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東華：在花刺子模上網

美國人常說「別怪我，我只是個帶信的(Don』t blame me. I am just a messenger) 。」意思是說，我所帶給你的消息息跟我本身沒有關係。無論你喜不喜歡這些消息，都不應該阻礙我的工作。中國也有「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的說法。也就是說，尊重報信這種職業是世界各國的共識。

但歷史上也有不遵守這一共識的，王小波就寫過一篇《花刺子模信使問題》的文章，來批評這種不遵守規矩而妄殺信使的領導。花刺子模國本來疆域遼闊、軍力強大，但強大後不久便被成吉思漢所滅。可能原因之一就是其國王只喜歡聽好消息而不喜歡壞消息，所以就把敬業的信使都餵了老虎，而把狡猾的信使都提拔成了各部門的負責人。這樣一來，不亡國才是怪事。

花刺子模其實離中國不遠，具體位置就在現在的阿富汗、伊朗和塔吉可斯坦一帶。所以該國的優良傳統也就流傳到了中國並被發揚光大。所不同的是，現在是中國歷史上的最好時期，所以即使有人報了領導上不喜歡的消息，也不會馬上拉去交給動物園，而是先由安全局將你的情況存檔，留著以後慢慢處理。

比如說，萬延海的「愛知行動」就報導了領導不喜歡聽的壞消息，所以現在不但網站被封，連人也給拉進安全局去了。還有一個叫領導上頭痛的信使是「不寐思想論壇」。據我所知，該論壇不大給領導說好話，但也不專門說壞話，而是儘可能地說真話。單憑這一點，就已經達到了餵老虎的標準。所以當第19次被拖近動物園時，壇主才終於明白過來花刺子模的老虎並非只是傳說而已。

在花刺子模國裡當個敬業的好信使，需要有勇氣和犧牲精神。由於該國老虎的數量可觀而且食量極大，所以好信使就越來越少。在這種情況下，就有一些不明就理的外國人想去彌補一下信使行業的不足。這些外國人天生說實話，卻從來不知道實話還有好壞之分，所以就是在信使如此緊缺的情況下，外國人也要被餵老虎。

你大概已經知道我是在說上網的事。其實搜索引擎就是最沒有政治傾向的好信使。其作用就是把所有能夠搜索到的信息全部擺在你面前，由你自己去作出判斷和分析。所以，如果要按政治傾向排名來封鎖網站的話，最後才應該輪到搜索引擎。搜索引擎的另一個讓人喜歡的特點就是快速和忠實。它能在幾秒鐘之內，把所有你需要的信息不加取捨地呈現給你，根本不考慮你是否喜歡這些信息的內容。

如果在搜索引擎Google和Yahoo!的原產地美國，誰要是異想天開地給搜索引擎加上了政治詞彙的過濾功能，不但老闆會立即讓他捲鋪蓋走路，而且法院也不會讓他好過。所以這種活兒基本上都是在花刺子模這種信使缺乏但老虎眾多的文明古國裡進行的。即使是這樣，也不能大張旗鼓地公開干，而基本上是採用拉登策劃911和薩達姆搞化學武器的同一種方式。

其實人人都喜歡聽好話而不喜歡被批評，這是人之常情。要說哪位領導特喜歡聽批評意見，經常下基層傾聽群眾呼聲，那一定是該領導的秘書閑著沒事誑你玩呢。但喜不喜歡批評意見和怎麼對待提出批評的人，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華盛頓郵報雜誌》有一期對美國白宮發言人弗萊舍(Ari.Fleischer)的專訪。弗萊舍在除了開記者會以外，大部分時間的工作是看各個電視臺的節目和閱讀各種報紙。當然，美國總統也毫無例外地喜歡聽讚揚的話，但弗萊舍的注意力似乎更集中在媒體對總統的批評上面，而對媒體上歌功頌德的話並不太在意。我們知道弗萊舍在記者會上的表現是非常的機智和得體。如果他也學了花刺子模，看到不中聽的新聞就趕緊換臺的話，那麼他在記者會上就會常常出醜，而白宮也不會雇他了。

人要老是聽批評的話，就會影響心情，日子也就很難過。所以弗萊舍要是在花刺子模國的話，就沒有這麼多的麻煩。他可以先召集宣傳部門開一個統一思想的宣傳工作會議(我想他的職位應該相當於宣傳部長)。在會上定個調子，即：現在大家吃得又飽穿得又暖，應該唱響主旋律，為總統的連任營造一個安定團結加祥和的輿論氛圍。批評的意見嘛，可以少說，爭取做到不說。也就是說，不能有雜音和噪音。總之，穩定是當前壓倒一切的任務。

光開這個宣傳工作會議，還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馬上就應該接著召集公安部長、安全局長和動物園長開一個加強社會治安方面的聯席會議。公安和國安兩部負責偵察和抓捕，主要是對那些沒眼色的信使們進行摸底排隊，定個名單。動物園只負責一直讓老虎保持飢餓狀態就可以了。只有這樣，花刺子模才能做到長治久安和保持長期穩定。

不要以為花刺子模只有老虎和國安。現在，只要有老百姓的地方就得要上網。所以老百姓在花刺子模上網就不但非常彆扭而且要特別小心。首先Google引擎搜索出來的東西太過真實，而且又堅持不自律，所以要一讓它保持現在這種時有時無的狀態。Yahoo!就比較聰明，其網頁經過自律，已經達到了領導上的要求，所以不必盯得太緊。當前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要加緊開發和引進新的軟體，來測出每一個網蟲在網上都看了些什麼、傳送了些什麼和搜索了些什麼。這樣，動物園的老虎就可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老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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