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訊透明是北京從SARS中學到的最大教訓

ＳＡＲＳ的肆虐的確改寫很多事情。從一九八九年「六四」天安門事件後，北京從來沒有這樣蒙受全球一致的杯葛與抵制，各國所發出的「隔離中國」的訊息，就差沒把中國開除「球籍」；臺灣執政當局曾竭盡所有智慧希望冷卻民間的大陸熱，卻都成效不彰，沒想到一個ＳＡＲＳ頃刻間澆熄了所有的「熱」；大前研一與章家敦對大陸經濟發展就算提出了再有前瞻的預言，也都沒料到最具殺傷力的不是金融壞帳，也不是社會動亂，而是ＳＡＲＳ病毒。我們幾乎可以這樣說，中共在本世紀能否在全球扮演舉足輕重的角色，關鍵倒不一定是其經濟發展的成就，而是這次能不能度過ＳＡＲＳ的危機。

這種研判並非誇大，中共過去處理六四事件、西藏人權事件或是法輪功事件等爭議時，由於性質上多半屬內部人權事務，全球也許會持續保持關切，甚至提出抗議，但都還不至於因此對中國關閉門戶，因為全球更在乎的是大陸所蘊藏的無窮商機。但這回遭遇ＳＡＲＳ卻完全不同，疫情擴散的快速，死亡病例的增加，乃至有效預防與治療方法迄今尚未發現，使得全球都陷入無名的恐慌中。而令全球最反感的，倒不是ＳＡＲＳ的病原是不是最早出現在中國，而是官僚體制處理ＳＡＲＳ的態度。剛開始一再掩飾疫情真相，要不就是對外宣稱已經有效控制，等到官方數字已很難再粉飾太平，再承認錯誤已經來不及了，換言之，打敗北京國際形象的其實不是ＳＡＲＳ，而是其「官僚慣性」與「官僚惰性」，以為只要守好「穩定壓倒一切」的政治正確即可，沒想到鎖得住訊息傳佈卻鎖不住病毒擴散，光香港一地的疫情數字反推回去，就沒人再相信中共官方的任何保證。

換言之，北京這次等於是向世界展示，他的公衛資訊是不透明的，甚至是與真實情況不符的。全球寧可採信ＷＨＯ官員的現場調查，甚或國際媒體的採訪報導，獨獨不信任中共官方發布的數字，一個在公衛數字上可能作假的政府，又如何可能不會在其它的數字上作假？一個使盡力量要參與全球化運轉的新興強權，如果最起碼的「資訊透明」都做不到，那麼如何不會使得跨國資本開始遲疑？畢竟一個區域商機再好、成本再低，公衛資訊若不能與全球化接軌，等於蘊藏了無窮的風險。北京當初封閉資訊或許就是出於投資環境與國家形象的考慮，結果就是因為資訊封閉，反造成投資環境與國家形象兩敗俱傷。

事實上，中共已經為它「資訊封閉」付出了可觀的代價。由於ＷＨＯ直接發出旅遊警告，四月份不必提了，原本預訂五月在北京、上海、廣州等地所舉行的許多國際賽事、國際會議、國際演出與國際展覽等不是推遲就是取消，飯店訂房率跌了七成，旅行團的大量退團也就可想而知了，許多原本預訂要訪問北京的幾位領袖級人物也都取消行程，這些多半涉及旅遊業的傷害都還是看得到的，看不到的則是投資卻步與訂單減少，對今年大陸總體經濟的負面衝擊絕不能低估，甚至連臺灣今年的出口成長率都勢必因此會受到嚴重波及。

從北京當局這幾天若干措施，顯示其已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國務總理溫家寶公開指示各級單位不得緩報、漏報和瞞報疫情，否則要追究責任，而衛生部長張文康與北京市長孟學農，已經因為早先在處置ＳＡＲＳ疫情不力遭到去職，並由副總理吳儀直接掌控對ＳＡＲＳ疫情的處理，改以更大的透明度回應國際的批評，這些危機處理的醒覺雖嫌太晚，但比起先前的鴕鳥政策終究是好太多了。對北京中南海高層而言，ＳＡＲＳ對他們最大的衝擊，或許就是開始學會不要再隱瞞事實真相，理由很簡單，大陸已經與全球逐漸接軌，未來除非想回頭再鎖國，否則隔離資訊的後果，就是被世界隔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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