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红 老赵现在称得上是野鹤闲云
赵忠祥“在哪儿都是等死” “新闻连播报罗京是破格”
从央视退休,赵忠祥心情不错
6月25日晚上,上海浦东,东方电视台演播厅。67岁的赵忠祥衣履考究、妆容略浓,他小心翼翼地攀爬上后台一个两米多高的梯子,等候《舞林大会》第三期的录制开场。音乐声渐起,赵忠祥和着节奏,将手里的麦克左右摇摆;他的状态来得很快,几乎是说来就来,无需任何准备。片头放过,赵忠祥顺着这个并不宽敞的梯子登上舞台中央,虽不能说“健步如飞”,却可以说“老当益壮”;他字正腔圆地开腔:“各位父老乡亲,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一如过去他主持过的任何一场“春晚”或者“心连心”。
赵忠祥无可争议的是曾经一个时代的播音“主流”,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叫:“庄重,严肃,字正腔圆,掷地有声,气壮山河,凛然不可侵犯。”他用这种“主流”播了25年新闻,主持了15届央视春晚。他从没有觉得这种延安革命广播时期形成、他和他的同事们继承并发扬的“中国播音学”有任何的过时,他坚信这仍是不可更迭的声屏主流。
在哪儿都是等死,健康就为干活
人物周刊:不久以前,你在央视办结了退休手续。现在,已经不再是央视主持人的你加盟东方卫视《舞林大会》。“不得走穴”的紧箍咒从此对你失去了意义。你是退出央视而不休于荧屏啊。
赵忠祥:最早我们全是铁饭碗,毕业后分配到一个地方,这个地方规定你到60岁就退休了,然后这个机关就一直养着你。我有的同事,年轻的时候就说,这辈子我就赖着电视台了,最后让电视台送他一个大花圈。实际上现在这种模式已经不是这样了,很多主持人都是签约性质的了,这个约你不一定能签到60岁,也有可能到70岁,人家美国70岁、80岁华莱士还在签约。“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
人物周刊:你觉得,你的能量还没有穷尽?
赵忠祥:煤矿工人,到了60岁、70岁,还让人家去干,是不可能的,也不应该的。但是对老中医来讲,70岁可能是最黄金的时代了。我们能去说,老爷子,您别干了,即使您开一副药就能救人您也别做了,能吗?
人物周刊:有没有想过,到年龄了,该在家颐养天年了?
赵忠祥:我在10年前见到孙道临,我们很熟,他那个时候比我现在的年龄还大,我在后台看到他,我就说孙老师,您这么大年纪了,坐在家里多歇歇多好啊。他说,难道一个人非要坐在家里等死吗?
人物周刊:10年后,你认同了孙道临的话,你也不愿意“在家等死了”。
赵忠祥:哈哈,在哪儿都是等死吧。只要你自己还能活动,坐到飞机上跟坐到沙发上没有什么区别,你只要把心态调整好,跟他们去舞林工作,以及坐到你这儿接受采访,也没有什么区别。
《新闻联播》,舍此无其他
人物周刊:罗京的去世,报道和悼念的规格相当之高,这引起了不少人的质疑。你怎么看?
赵忠祥:你看联播才能知道我们国家的主流意志是什么,你必须看,它占据了这样一个要津地位。他的离去,必然会让更多的人知道,为他惋惜。反面来看,他的规格这么报,我尽管是中央电视台的人,我认为这越位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的身份不应该在新闻联播里报,这是破格。
人物周刊:你的理解,这是破格?
赵忠祥:一个国家的体制、仪式,从封建社会来讲,都是有规定的,是有制的,一级一级的,没有一个国家没有级别。
罗京这次,《新闻联播》里面为他不是报了一次,而是几次的报道,我觉得超过了党和国家一般领导人的规格。
人物周刊:你如何看待这次的破格呢?
