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寨溝裡對山歌——我的一段真實經歷

那天我們結束了在九寨溝景區的行程，出來往牟尼溝趕。出了溝，大客車開了一小會，導遊說：「待會兒介紹兩個藏族姑娘給大家認識，是真藏族，不是假藏族」。現在文藝節目裡流行漢族人扮演少數民族來歌頌黨和政府，在一些重要的大型晚會上， 更有大捆大捆的漢族人混充各種各樣的少數民族姑娘小夥，穿著貨真價實的民族服裝，帶上假睫毛、塗著紅嘴唇、抹成紅臉蛋、編了假辮子出來唱什麼「黨啊，黨啊，好偉大呀。黨啊，黨啊，像媽媽」。這次上車來的兩個倒是真正的藏族的姑娘，從膚色和性格都可以看出來。

看來她們經常從旅遊區搭便車回家，所以和導遊司機都很熟。這兩個姑娘一上車，中間的一個就很大方地自我介紹：「我叫扎西卓瑪，意思是吉祥的姑娘，我最愛唱歌，想和你們車上這些遠方來的客人對歌。有沒有人出來和我對歌？」沒有人響應，大家都很沉默。

這個叫扎西卓瑪的藏族女青年很熱情地繼續說：「沒有人自己出來，那我可就要點人了，點到你可不要害羞不唱，不然就是看不起我們臧家」； 「餵！坐在後面那個戴眼鏡的，對，就是你，我想和你對歌，你出來唱」。她說的那個戴眼鏡的就是本教我。我本來不想出山，但是人家公然叫陣，我就不能藏著了，而且還涉及到民族問題，萬一她以為我看不起她，這不是破壞黨的民族政策，給當地黨委政府的工作造成不好的影響嗎。

當下我就出來和前面的一個同志換了位子，坐到第一排，大客車上還有麥克風，我和她就用麥克風開始唱歌。一開始的規則是是她唱一支歌，我也要唱一支，歌曲種類不限。唱了沒幾句，她就開始改歌詞了，問我九寨溝的山水美不美。我想起了剛剛在溝裡聽到的一首歌，就利用一個流行歌曲的調子換了新詞回答到「神奇的九寨，人間的天堂」。這對我來說是很簡單的事，以前在大學宿舍我和大頭他們幾個唱歌時經常亂改歌詞唱著玩。沒想到，改歌詞亂唱的功夫在這裡派上了用場。藏族姑娘特別高興，估計她從來沒有遇到過能立即用唱歌來回答這個問題的遊客。

接下來她就問我「九寨的人美不美」，我借用那首著名的阿里山民歌的調子，把阿里山換成九寨溝來回答。「高山青，海子藍，九寨溝的姑娘美如水，九寨溝的小夥壯如山」這個回答，博得了同志們熱烈的掌聲。扎西卓瑪也高興得不得了。

再往下扎西卓瑪就問我願不願意留下來，這個問題已經問得很曖昧了。她用一首叫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的流行歌曲的調子唱道 「我早已為你養了九百九十九頭氂牛……，我問你願不願意，我問你願不願意，留下來？」，車廂裡哄堂大笑，我面對這個棘手的問題，使了一招乾坤大挪移，從容鎮定、不慌不忙的把黨和政府支持畜牧業發展的政策編成了歌詞回答「養氂牛、養氂牛；交足國家的、留夠集體的、剩下的全是自己的，黨的富民政策好，生活是芝麻開花節節高」，勉勵她多多為祖國作貢獻，就放我回北京算了。這麼多年的人民日報真沒白看，方針政策張口就來。你想跟我講感情，我非跟你講政治，怕了吧？

沒想到她根本沒有被我的官腔嚇住，窮追猛打、緊追不舍，唱了一首什麼什麼的歌改了大部分的歌詞，竟然要我留下來和她在一起過日子。當然這是開玩笑啦，不過我要是答得不好，未免出醜。這時我靈機一動想起了電影《劉三姐》裡對歌的場面，幸好那幾段小劉和酸秀才對歌的歌詞還都記得住，我就用劉三姐裡的原詞出了題考她。
「唱山歌唉，唉……，我這唱來你要答，你要答」
「山歌好比春江水，水…… ， 你要我留下，就要答對出我的問題，我的問題」
「唉，什麼水面打跟頭？什麼水面起高樓？什麼水面撐洋傘？什麼水上共白頭？唉……」，
她畢竟不是我的對手，終於回答不上來了。答不上來，還想讓我留下來，免談！
然後，她旁邊的年輕女同志也和我對歌，我憑著在學校打下的良好基礎，也沒有被她難住，口唱山歌，心中改詞，揮灑自如，意到詞出，以一敵二，大獲全勝。

其實在這次對歌裡，我真的挺佩服她們，這藏族姑娘真是能歌善舞，漢語講得非常好。她們會唱很多最新的流行歌曲，而且隨意改動歌詞，都還能押上韻，估計經常練習。我雖然自畢業後就很少聽歌，但是以前對革命歌曲、流行小調多有興趣，尤其對鄭智化、羅大佑、《劉三姐》、《五朵金花》的歌更是耳熟能詳，最終也是藉此取勝。

過了雪寶頂，兩個藏族姑娘就下車了，下車前扎西卓瑪高興地說「我一上車就看上你了，沒想到你還這麼能唱歌。我們臧家喜歡戴眼鏡的（我想活瞎子有什麼好的，摘了眼鏡什麼都看不清），戴眼鏡的人有文化，認識的字多（原來如此）」，從這句話看出，她對漢語的微妙意思還沒有完全理解。「看上」這個詞，可不好隨便用哦。不過我還是心下暗喜：哼哼，這麼多年都沒什么女生緣，沒想到這次倒見賞於異族女子，識貨、識貨，比什么女大學生強多了。

同車的公司裡的同事一時間也對我刮目相看，好多人都對我說「小某，沒想到你還真有兩下子」，一個老同志說「我覺得你特別給我們公司爭光」。導遊同志也說：「你可以去寫寫歌詞，我還沒碰到你這樣的遊客，有水平」。最有意思的是，一個在人事處負責戶籍、老幹部和政審工作的同志對我說：「小某啊，你剛才唱歌的時候提了黨的民族政策。我看你對黨的民族政策吃的還不透、領會得還不夠深，黨的政策是與允許不同民族之間通婚的，在生活上還有特殊的照顧呢，將來有了孩子還能算成是藏族同胞。檔案里民族一欄填「藏族」，考大學的分數線能下降好多分呢。」 : =）） : =）） : =）） 這位同志的一番話，反映了多年從事黨的人事工作的一個老同志看待一切問題的基本思路和獨特角度，我為之絕倒。

這是發生在我九寨溝之旅中的一個花絮，沒有虛構和誇張。可惜我當時用的大部分的調子和改的歌詞都記不清了，不然寫下來給大家看看還蠻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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