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見聞之北京風雪

原打算坐飛機回成都的，不知道為什麼心血來潮，想體會一下睽別已久的秦嶺盤山鐵道的風景，反正這次在家呆得久，有的時間多瞭解變化中的中國，於是就買了一張去成都的七次特快，哪曉得弄巧反拙，碰到了倒霉的天氣。

買的票是下午四點正的發車時間。我原來也有準備，因為離城遠，所以打了一個二小時半的富余量。假如不是高峰時間，從我家到北京西站最多也不會超過一個半鐘頭。我是在下午一點半出發的，打了一輛的。昨天晚上的氣象預報並沒有報導今天要下雪，只說是陰天，誰知道出發前就開始下小雪，過了兩點以後雪益發大了。兩點半車子才到中關村，已是水泄不通。車開得慢如蝸牛。我朝路邊望去，主要由猩紅色國產夏利、桑塔納組成的車流，一輛接著一輛，望不到盡頭。路上積的雪並不厚，也就兩英吋點。氣溫按廣播裡說的，是零下六度，但路面上的雪已經開始結冰，車只能開得很慢。和司機聊，他說剎車都不太好，不像我在美國買的新車，裝得有防打滑的ABS。正說著，車爬行過魏公村，就看見三對紅色的國產車首尾相撞，堵著車道，嚴重地堵塞著交通，哪得不慢？

雪越來越大，車也就越來越慢。過了白石橋以後，交通堵塞稍微變好了一些，但每過一次立交橋，車就得慢下來，原來是立交橋的橋面坡度太大。我記得美國的立交橋的坡度沒有這麼大，坡度大顯然是為了節約資金，現在正好被風雪檢驗出不足，車開在上面很容易打滑。在好幾處橋上，我看見有車上的司機和可憐的乘客一起下來推車，也算是一種鍛練吧？車上的北京臺交通特別新聞告誡司機，某處、某橋車又堵了，要司機切不可開快。又報，京津唐高速公路已經關閉，十五年前，我曾經乘車在京津唐高速公路上旅行過。

就這樣整整花了三個小時才到西站，當然，黃花菜早涼了，列車已開走了半個小時！

然後，一大批因為行路誤點的乘客排著長列去換票。秩序不是太好。有個換去石家莊車次的大個子，一副教授斯文形象排在我後面，大聲地斥責著前面窗口不時有卡位的人，也斥責一些換票的人和售票員評理，耽誤後面長龍的進程。可是及至還有三、四個人到櫃臺時，他卻仗著他個頭高，奮力擠過我和前面的人，把票伸進小窗口。我批評他，如果自己不遵守秩序，就不要義重辭嚴地攻擊別人，先自己做好，他白了我一眼，可能奇怪我居然敢頂一個一米九以上的「教授」。

爭吵不時在售票員和換票的乘客之間發生，原因是車次耽擱了，換車次就要看後面的車次有沒有座位或者臥位。鐵道部的規定真怪，因為天災耽擱了車次，不能退，只能換。如果你同意售票員給你換的車次和坐或臥，你就得照她在票上寫的去另一個窗口定新票。我的票被改到明天上午十一點過的一一七次車（比特快慢四個小時到達）。我去的窗口上標有：「優秀黨員崗位」，心想，服務態度應該不錯。那個售票員要我拿出163元作補票費（佔票價的40%），我說，因為天氣原因也要補嗎？她厲聲地教育我，說：「要不是因為下雪耽誤，你這票就作廢！」，我唯唯。

美國的交通因為天氣的延誤，我記得不需要乘客交補票費，更不用說灰狗長途車了，你完全可以在一個月內任何一次車的時間前去候車。

退完票打道回府，在西站前凍了半小時也等不到去海淀方向的公汽，基本上打不到的。原來，今天出租車司機一看交通不好，開車危險，出來掙錢的人很少。站在冰雪路上忽然想起1999年元月4日返美時的折騰。那一次在北京時很暖和，心想反正是在飛機上和在密閉的候機廳裡，那裡的暖氣開得熱烘烘的，就把厚衣褲一起寄託了。哪知道在芝加哥機場換機時，由於大風雪，航班取消，改在明日早晨一趟班機。我原想在候機廳坐著混一晚，哪曉得候機廳禁止旅客過夜，必須按有關航空公司給的旅館住宿。我被分配了一個旅館，但要在機場外面上指定的班車。那可真是一次意志的考驗：零下二十多度鵝毛大雪的刺骨寒風裡，只穿一件毛衣和一條單褲！一想到這裡，眼前的艱苦又算什麼呢？

看來短時間裏車是等不著了，突然靈機一動，乘坐48路車反方向向環城地鐵的長椿街站走。這一招果然妙，立馬就等來了48路，上面還有暖氣，只四站便到了長椿街，地鐵當然快速，僅十分鐘便到了西直門。

西直門是我要去的地方的933路車的起點站，走到站前，看見起碼有兩百多人在等車（包括其他路車）。時已八點，雪已住了，天空灰濛濛的，地下的雪早已凍成了冰，走起路來生怕摔跤。據報：晚上還要繼續降雪。

這才感到又冷又餓，好在站不遠有家「重慶小吃」，遂進去吃了一碗「牛肉米線」，味道不錯，麻辣燙，正好解寒，增加必要的熱量。感覺這次回京，四川味的小飯館普遍提高了質量，或者說，更加不顧忌北京人畏麻辣的口味了，又或者說，北京人已經更適應麻辣了。

回家的路上，路經黃莊，雖然車外寒氣逼人，可是路兩邊燈紅酒綠，一派熱氣騰騰的景象，各色霓虹燈變換著光怪陸離的圖案和色彩。路邊則是熙攘的行人踏著冰蹣跚，堵車現象稍稍好一些，可是車到芙蓉裡，竟然寸步難行，原地待命了半個小時，後來車過去一看，原來是一架公共汽車被撞壞了，橫在路中間，影響了後面的車的開行。

每個車站都有幾十個人在等車，車上幾乎擠爆，幸好我上的起點站，搶了一個座位。這一路，又花了兩個半小時，回到家裡，已近十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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