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良：人性的劣化

從網上看到一則真實的故事：兩位從農村進城務工的老實農民，一日在貴陽一所大學校園的池塘邊碰到一位大學生，那學生聲稱價值3000元的手提電話掉進了池塘裡，請兩位民工幫他撈上來，事成定有重謝。兩位民工下到池塘裡搜尋了起來。半個小時過去了仍一無所獲，當他們抬頭面向池塘岸邊時，看到的是幾十位圍觀的大學生的浪笑，而那位聲稱掉了電話的學生卻不見了蹤影。這時兩位農民才知道上了當，無奈地上了岸。

這是一個令人痛心的故事。一個大學生以戲弄憨厚的農民來取樂，已屬可惡；而更多的大學生在這個令人不齒的遊戲中扮演了戲噱別人的角色，甚為可悲。有著較高文化素養的大學生尚且如此，中國人的道德底線就更令人懷疑了。其實，這只是中國現實生活中人性劣化的一個極為微小的疵點，那位大學生導演了一出損人並不利己的惡作劇，而在當今中國大量存在的卻是損人利己的缺德事。幾十年來中國人群的道德修養一直在下滑，人性的劣化愈演愈甚。

有著五千年文明史的中國本為禮儀之邦，中華民族有著傳統的美德，雖然對《三字經》中的「人之初，性本善」見仁見智，人的性善性惡本無定論，但就中華民族的整體而言，中國人固有的忌惡如仇、與人為善、助人為樂、見義勇為等等的優良品性是不用懷疑的。但當下在中國所呈現出來的種種劣行，使人不得不對中國的社會風氣的惡化、人性的劣化搖頭嘆息。

這又是一個真實的小故事：在一所大學裡，有的學生為尊師起見，在教室的黑板旁貼上了列印好的紙條，上書：「請為老師擦黑板」，意在提請同學為老師擦黑板。貼了沒兩天，字條變成了：「請老師擦黑板」。還好，雖然沒有人替老師擦黑板，總還是「請」老師擦黑板吧。然而，又過了兩天，字條變成了：「老師擦黑板」！本來的善意變成了對老師的生硬命令口氣，而上課的同學也只是一笑置之。不要說師道尊嚴蕩然無存，竟連起碼的禮貌也付諸東流了。

去年曾回大陸一次，有一天下起小雨，當我經過一條去菜場的小路時，看見路邊躺著一個衣衫襤褸極度虛弱的乞丐跪在地上乞討，熙熙攘攘的過往行人竟然無動於衷，視之如死貓死狗無異。當我往他的手裡投入一些錢時，周圍人竟投給我以異樣的目光。我真想不通，我的同胞怎麼變得這般的冷酷無情？

在大陸時也經常看到、讀到、聽到這樣的事：當一個凶徒光天化日之下搶劫行人財物時，過往的行人避之惟恐不及，哪裡還有見義勇為的事。而在長途汽車上，強盜動手搶劫時，不光司機、乘務人員不聞不問，乘客也是兩眼一閉，只要不搶到自己身上決不多管「閑事」。這早已是司空見慣的「集體麻木」了。記得多年前，紐約華裔警察局長莫虎曾勸告市民，面對持槍歹徒行凶時不要去逞英雄。這當然是一番好意，因為一般人面對的是持槍的悍匪。而在中國歹徒行凶、搶劫時一般並無槍械，只需幾個人聯手即可制服歹徒，但人們就是不肯伸出援助之手。面對人們頭腦的極度「鈣化」，良知的迅速泯滅，還談什麼忌惡如仇、見義勇為？五十年代時人們出門在公共汽車站排隊候車時，上下車井然有序，到得車上一般會給老人讓座。現在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了，汽車尚未進站人們早已亂成一團，爭先恐後搶著上車，管什麼老人、小孩，更談不上什么女士優先之類，哪裡還有什麼尊老愛幼、助人為樂的往事？

這些還都是小事吧，而想起文革中的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往事，就不僅僅只是搖搖頭了。我曾經居住過的那座城市是一座建城兩千多年的歷史文化名城，中國的詩仙、詩聖均曾在這裡居住過，一代文豪巴金先生舊居依然存在，人們的素質、修養應該不差，上世紀五十年代整個社會風氣甚好。但文革開始時就出現了令人慘不忍睹的事，一個醫院的造反派把「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和「反動學術權威」抓起來，竟讓他們穿上短褲跪在碎玻璃渣上。十足的法西斯！而當兩派武鬥開始後，其中一派抓到另一派的頭頭竟然將其膝蓋挖掉！這種殘忍絕對超過了當年希特勒的黨衛軍。

近幾十年來中國人人性的劣化所來有自。中共建政以來長期堅持所謂社會主義、共產主義「崇高理想」的教育，據說可以培育出具有高尚品格的人才：大公無私、舍己為人、見義勇為等等，等等。誰曾想不僅培養出的那些「特殊材料做成了人」成了貪污腐敗分子、欺壓百姓的狗才，更由於中共官員的劣跡使得百姓看透了社會上的一切，共產黨所宣傳的優秀人物得不到老百姓的認可，而共產黨打壓的人物卻又往往被老百姓奉為楷模。這無形中湮滅了老百姓的理想，改變了人們的道德模型。

再者，幾十年來的各種政治運動對人的戕害，尤其是對思想的扼殺，造成了百姓的「集體無意識」。一旦是非曲直沒有了理性的正常標準，人性價值沒有了公認的衡量準則，那麼，這個社會也就到了混亂的狀態。打小報告、告黑狀成了一些人「進步」的階梯，而為人忠厚者則成了邊緣人物，這就促使大眾走向渾渾噩噩。中國歷史上士人重視友情，甚至可以作到「士為知己者死」。但現今的社會上人們不再信賴、仰仗朋友，而是把自己封閉起來。在毛澤東「與天鬥，與地鬥，與人斗」的鬥爭哲學影響下，人們對歷次政治運動中的鬥爭景象記憶猶新，人們也害怕朋友之間的閑談日後會成為「黑材料」而被告密，成為鬥爭的對象。整個社會沒有了友誼，這是個十分可怕、可悲的社會景象。

這大約是對整個社會層面而言的，如果提及官員，那就更等而下之了。那位不鏽鋼老鼠在《中國的權力主義人格》一文中說，中國人說要「充分發揮自己的潛能」，那意思並不是「自我實現」，而是要去做「人上人」，要去把別人比下去，打倒別人，把別人踩在腳下，讓別人吃苦頭，控制別人，把自己的意志強加給別人的權力慾望。這種分析就當今中國社會實際的真實寫照。一個民族的道德水準決定了這個民族的未來 ，一個沒有道德力量的民族是沒有希望的民族。看看當今中國人的道德現狀，談何「自立於世界民族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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