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生活 :一個留美學子難忘的生活瑣事

　　洛杉磯是一個建築在高速公路上的城市。高速路把一座座的小城區連接起來，中國人一般聚居MONTEREY PARK;好萊塢在洛郡中西部;富人和明星多住在比華利山(BEVERLY HILLS)和馬里布海灘(MALIBU);SANTA MONICA則是休閑購物的好去處。我就讀的南加州大學，以藝術和人文學科最為出名，是收費昂貴的私立學校，然而卻選址於洛郡的所謂城中心區，與窮困潦倒的黑人和墨西哥人社區為鄰。開敞篷保時捷跑車的富家子弟，來自普通家庭，需要自己掙學習生活費的美國中西部牧童，還有生活拮据卻總是一家大小開開心心的黑人和老墨，都泰然自若地在同一家超市裡買牛肉、漢堡和大罐的汽水。

　　第一學期單調難熬。室友們的時間表各不相同，常常是一個人回到空蕩蕩黑漆漆的房間裡，看一臺老式彩電隨意地擺在地毯上，一點沒有開它的慾望。因為沒有安裝有線電視，頻道選擇少，圖像和聲效質量都很差。沒有音響，只聽見直升機盤旋飛過的聲音，再不就是警車鳴笛呼嘯而過。雜聲刺心。擰開煤氣做飯的時候無比寂寞，一個人的晚餐吃得沒滋沒味。

　　長長的夜是交給閱讀和寫作的。好在課題都是我所感興趣的。來美國我是非常明確的:我喜歡我所選擇的專業，不可能有比它更適合我的。南加州大學安妮博格新聞傳播學院由美國著名的慈善家、教育家華特．安妮博格於1971年創立。創建伊始，先生對學院的辦學宗旨有一段經典的闡述:人類的每一次進步或倒退都可通過傳播被瞭解。自由傳播攜有敬重他人尊嚴的責任，這種責任不可撤消。安妮博格傳播學院的宗旨便是要教育學生有效履行自由傳播的責任，並同時將其推廣為全人類所知。從這段話裡我認識到自己所學的專業的意義。可以說，我們每天的活動都是在傳播，在溝通，在表達。和親人朋友的對話，向學校申請獎學金，工作面試，向別人闡述自己的觀點，說服別人接受自己的意見，新產品上市宣傳，消費者行為及心理調查，企業形象定位，面臨危機時的公關解決方案……傳播和溝通無處不在。新聞傳播、廣告公關傳播、市場營銷傳播和其他傳播行為分支構成新聞傳播學院的專業設置。

　　我選的第一節課叫「大眾媒體的社會角色」。這是我在南加大最喜歡的課程之一，課堂上我們研討新聞媒體的作用與使命，流行的激發與傳播，商業文化對經典藝術的衝擊影響，以及信息時代中傳播受眾的焦慮與渴求。我的同學們打著盤腿，捧著咖啡，嚼著薯片，對教授的各種啟髮式提問做出積極回應。我們看幻燈，看錄像，評論每週新上映的電影，傳閱各種與課題相關的畫冊，每節課似乎都輕鬆自在，然而兩週一篇論文的作業量讓大家都不敢掉以輕心。

　　開始時我對有人在課堂隨時打斷老師，或隨時提問、隨時發表自己的見解有些不習慣。後來漸漸明白很多人的發言不過是在就論題分享自己的經歷和心得，而教授也樂於被打斷，因為這說明有人在對他的講課進行思考。

　　期末的那天，教授早早來到教室，擺好了乳酪蛋糕和巧克力，他親自切好蛋糕盛在紙碟上分發給每個人，並備有充足的蘇打飲料。好開心！就這樣，大家在嘻嘻哈哈中結束了功課。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春季學期伊始，我到處尋覓能兼職掙錢的工作。因為國際學生沒有美國聯邦政府提供的「半工讀」許可，在校內打工受到很多限制。經同學介紹我開始到學校裡最正式高級的餐廳裡做領位員，就是國內俗稱「咨客」的那一位。餐廳裡除了三四位墨西哥裔的簽約侍應外，其餘全是來掙零用錢的本科生。我的「工友」中有學音樂、常抱著吉他在酒吧彈唱的本恩，有說話都像是在表演的戲劇學院的布萊恩，有來自比華利山莊有錢人家、總在抱怨客人不夠多的亞登，還有又高又帥、商學院本科畢業卻想去讀神學院研究生的伊坦。跟我最要好的叫約翰，從冰天雪地的賓夕法尼亞州千里迢迢跑來南加大讀醫科，「我相信, 這是主為我做的最好安排。」他虔誠地對我說。

　　這是學校裡最好的餐廳，來吃午飯的除教職工外便是手頭寬裕的學生。常常有學生說他是某侍應的朋友，求坐該侍應服務的就餐區，而小侍應生們最高興的事情，就是他們的朋友帶更多的朋友過來，湊成一到兩張大桌子，這樣他就不會閑著，掙的小費也多。伊坦是最受歡迎的一位，他的朋友們說他特別能講笑話，每週總要來找他一兩回。對比起來中國人對打工掙錢的態度就不夠坦蕩，看見同學恨不得躲著藏著，生怕別人知道自己以此為生。而看見自己同學在打工的人，也似乎不很自在，臉上的表情總是尷尬怪異。我就碰到過不只一次，有曾經打過照面聊過天的中國人跟實驗小組的老師同學一起來吃飯，我大方地朝他微笑打招呼，他卻裝作不認識。

