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說說中國人的「窩裡斗」

發表:2002-02-22 1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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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平於2月20日向「大家論壇」送交文章,全文如下/在這次吳楊事件中,「窩裡斗」又再一次被提了出來。中國人只會「窩裡斗」,吳楊事件使某些人再一次看到了中國人的這一特性。曾經,還有一個更形象的說法:中國人「內戰內行,外戰外行」。總之,在某些人看來,「窩裡斗」是中國人的一個劣根性,已是不言而喻了。

中國人果真善於「窩裡斗」嗎?否。

中國現在是貪官遍地,污吏滿街,把幹部們排一排隊,若是全部槍斃,肯定有冤枉的,若是隔一個槍斃,肯定有漏網的,已經是老百姓的共識了。據說共產黨的頭兒們也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於是口號喊了一遍又一編,態度表了一個又一個,措施 訂了一條又一條,貪官殺了一個又一個。可惜的是,貪官越打越多,污吏越殺越旺。 你說,要是中國人果真善於「窩裡斗」的話,怎麼會鬥來斗去,連個貪官也鬥不了 呢?這說明中國人鬥得不夠,鬥得不力,鬥得不好。對共產黨的頭兒們來說,這貪 官污吏畢竟不是切身有關的。即使是無官不貪,無吏不污,於自己的身家性命,並無妨礙。說是亡黨亡國,畢竟是身外之物。況且一則自己身上多少有點干係,二則 貪官污吏對自己的權勢地位,也並非一無是處。故爾光打雷不下雨,得饒人處且饒人也並非有悖情理之事。但對老百姓來說,這貪官吞吃的就是他們的財產,這污吏 腐蝕的就是他們的社會。多一個貪官,他們就要窮一分,多一個污吏,他們就要苦 一分。他們實在沒有理由去容忍貪官污吏吧,實在沒有理由不和他們斗吧。說句老實話,老百姓早就對他們咬牙切齒了。而這些貪官污吏迄今耀武揚威,只能說明中國人不善「窩裡斗」

中國現在是假貨遍地,假煙假酒,假文憑假契約,假誓約假諾言,假帳目假數字, 假博士假教授,假公子假王孫,真可謂,有貨可賣皆有假。誰受假貨之害最深?當然是中國人。中國人誰不恨之入骨?要說中國有什麼是世界第一的話,除了人口以 外,怕就是這假貨了。你說,要是中國人果真善於「窩裡斗」的話,怎麼會鬥來斗去,這些假貨就是斗不去呢?

公車上,一個農村來的乘客遭竊,一個女同胞遭辱,有幾個人敢於出來鬥?要是在 一個公共場所,遇到有惡霸逞凶,土匪作惡,你說,有幾個人敢於出來鬥?

中國的百姓,向來的性格就是懦弱,所謂任人宰割。中國人的特性就是得過且過, 能混則混,將就將就,馬馬虎虎。連鬥都不願意鬥,那兒談得上「善於窩裡斗」?

於是有人辯說,這是制度問題。可是,制度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它是靠人們爭取來的,靠人們鬥出來的。而且,這個鬥,一定不是窩外鬥,而要是窩裡鬥。可是你看, 好多人家都有了好制度,有的還有了好多年,可就是我們的苦命的同胞們,以「窩裡斗」自詡的同胞們,斗來斗去就是斗不出一個好制度。

中國固然有言「內戰內行,外戰外行」,中國也有言「官怕洋人,洋人怕百姓,百姓怕官。」你看當年的使館事件,中國人是何等的慷慨激昂,上面一聲令下,立刻雷雨轉晴,這能說中國人善於「窩裡斗」嗎?與其說是「窩裡斗」,我看不如說是 「窩裡順」。

說到「窩裡斗」,就一定要說到文化革命,在很多人看來,文化革命是中國人善於窩裡斗的有力例證。文化革命確實有很多窩裡斗的現象,但是我們也看到,有多少中國人看到紅衛兵就像老鼠見了貓一般,畏畏縮縮,逆來順受,任打任宰,哪裡有一點敢鬥的味道?即使是那些勇猛如虎,殺人似麻,皮帶抽人不眨眼的窩裡斗的勇 士,見了上峰,還不是畢恭畢敬,索索發抖,叫跳忠字舞就跳忠字舞,讓唱語錄歌 就唱語錄歌,誰敢鬥一鬥?誰敢動一動斗的念頭?其實,不要說文化革命,自從新 中國成立,中國人民站起來以後,誰不是誠恐誠慌,腿軟膝彎,即使是貴為共和國的首腦,誰敢不唯唯諾諾?

這裡又要說到懺悔。很多人論證得到這樣一個結論:中國人是最不會懺悔的民族。 這當然是有道理的,例證可以舉出千千萬萬。文化革命中的這麼多悲劇,新中國成立以來的這麼多冤案,你看到過有幾個人對當年的作為有過懺悔?有人被打,找不到打人者,有人被殺,找不到殺人者,有人受迫害,找不到迫害者。中國的災難這 麼多,懺悔的人是這麼地少,正好像這些災難都是天上掉下來的,是老天對中國人 的懲罰。可是,這其實只是問題的一個方面,文化革命中,有多多少少的國人爭著鬥私批修,狠鬥腦中的一閃念,挖自己頭腦中的修正主義根子,不要說是去年,若 干年前的一點事都竹筒倒豆子,交代得一清二楚,簡直恨不得把祖宗八代都來個兜底翻。交代得只怕人說不徹底,懺悔得只怕人說不深刻。一把鼻涕一把淚,痛哭流 涕:「我辜負了黨的培養。」這樣的鏡頭還看得少麼?其實,不要說是文化革命, 從更早的新中國成立,從更早的延安時期,有多少人爭著打自己的耳光,爭著往自己的頭上扣屎盆子?這能說中國人不善於懺悔嗎?要是這樣的懺悔能夠少一些的話, 我看,對中國人來說絕對是件好事。可見,就中國人的? S性來說,並不是善於不善於懺悔的問題,而是中國人為良心所驅使的懺悔太少,而為壓力所驅使的懺悔太多。 中國人是既少了良心,又少了脊樑。

中國人的缺點,不在於善於「窩裡斗」,而在於常為私鬥,不為公鬥,常為己鬥, 不為人鬥,歸根結底,是一個私字,這就是一盆散沙的由來。當然更糟的是,連為己都不鬥,自己的權益也不會爭取,任人宰割。

中國的問題,不在於要不要窩裡鬥,而在於要怎麼樣的窩裡鬥。是按著別人的指揮棒去斗還是按著自己的良心去斗;是作鷹犬,為奴才,還是作主人,作好漢;是對著貪官污吏鬥,對著強權鬥,還是對著手無寸鐵的百姓鬥,對著弱者斗;是為著一 己的私利去斗還是為著百姓的利益去鬥。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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