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紀委調查安徽「紅頂商人」

特約撰稿司德利「這次你們《中國經營報》立了大功了！」8月26日上午，身兼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以下稱中紀委)特約研究員、最高人民檢察院專家諮詢委員會委員的中國社科院社會學研究員邵道生教授向本報記者表示，「你們此前報導的《安徽『紅頂商人』調查》(詳見本報6月16日第1510期頭版)引起了中央的充分重視！」

　　儘管出於自身職位的原因，邵教授表示「不便於對此事進行多談」，但記者在安徽採訪時還是瞭解到，本報刊出的《安徽「紅頂商人」調查》一文不僅在社會上引起了強烈的反響，而且還引起了中紀委有關領導的高度重視。

　　「現在中紀委對你所提到的具有代表性的『紅頂商人』已經作過調查，結果還沒有正式公布。」8月27日，安徽省政府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官員這樣告訴記者。

　　安徽「紅頂商人」受到中紀委調查

　　「自你們在那篇(《安徽『紅頂商人』調查》)文章中報導過我們市委書記兼職奇瑞汽車公司董事長後，中紀委就來人作過調查了。」8月28日下午，安徽蕪湖市政府有關官員非常明確地向記者表示。

　　蕪湖市市委書記詹夏來是被本報報導後頗受矚目的「紅頂商人」。他現在仍然以市委書記的身份兼任蕪湖奇瑞汽車公司的董事長。

　　「不過並沒有查出什麼。」該官員表示，「因為我們市委書記既沒有從奇瑞公司拿工資，也沒有從這個廠裡報銷過任何發票。」

　　據披露，本報此前提起的曾兼任安徽界首市沙河酒廠廠長、現任界首市市長的王顯義也受到了中紀委的調查。據王顯義本人向外界透露，前些天，中紀委的同志曾來找過他。「到市財政局查賬、到沙河酒廠查賬，還詢問了包括沙河酒廠現任廠長、界首市市委書記在內的不少人。」

　　而且，中紀委的調查重點是王顯義在兼職期間有沒有腐敗行為，主要包括是否從市政府和沙河酒廠領取雙份工資，以及是否在酒廠報銷一些不該報銷的費用。

　　據瞭解，中紀委此次直奔安徽，還先後調查了本報提到的其他一些「紅頂商人」。知情人士透露，中紀委調查的重點是：這些具有「雙重身份」的黨政幹部是否違反了《公務員暫行條例》中的「公務員不得經商、辦企業以及參與其他營利性的經營活動」、是否以權謀私並製造不公平競爭等。

　　本報記者還瞭解到，去年，安徽省有關部門也覺察到了在該省大量存在著的「紅頂商人」現象，該省的一位省委副書記還專門作出批示：「這種現象應引起高度重視，請組織部調查並提出解決方案。」隨後，安徽省委組織部開始著手調查『紅頂商人』」。

　　不過，此次調查後，「紅頂商人」現象最終還是沒有得到實質性的進展，調查也是不了了之。安徽省委組織部辦公監督處的一位人士表示「對此事並不知情」。

　　「中紀委的這次調查應該是一個很好的開端。」知情人士表示。

　　有關「紅頂商人」未來走向的多種版本

　　現在，坊間議論最多的是這些「紅頂商人」有沒有讓權力進入市場，以及被中紀委調查後他們到底會選擇哪一個職位。

　　在採訪中，記者瞭解到，界首市市長王顯義已經辭退該市沙河酒廠廠長職務；而在蕪湖較為盛行的一個版本則是：到今年年底，詹夏來「可能要辭去市委書記的職位，專幹董事長」。

　　儘管記者並沒有從蕪湖市有關部門對此得到證實，但該市新聞辦公室的一位人士表示：「今年我們市委書記肯定會做出取捨，也就是說要辭去其中的一個職務。以後要看『上面』是怎麼安排的了。」

　　一位業內專家分析，安徽省的「官商」分多種情況。主要有兩種：一是國有企業或私營企業老闆做得比較好，政府為了獎勵給企業老闆所謂的「政治待遇」，讓他們在政府中兼職；二是政府領導人兼任大中型國有企業領導人。一般來說，大中型國有企業不僅是當地的財政支柱，還關係到成千上萬工人的就業。當國有企業遇到無法解決的難題或陷入困境中時，由當地政府領導人親自出馬，希望「挽救一下局面」。

　　兼職亳州市市委常委、同時又是我國白酒界巨頭的古井集團創始人王效金就屬於前者。想當初，王帶領著古井集團的前身－－古井酒廠一路拚殺，終於把古井集團打造成一個在白酒界頗有名氣的大型企業集團。據瞭解，在古井集團最輝煌的時候，該集團上繳給當地政府的稅收幾乎佔到該市稅收的30%。而在古井集團的業績達到巔峰時刻，王效金便被推到了亳州市「市委常委」的位置。