赵忠祥:这产生的问题是:其他工种的同志以后去世了,《新闻联播》要不要这么报?如果都这么报,那没问题。如果不是都这么报,就有问题。我只能这么理解。这里头丝毫没有我对罗京有任何看法。即使是我死了,我觉得也不应该破格。
这跟迈克尔・杰克逊去世了不同,现在全世界的歌迷对他的悼念形成了几乎是戴安娜之后的一个更大的高峰。
这个高峰,你不管在哪个新闻节目中去报,你是报道社会上形成的这种高峰,这是客观形式的报道,我们去报这样一个消息,是客观报道,不是我们的造势。
人物周刊:罗京去世的报道是一种造势吗?
赵忠祥:我不认为对他报了就怎么着了,我丝毫没有这样一个意见。主要是,这样一种处理是否能形成一种常态,如果是常态未尝不可,如果不是,那么他的特殊性的理由是什么,我们不知道。外界可能有意见,《新闻联播》是你们自己掌控的,所以不是联播的人,可能死了就不会有这么大动静了。当然,这都无所谓。人一闭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人物周刊:那么,你对罗京的评价呢?不造势地评价。
赵忠祥:他的工作在他的组里是超人一等的,据我看。他跟他们播音组现有的男生比,不跟女生比,他是突出一块的,其他的跟他比还差一截,不能说跟他并驾齐驱,到不了。那是由于他的先天素质、后天努力。他跟张宏民、王宁比,他要更好一点,所以重要的事件都由他播,这已经形成了一种格局。这种格局就是一个标志。但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新闻联播》就算播一百条,也不如我们不死的。
人物周刊:罗京走后,很多人在议论《新闻联播》变脸的话题,认为联播这么多年来形成的播音风格应当改变。你曾经是联播25年的老播音员,如何看这个问题?
赵忠祥:这是不可能改的,一个机器的行进,车上掉下来一个人,旅客的时刻表就改?不会的。罗京尽管起到非常重要的,甚至说是栋梁之材的作用,也不会因为他的死使大殿将倾。这种播音风格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说了算的。
人物周刊:谁说了才算?
赵忠祥:它是一批人定下的,已经印在人们的头脑里了,而且并不从电视始,是从电台开始的。由老一代播音员齐越、夏青他们创造的字正腔圆、正襟危坐、大义凛然的这么一种播音声势,已经形成了中国播音界的一种共识,没有人认为这是不对的。庄重的、严肃的、字正腔圆的、掷地有声的、气壮山河的、凛然不可侵犯的。你是一个大国呀,你要代表你的一个国体呀,如果你一个大国的人出来都是跟小沈阳似的,说话嗯啦啊啦的,4个字:成何体统啊!
人物周刊:你觉得不能改?
赵忠祥:我觉得,中国的国情要求我们的主持人说话要能够撑起这个国家的体面来,就不能以一种非常个性化的人来代替全民的主流意识。主流意识不是一个人的个体风格随便能来诠释的,那你胆儿也太大了。
人物周刊:如果改了呢?
赵忠祥:影响它的严谨性。很多东西,离开了念,我们认为是不庄重的,我凭什么听你在话筒前说,你说什么是什么,这个世界是由你来说的吗?念的话,就告诉你,这话不是我说的,是用一种公文形式来传达给你。
人物周刊:那么,现有的联播播报方式有欠缺吗?
赵忠祥:当然有欠缺,欠缺就是亲切不够。
语调上可以更还原为“说”的因素,其实我在播《新闻联播》的时候,后期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你没有必要唱高调、绷着脸,用文革期间的那种打倒美帝国主义的态势去播。有理不在声高嘛。
人物周刊:你强调严肃和亲切,这两者有无矛盾?
赵忠祥:亲切和严肃的表达方式不存在矛盾。但是字正腔圆,每分钟220个字,而且字后面你不能加语气词这是一定的。为什么?因为新闻的语体。这是全世界的新闻工作者在过去120年间形成的一个非常好的一个格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