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京：江澤民的「洪福」與中國的不幸

儘管極不情願，江澤民還是被迫從太上皇的寶座上退位，從而結束了中國現代歷史上格外荒唐的一幕。辛亥革命以來，活躍在中國政治舞臺中心的人物，不論你認為是英雄也罷梟雄也罷，都有某種人格的魅力，因此都有一大批有本事、有才華，個性鮮明的追隨者。他們的表演，雖然常以千百萬人的生命為代價，但讓人驚心動魄，百感交集。惟獨江澤民這一幕，給你唯一的感受就是令人作嘔。

但這實在不是江澤民的過錯。江澤民年輕的時候，一定有過各種的夢想，不過可以斷定，這個當年的揚州小開，絕沒有想到要去「君臨天下」，成為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國家的首腦。恰恰相反，與他的同代人相比，江澤民屬於最沒有血氣，最沒出息的一類。當日本的鐵蹄踐踏大片中國國土的時候，成千上萬的知識青年，或在家鄉組織反抗，或流亡大西南，而江澤民的選擇卻是進入汪偽中央大學。

歷史竟如此地捉弄人，幾十年後，正是幾位當年革命和抗日的功臣，決定把也曾投身抗日和革命的趙紫陽軟禁起來，而把投靠漢奸政權的江澤民，指定為共產黨中國的獨裁者。共產黨的「大佬」們之所以選擇江澤民，並不是因為他們真的相信江有治國安邦的才德，而是因為他們相信江對他們，包括對他們的家人後代將更加安全。更具諷刺意味的是，江澤民之所以接受這個位子，並非因為他有任何的政治抱負，而是因為他不敢不從命。

此後，歷史繼續與中國開玩笑。江澤民不僅生存下來，而且在眾人的笑罵聲中，過足了皇帝癮。如今，江澤民又得以全身而退。因此，對於愛做皇帝夢的中國人來說，江澤民的「洪福」之大，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恐怕連他本人也會感到不可思議。他一無軍功，二無政績，更沒有令人稱道的品行，最要命的是，所有人都看到他舉止可笑，不成體統。但是，這些都沒有能夠妨礙江澤民在跨入二十一世紀的大陸中國享受到了帝王之尊。

對這個「江澤民現象」，人們試圖做出各種各樣的解釋。比如，一種說法是，江澤民並非像人們從表面看到的那樣愚蠢，在玩弄權術方面，他極有心得和天賦。也有人把江澤民權力搏弈的成功歸功於曾慶紅的政治手腕和實力。當然，江澤民極大地得益於高速增長的大陸經濟。如果沒有鄧小平南巡，而聽由江澤民繼續清算大陸早期的改革，江完全有可能落得類似路易十六的下場。這些解釋以及其他的一些解釋，都有道理，但還是不能讓人感到滿意。

如果說中共的政治老人們在六四事件時急不可待，只好倉促選擇一個接替趙紫陽的人，那麼，到鄧小平南巡之前，江澤民是一塊什麼材料，已是盡人皆知。 許多人都知道，鄧小平曾有心換掉江澤民，甚至考慮重新起用趙紫陽。但是，權衡再三，中共的老人集團還是認定，把江澤民拉下馬對自己的身家性命危險太大。於是他們最終決定把這個十幾億人口的大國，交到自己也看不上的江澤民手中。

這個決定明白無誤地說明，這些當年的革命者，已經徹底背叛了推動社會進步這個核心價值，徹底背叛了為這一價值而犧牲的無數志士。他們讓一個不僅沒有民意基礎，而且格調極為庸俗的人集國家大權於一身，除了自私的考慮之外，也反映了他們對中國政治現實的判斷：中國不能沒有皇帝，即便是一個為世人笑柄的皇帝，也比沒有強。
所有的人，從江澤民到普通老百姓，也立即明白了這個資訊。於是，在鄧小平去世之後，江澤民就越來越無所顧忌地做「皇帝秀」，而大陸的銀屏上也充斥著各種皇帝戲。皇權至上的思想發生了自辛亥革命以來最嚴重的復辟，重新成為主導大陸政治遊戲的準則。這不能不說是中國極大的不幸。

早在一百多年前，中國保皇黨就遭到了革命黨的有力挑戰。在這場較量中，革命黨似乎早就取得了徹底的勝利。但是，袁世凱，孫中山，蔣介石，毛澤東，鄧小平，現在又輪到江澤民，一次又一次地告訴我們，中國人心中的皇帝，從來就沒有被真正打倒過。平庸的江澤民之所以能夠「洪福齊天」，與中國人政治基因中的皇權因素顯然有非常深刻的聯繫。因此，渴望在中國實現民主和自由的知識份子，除了繼續鞭笞各種穿衣服和不穿衣服的新老皇帝之外，恐怕要更多地思考，如何才能改造中國人的政治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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