　　現在，由於白酒市場競爭相當殘酷，古井集團業績也出現了一定的滑坡。特別是前兩年，古井集團更是舉步維艱，亳州市的稅收也隨之發生較大的波動。「在一些例會上，市裡部分領導會經常這樣說，『希望廣大黨員幹部能自覺行動起來，多買古井貢酒』。」

　　不過，也有熟悉王效金的亳州市政府官員告訴記者，王效金當上市委常委後，「並沒有運用自己的權力來干預市場。」他告訴記者，目前，古井集團業績下滑除了市場競爭過於激烈的原因外，另外的一個原因就是「亳州市的酒廠太多，大大小小十幾家。」

　　「王效金現在考慮的大多是怎麼把古井的業績再拉上來。」亳

　　州市的這位官員感嘆，所以，王效金並不著急自己的市委常委一職是留還是棄。

　　王顯義則屬於後者。2002年2月，他以界首市市長的身份兼任該市瀕臨破產的沙河酒廠廠長。現在，沙河酒廠終於稍有起色。但王最大的感嘆不在於此，而是在他的市長職位讓那些政府職能部門向企業「吃、拿、卡、要」的行為明顯收斂了很多，因為「和稅務局、審計局、物價局的頭頭腦腦經常有機會見面，相處就容易了很多。」不過現在，出於某種考慮，王還是辭去了廠長職位。

　　而詹夏來的「紅頂商人」的背景與王效金和王顯義則又有所區別。據瞭解，詹夏來1995年離開安徽省政府擔任蕪湖市市長助理，同一年奇瑞汽車(原名為安徽省汽車零部件有限公司)作為蕪湖市「一號工程」啟動。詹夏來從那時起就是項目負責人之一。或者說，詹是奇瑞汽車公司的創始人之一。

　　「應該說，市委書記對奇瑞還是蠻有感情的。奇瑞現在的發展少不掉他的功勞。」奇瑞汽車公司的一位中層幹部表示，「他對奇瑞很有感情。當面臨市委書記和董事長的單一選擇時，他可能會選擇後者。」

　　警惕「紅頂商人」的另類腐敗

　　「不管怎麼說，我始終不看好『紅頂商人』現象，我認為這種現象對於企業的發展來說有相當大的危害。」一位專家告訴記者，一個人能將企業搞好，未必就能管理好經濟和社會；「官員」當得好，未必就能成為市場上的好手、經營上的驍將。硬以各種理由把這兩重角色擰在一起，既體現了決策者對社會公眾的不尊重，也體現了其對市場的藐視、對競爭的無知。

　　而且，「紅頂商人」還破壞了公平競爭的市場環境。但顯然，「紅頂企業」的種種政策優惠，對於那些沒有獲得政府資源的企業而言，就是一種歧視性待遇，是在製造一種新的不公。

　　江蘇省人民政府研究室的一位專家針對「紅頂商人」現象也表示，這種「紅頂企業」現像在江蘇一些地區也不同程度地存在，而且一時難以消失。他認為，目前的這種「紅頂企業」現象是計畫經濟向市場經濟過渡的產物，有其生存的土壤和社會環境。

　　該專家表示，首先，要明確這種「紅頂企業」現象的大量存在對經濟的發展是不利的。政府官員是「裁判員」，制定有關政策，從宏觀上指導和解決有關問題，參與經營，兼職「運動員」，難免會滋生各種保護措施，甚至腐敗。

　　其次，「紅頂現象」主要存在於國有企業，國企要進入市場，領導兼職則是一種優惠，是與民爭利的表現。表面看來是暫時得利，但從長遠看，企業將失去其獨立的創新能力、發展的動力和競爭的能力，難與市場接軌。

　　三是不利於整頓市場經濟秩序，這種「裁判員」與「運動員」的兼職現象使執法部門無所適從，難以管理，工商部門如何去管理一個兼職廠長的縣委書記？

　　邵道生教授則向本報記者呼籲：「我們要注意到一些『紅頂商人』的另類腐敗。」「譬如『腐敗期權化』。即今天我為你企業、公司效了力、發了財，但是，我不要求你直接回報，而是等我退休以後再回報給我，或者等我的兒子女兒出國留學時，你做老闆的直接去『贊助』他(她)們上學。」

　　「請問，對這種情況你怎麼查？你怎麼查都查不到。那些當官的完全可以信誓旦旦地表明自己是完全為公，一心為了當地經濟的發展啊！」邵道生說，至於談到「紅頂商人」所管的企業得到發展的問題，那就更簡單了，利用手中的權，集中一個地區的「優勢資源」為一二個企業服務，向自己所管的企業進行「政策傾斜」，這個企業能不發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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