我吗?有的警察对人拳打脚踢,有的推挤喊叫,然而他却是无可奈何。这时,我感到了善的力量。我没有担心自己的安全,我只是希望他有机会了解真正的法轮大法学员是什么样的人。我以此为出发点,发自内心地为他好,所以我的声音是坚定的,而他也没有感到不舒服。我们是平和的,但是不意味着你可以操纵我。
警察:“还有要说的吗?”
“有。你写,迫害法轮大法就是迫害全中国的人。法轮大法是真正伟大的。”
此时摄影师回来了。
警察:“好。在这里,这里签字。”
我问:“这是法律文件,是吧?”
警察:“这不是非法,这完全合法!”
我说:“我的意思是,这份文件是法律文件,是不是?”
警察:“是!”
“那么我需要一名律师,或者至少要有一名加拿大领馆代表,否则我不能签字。”
警察:“好吧,我替你签。”
“等等。我还想让你写上李洪志先生是真正伟大的!”
警察:“不行,如果你不签字,你就不能补充内容了。”
由于那名摄影师在场,我决定不签字。我不想给他们机会拍摄我签字的录像,然后宣传说我签字声明“反对”法轮大法。
警察:“好!法轮大法改变了你的生活,我可以接受这个,但是却破坏了我的生活,我有家庭和工作,我很幸福,为什么我要有这样的麻烦。”
他明显是指与法轮大法学员持续不断的接触。
“你的生活是被中国主席破坏的,是它让你这样拚命地迫害无辜的人们,而不是法轮大法让你这样做的。事实上,它也是在迫害你。”
警察:“好了!够了。到此为止,我要问问题。”
“我会回答你的问题,不用担心。”
然后他的上司走过来,用中文对他说了几句话。
警察:“你必须照相。”
“我刚才说了,不行。”
警察:“你必须照。每个人都得照,我们需要照片存档。”
“不行。”
然后他的上司又嘟囔着什么。
警察:“如果你不照,你就不能回家,人人都可以走,我们会把你留下。”
不知为什么,我感到了恐惧,网络上那些文章的描述浮现在我的脑海。他们也会拷打我吗?但是,我仍然拒绝了他们的要求。另一名更高级别的官员走过来,可笑地摆出他们想让我摆的姿势。现在两名摄影师不断拍照,但是我像意大利人那样说个不停,胡乱挥舞着我的手,因此他们的镜头都被挡住了。我一边继续同这些官员说话,一边用我眼睛的余光观察,这两名摄影师试了几次都失败了。他们用的是数字照相机,因此拍照后可立刻查看图像,但是相机里没有出现图像。我的抵制和周旋最终弱了下来,他们拍到了想要的照片。我后来认识到自己不应该同他们“玩游戏”,我应该就是拒绝,然后转过脸去。他们走后,我叫那位上司坐下来与我交谈。我想要告诉他,法轮大法好,他则想要告诉我他认为不好。我问他,如果真的如此不好,为什么法轮大法在中国已经普及了七年?他生气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