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少江：中國向世界出口什麼？

從國內看，中國的出口的增長速度連續二十多年高於國民生產總值的增長速度，其出口與國民生產總值之間的比率在去年已經達到百分之三十六。這一點可以解釋為中國經濟的增長在相當程度上得益於出口的快速增長。從世界上看，中國的出口額已經超過日本，成為繼美國和德國之後的世界第三大出口國。在一九九四年到二零零四年的十年間，中國出口額佔亞洲出口總額的比重由百分之八點六提高到百分之二十三；佔世界出口總額的比重則由百分之二點四提高到百分之六點五。中國的出口在十年前只相當於美國出口額的百分之二十，到去年則提高到百分之六十五左右。

既然中國的出口增長如此迅速，並且對其國內和世界的經濟增長和結構變化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有必要仔細分析一下中國的出口結構。從中國出口的產品結構看，在按照國際貿易標準分類的九十八個大類出口商品中，二零零三年出口額超過五十億美元以上的有八類。（二零零四年的詳細資料尚未發表）這八類商品是：礦物燃料和瀝青產品、化學品、旅遊用品、針織品、服裝、鞋類商品、鋼鐵製品和機械零附件。這八大類商品又可以進一步分為兩大類。一類是勞動密集型產品，例如旅遊用品、針織品、服裝和鞋類商品；另一類則是高耗能和高污染的產品，例如礦物燃料和瀝青產品、化學品、鋼鐵製品和機械零附件。

出口勞動密集型產品源於中國既有的資源結構：即大量的剩餘勞動力。在中國，由於嚴重的供大於求，所以勞動力的市場價格非常便宜。因此，需要大量勞動力的產品的廠家紛紛從世界各地挪到中國，以便降低生產成本，提高投資者的利潤率。去年一年，中國加工貿易的出口額佔整個出口額的百分之五十五。如果把進口原材料和零部件的成本扣除，整個加工貿易出口的淨收入大約為一千零六十三億美元，折合為八千八百億元人民幣。按照每個勞動力年收入六千元至八千元計算，出口加工為中國直接提供了一億至一億四千萬個就業機會。

如果說，勞動密集型產品對緩解中國的就業壓力起到了積極作用的話，那些高耗能和高污染產品的出口則給中國帶來了嚴重的災難。中國並不是一個能源豐富的國家，因此沒有出口高耗能產品的道理。在中國的能源結構中，煤炭佔百分之七十左右，而煤炭生產和使用又是一個重要的污染源。所以，高耗能在中國便在很大程度上轉化成了高污染。

中國的主要貿易夥伴都是發達國家。而發達國家大都對環境污染採取了嚴格的控制，所以許多生產過程污染環境的產品的生產廠家也紛紛轉向中國等發展中國家。這個月初，《中國質量萬里行》記者王黎明揭露了天津北部郊區的兩個村莊因為出口工業污染環境導致癌症高發病的令人震驚的事實。近年來，離天津市區十五公里的西堤頭和劉快莊兩個村的癌症發生率分別為其所在地區 ─ 天津市北辰區的十三倍和二十倍。該記者對兩個村進行了現場調查，發現導致災難的主要原因正是分布在這兩個村的生產出口化工原料的的一百多家化工廠。天津這兩個村以犧牲勞動者和他們家庭成員的健康和生命作為代價來換取出口增長的悲慘狀況正是整個中國出口快速增長一個縮影。

中國快速出口增長建立在環境的嚴重污染之上，而環境污染的受害者正是社會最低層的勞動者和他們的家庭。這個群體為了自己的生存，不僅支撐著中國出口的高速增長，也在支撐著中國經濟的高速增長。而出口和經濟的高速增長又是支撐著中國社會的暫時穩定的一個重要因素。但是，這種以弱勢群體的健康和生命為基礎的增長和穩定又能支撐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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