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稼祥：16大為何將推遲召開－－16大的懸念之二

中共中央全會，特別是換屆的黨的全國代表大會，一般在當年的9月底或10月初召開。一個多月前，全球的中國問題觀察家無人在中共16大的會期上產生任何疑問，但近兩週來，越來越多的人聽到一種傳聞：中共16大將推遲到11月召開。這倒不是因為陳水扁先生提出"一邊一國論"，中共有黨國軍機大事要處理；也不是突遇滔天洪水，中共要打造挪亞方舟；只因為總書記江澤民先生要出席在10月26日至27日在墨西哥舉行的APEC峰會。不過，這只是個由頭，他真正想去的是美國總統布希在德克薩斯的農莊，俄國總統普京在那地方露過臉，他江先生不去露露，一輩子都不會舒服。

想留任，爭取美國諒解

於是便產生一個問題：江先生為什麼不在16大召開之後去布希家作客，而非要在16大之前訪問美國呢？從時間上看，開過16大，再去美國和墨西哥，不是兩頭都不耽誤嗎？看來，有兩個因素決定了中共16大必須延期：第一，APEC的會期和訪問美國的時間不能改變；第二，江先生必須在16大前訪問北美，因此，根據中國的國情，能改變的就只有中共16大的會期了。那麼，江先生必須在16大前見美國總統一定是有特別的理由了，這個理由也許只有江先生本人最清楚。

理由之一可能是江先生想讓胡錦濤接的班大大貶值，也許只讓他接個國家主席，江希望此前獲得美國總統和美國政府的諒解。誰都知道，美國總統上次訪問北京時，獲得的成果之一便是加固了胡錦濤作為中國下一任首腦的形象：讓他主持美國總統的演講會，邀請他訪問美國，並給予他"王儲"級的待遇。在這件事情上，應該說江先生是相當配合的，一一滿足了美國方面的要求。可以設想，如果江不同意，胡錦濤先生是絕不敢會見布希，也不敢訪問美國的。這個配合，等於給世界一個默認：江先生將在16大上把權力移交給胡錦濤。

如果江先生在這個問題上改變了主意，以他的行事風格，以他對美國的重視，他不希望自己沒有讓胡錦濤真正接班這件事惹惱美國，他需要在16大之前去和布希談談，向他闡明他此舉的理由，甚至要向布希證明，他再主政中國幾年，比胡錦濤執政更有利於中美關係。他可以和布希套套老朋友關係，也可以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數目驚人的產品訂單，從波音飛機到電腦元件。如果美國人說OK，他回來繼續當他的總書記；如果美國人說NO，他是否繼續當總書記，那就看他自己的感覺了。是要總書記，還是要中美關係的惡化，以及惡化所帶來的後果。

要退休，最後風光一回

這個解釋有一個漏洞，那就是江先生如果想繼續做總書記，他完全可以在"再次當選"之後，再去美國，去"給美國人民消消氣"，去到華萊士的演播室再做一回"60分鐘"節目，再SHOW一下他的"流利英語"，如果情緒上來，再唱一支歌："我的太陽"。美國人在外交上，從來都是現實主義高於理想主義。憑江先生能歌善舞的十八般武藝和口袋裡的大額訂單，要平息美國人的怒氣，也非難事。

既然如此，還有什麼特別理由促使江先生必須在16大前出訪呢？這個理由看來只能是他真的要在16大上退休了，至少是比較徹底的退休。他希望最後一次以皇袍之身風光一回，當今世界的政治風光，當然以美國為最，而風光中的風光，似乎就在喬治.W.布希的農場。如果16大如期召開，那麼，去墨西哥開會，並到布希家作客的，可能就是新皇胡錦濤了，這是江不願意看到的。他要將他的金盆洗手典禮，搬到美國舉行。他要在美國向世界告別政壇，他一直是以一個世界級的領袖自許的。雖然經過多年之後，他才認識到，中國距離一個世界級的國家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但這不要緊，他可以借美國的舞臺表演。在中共歷屆領導人裡，沒有一個人像江先生這樣，對政治就是表演的精義有如此精湛之理解。

想拖延，希望夜長夢多

如此說來，江先生退休豈不成了定局，16大還有什麼懸念？且慢。政治與軍事有時有相似之處：為了迷惑政敵，兵不厭詐。有時虛者虛之實者實之，有時虛者實之實者虛之。江先生推遲16大會期，遊玩美國，也可能是示弱之法，讓天下人和他的政敵以為他已經胸無大志，只想把他的"權票"的有效期延長一個來月，再咬一口權力甘蔗，甜甜地下臺。他可以因此讓對手放鬆警惕，放心睡覺，不再組織力量對他施加壓力；而他則可在暗中集聚"勸留"派勢力，讓他們到16大上大放"悲聲"："我的夢裡不能沒有你……"。而他則可以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架式，迫不得已地"順應黨心民心"，再受累當幾年總書記。

所有這些解釋，當然都是對江先生心思的一種猜度。他在16大之前，花樣百出地玩弄種種招法，反映出他不得不退的情勢和他內心深處的不情願。到目前為止，在要不要退，怎麼退的問題上，江先生還有點舉棋不定。之所以至今不向黨內外明確宣布在16大上他到底退不退，表明他有意為自己留下空間，為勸留派留下活動餘地。他要看哪邊的勢力大，如果促退派勢力大，他會在16大上被迫退休；如果勸留派勢力大，他會順水推舟地留在任上。他無論怎麼做，都不不會陷入被動。從這個角度分析，他藉口出訪推遲16大的召開，也有可能是他感到目前勸留派的力量還未佔上風，他需要給他們爭取更寬裕的時間，讓他們得到更充分的動員。

夜長夢多，這個夜當然是接班人的夜。

2002年8月6日於美國華府。

－－原載《信報》 (吳稼祥 8/9/2002 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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