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異鄉的中文情結
我爸爸媽媽在我四歲半那年赴英留學,我卻留在上海幼兒園。在幼兒園裡,大家都說普通話,所以普通話就成了我的好朋友,像我的雙手一樣。當時我還小,不知中文除了聽、 說,還要會讀、寫。
歲月飛得很快,一轉眼,我五歲生日到來,媽媽爸爸打電話讓我到英國。記得那天,我站在飛機場紅色通道裡,透過玻璃看著我親愛的外婆向我招手,臉上帶著惜別的微笑。突然好像有人搖醒了我,我心裏有許許多多捨不得。那麼多年來,我從來沒有離開過外婆、外公、爺爺、奶奶,從沒有離開過中國的土地。當時,好像有一根無形的繩子在拉我、拖我,而我卻無法抗拒。這種感覺似乎難以言表。我並不知道,那天,當機輪離開跑道時,我竟不僅離開了在我小小生命中最珍貴的人,還離開了我的傳統、我的祖國、我的語言。
到了英國,我開始學英語。天天一回家,媽媽就讓我一遍又一遍地抄寫英語字母。當時,我心裏想:為什麼不能像別的小朋友一樣出去玩?想著想著,我的小腦袋裡想出了一個結果:我是中國人,不懂外文,所以等到我可以跟他們講話時就可以玩了。
慢慢地,我的英文水平超過了我的父母,中文水平卻越來越退步了。我記得特別清楚,有一天晚上,媽媽在廚房洗碗,我站在門外,東張西望。突然媽媽說:「寶寶,你可以學中文了。來,我們今天晚上開始,如何?」當時,我一下子傻了:中文?中文是什麼?為什麼要學它呢?英文不是我的語言嗎?中文此時就像是一個陌生朋友似的。
我就這樣從拼音開始學起,a、e、i、o、u,媽媽是我的老師。學完拼音就開始學課文、抄字。我還記得第一課:五個人,幾隻手?一個人,兩隻手,五個人,幾隻手?從那天起中文就成了我的業餘課業。每天回到家就抄字,「一二三四,大小多少」,永遠抄不完。看著窗外的小朋友在跳皮筋,我不願意接受媽媽給我講的道理。可是,如果你問任何生活在外國的中國小朋友,我相信大部分是不想學中文的,只不過父母逼著學而已。很少有孩子是自覺自願的。
時間過得很快,當我上五年級時,爸爸意外地從e-mail上收到一條消息,得知倫敦開了一所中文學校。「什麼,讓我天天在家裡學中文還不夠,還讓我上什麼中文學校?真沒勁。」我真想不通。
最後,還是聽從父母的話,去了中文學校。上中文學校的第一天,我坐在教室裡,手拿著試卷,看著一個個我根本不認識的字,覺得自己真有一點兒笨。中文學校的小朋友我認識沒幾個,多數小朋友的中文水平都比我高。其實,我心裏也明白那麼高的水平是怎麼得到的,原來也是他們父母逼出來的。漸漸我才懂得「望子成龍,望女成鳳」這句話的意思。
雖然一個星期失去一個週末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大的「犧牲」,可是現在回想起來,那些週末都沒有白犧牲,要不然我現在恐怕還寫不出這篇文章呢。從此,我決心好好學中文,不辜負父母的期望。
原來我們家住在Whitechapel,中學入學考試時為了讓我方便上學,我們家搬到了Mill Hull。
Mill Hull住的都是中產階級,富裕的印度人和已經來了好幾代的香港人、日本人,和Whitechapel比起來是兩個世界。聽著具有各種文化背景的朋友講他們自己的語言,我有時真的想跳到桌子上跟他們說:「你們看,我也有我的語言,那是中文。她是那麼的豐富,我為她驕傲。」
漸漸地,中文不再是我的負擔,而是我的愛好,是一種快樂。雖然有時我還會想:「老天真不公平,把我夾在兩個文化中間,一個不接受,一個回不去。」但是,在我心中中國永遠是我的祖國,中文永遠是我的母語。
我喜歡看中文電視,看電視對學中文有很大幫助。前年,我看了電視連續劇《還珠格格》。它不僅擴大了我的語言詞彙,還讓我更加珍惜中國人的傳統、文化,還讓我更加為自己是中國人而感到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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