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无睡,至人无梦。昔者黄帝得华胥一梦而天下大治,庄生得蝴蝶一梦则块然而悟,魏征残局未终梦斩罪龙,玄宗月宫一游醒制霓裳。彼真人之至梦,岂虚妄哉。吾人精神颇好,少睡,睡则常似梦非梦,梦中神识清明,寤时多茫不记忆,但择其一二清晰者,聊供案前之清谈。
吾梦中常飞。或为茫茫太空,吾冲天而上,或有摩天之楼,吾飞腾其间。或为冥蒙之海,吾结印而坐,驾海风以度。
有时或遇妖人,而彼妖人常现共匪恶警相。吾亦有降魔之法,乃瞑目意念十六字真言,乃上上之诀,无等之咒,虽不显神通,却能举身虚空,而妖众徒鼓噪呼号,竟无可奈何。有时心念不纯,或生惊惧,则觉体重,渐沉渐低,几为妖人所执,立即端心正念,意守真言,万念不生,则复觉体轻,冉冉又升,或急冲直上,不知所止,更不记适才险境之所在。
去秋一梦,有如列子驭风,但见天青云缈,灵风习然,吾作四方之游,俯瞰五岳三山,却见四五同门环坐一山之巅,相与论道,遂一落而坐。一同门讶之,正欲问所从来,忽有所会意,乃言:原来如此。吾亦会心一笑,点之以首,别无多话。
今晨四时,倦甚,遂凭几小睡,便得一梦。和风清朗,日色壮丽,吾双盘趺坐于半空中,一望蔚然,俯见尘寰,人影如蚁,川流地脉尽在眼底。吾知四方上下亦有同门,分布空际,但相距远而不得见。顷之,渐升渐高,则人影灭没,山脉依稀,但觉云气稀薄,心无恐怖,亦无欢喜,自念:“至此,可以去矣”,正欲遁形虚空,一梦遂醒,方过半刻,不复成寐,起而记之:万古大戏一梦终,飞升白日紫云东,如我之来我将去,出得虚空不虚空。公历二零一三年一月二十五日凌晨四时。
古之人好说梦,譬如东坡多梦,皆醒而记之。梦中谒明皇,拜弥勒,论石泉,游西湖,或为前身之谕,或为后世之谶,皆验之有应。古之人亦好借梦为说,《枕中记》、《石头记》皆此类,满纸荒唐言,字字真实语,信或不信但凭人悟。至于稗官小说,野史杂记更是广收奇谲怪诞之梦,今人闻之多发一大笑,孰知此一大笑亦非醉梦颠倒之一梦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