　　我們每個人都穿著白襯衣黑西褲，系領帶。男生們喜歡幽默地把領帶系成各種古怪的樣子，娛人娛己。約翰總是挺直了腰板，模仿高級餐廳裡資深侍應的專業態度，招待客人，遞菜譜，下單，上菜，添酒水，全部一絲不苟，動作敏捷，且非常敬業謙恭。他會去主動收拾別的侍應不小心打翻的餐具，給忙不過來的人搭把手。這個金色捲髮，藍眼睛，笑起來很靦腆的男孩，應該是做任何事都要盡善盡美的人，即便只是打工，他也盡職盡責。

　　一直認為，沒有打過工，美國的經歷是不完整的。這是崇尚勇氣和獨立的社會，盛容機遇，接納務實肯干的人。雖然我在學校餐廳裡掙錢不多(咨客是不拿小費的)，但足夠我在週末到中國城去吃上海小館，在星巴克買杯冰凍摩卡再配上杏仁甜點，到環球影城看最新電影，或是在學校劇院觀賞一場歐洲風情的舞台劇。總之，學會自食其力永遠是件好事。

　　國內可以供得起子女在南加大或其他私立學校讀書的有錢人家不少，認為把兒女送出來就一勞永逸了，卻沒有教會他們懂得珍惜，懂得創造。有許多眉清目秀的中國女孩，衣著打扮上模仿美式風格，挑的是實用專業，吊著刺繡小挎包到處向同系男生討教作業。週末便呼朋引伴去跳舞逛街。她們從不需要去打工，完全過著和國內一樣輕鬆愜意的生活，也不太為明天操心，好像生活並不用她們自己安排。其實，說到物質生活，國內已經相當豐盛，遠渡重洋，是希望跳出既有的圈子，在思維和生活方式都做一種新嘗試。如果一切照舊，意義又何在？

　　旅行是一種生活

　　在美國，因為有開車和網上訂旅店的便利，我的足跡從西到東地踏過包括舊金山、拉斯維加斯、聖地亞哥、佛羅里達半島、紐約、波士頓、華盛頓在內的美國主要城市和地區。長途旅行從準備工作開始就樂趣無窮。如果你是美國汽車協會成員，可以到當地的汽車協會免費領取各州各城市的旅行地圖。確定好路線後，就到旅行網站上去租車，訂旅館。我和朋友常用的網站是Priceline.com。它的好處是你可以自己定價，但必須提交信用卡號碼。假如你出的價錢被某個商家所接受，該網站就會自動從你的信用卡上劃賬。運氣好的時候，可以用比平均市價低40%左右的價錢租到你想要的車，訂到機票或是旅館。如果還想省錢，也可以買了睡袋在車上就寢，或是到有露營點的公園搭帳篷。

　　上路的時候到超市買上一箱礦泉水，在大冰盒裡裝滿洗淨的水果、 餅乾或即食快餐食品，經過加油站時再去買一袋冰，帶上所有喜歡的CD，這次旅行準備就足夠好了。

　　印象很深的是美東部新英格蘭地區的公路，兩邊是鬱鬱蔥蔥的柏樹林。長在微微傾斜的山坡上，暗綠的葉子極有生命力地在5月的陽光中伸展。會不經意地邂逅純澈的溪流，看見身著方格吊帶褲，拎籐筐，頂草帽的漁人用假蠅捕魚，跟《大河戀》中的情景一模一樣。有時會經過一片寬廣的麥田或玉米地，農作物的清香撲面而來。還有原野上的蒲公英，整整一大片，星星點點，嬌柔纖弱的，一吹就散。有一次去華盛頓的路上經過賓夕法尼亞的農村，看見一座座純白的農舍，自家的設計，樣式各異。有的窗口上飄著美國國旗，房屋一側的草坪上架起晾衣服的竹竿，純棉的衣裙在風中舞動。坐在車裡朝屋內張望，彷彿能看見繫著圍裙的農婦在廚房裡烘烤香噴噴的蘋果餡餅，做野莓果醬。

　　一個夏天的午後我們開車從康奈爾大學去美加邊境的千島湖，一路上有許多小巧雅緻的酒莊，紐約州的釀酒業在美國有超過100年的歷史。信步走進白柵欄圍著的木屋裡，就有熱情的酒保過來招呼。原木酒架上一瓶瓶或深紅或白的液體標有不同名字和釀造年份。紅酒馥郁醇厚，白酒精甜爽口。配著巧克力來嘗，大家一致喜歡的一瓶叫「十一月的收穫」。林開的是鮮紅的切諾基，很有美國味道的吉普，收音機裡常能聽到ROD STEWART的經典老歌，5月的黃昏裡，一切是這樣完美。

　　在美國駕車旅行有無窮的樂趣。比較喜歡的一座城市是耶魯大學所在的紐黑文。抵達的那天中午剛下過雪。小小的大學城非常幽靜，古典。一位披著長長純黑羊毛圍巾，黑棉外套，足蹬暗紅色麂皮靴的亞裔女孩子抱著法式長麵包迎面走來，朝我和林友好地微笑點頭。看出我們是參觀客, 便詳盡指點耶魯法學院的方向:「耶魯最著名的學院，該去看看的。」看見我們手裡的相機，又主動問:「需要我幫你們拍張照嗎?」柔媚溫情的樣子應該來自韓國或日本。

　　旅行能夠最大限度地開闊人的視野。一直喜歡走在路上的感覺，行走和感悟是我在美國最愉快的生活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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