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省副省長買凶殺妻案開庭幕後

自涉嫌與他人合謀殺害妻子陳俊紅案發以來，這是呂德彬首次悄然露面。案發後，呂即被撤銷副省長職務，6月15日，被檢察機關依法批捕。

知情人向《鳳凰週刊》透露，此次庭審不准任何媒體入內，事後亦未見有任何相關報導。關注此案的各類媒體均一無所知。知情人稱，鄭州市中級法院副院長張中強擔當本案審判長。庭審從早上開始，一直進行到晚上九點半才結束，有部分機關工作人員獲准旁聽。但審理結果未當庭宣布。

此次庭審，給外界頗多神秘之感－從案發到開庭，僅耗時月餘，且嚴禁對外披露消息。當地人士分析，這也許是出於「官醜不宜外揚」的考慮。

據稱呂德彬是中共建國以來，被控犯殺人罪的最高級別官員。這起「官殺」事件給河南官場帶來的衝擊，無疑是前所未有的。

「海歸派政壇新星」

6月8日，河南省前副省長呂德彬的妻子陳俊紅意外失蹤。

陳俊紅在河南農業大學農學院資料室工作。這一天，她對同事說有事要出去一下，從此再無蹤影。當天，因妻子「失蹤」，呂德彬向公安機關報案。

因是副省長親自報案，河南警方格外重視。知情人透露，河南省政府副省長兼公安廳長秦玉海指示要「好好查一下」。公安機關迅速展開偵破。很快，陳俊紅遭肢解的屍體在河南南陽虎山水庫被發現。

偵查人員發現，在陳俊紅失蹤當天，曾有兩名男子邀約她外出。失蹤前，陳俊紅曾接到河南新鄉市副市長尚玉和的電話，而嫌兇在殺害陳俊紅之後，也曾用手機與尚玉和聯繫。6月10日，尚玉和被警方控制。

出乎意料的是，偵查結果顯示：副省長呂德彬竟然亦是嫌犯之一。在尚玉和被控制之後，尚很快供出：是他與呂德彬合謀，買凶殺害了呂妻陳俊紅。呂德彬隨即被控制。

呂德彬，1953年5月出生於河南省鄢陵縣大馬鄉義女村。7月20日，《鳳凰週刊》記者來到義女村。這是一個有著1000多人口的普通中原村莊。如今，呂德彬一位80多歲的叔叔，仍獨自一人生活在村子裡。呂家早年貧寒，呂德彬的這位叔叔終生未娶。現在，他的生活起居由呂德彬的同父異母哥哥呂順誠照顧。

呂德彬早年的玩伴介紹，呂德彬在十幾歲時，就是村裡的團支部書記，「愛說愛笑，直來直去，辦事不計較」。初中畢業後，正逢河南農學院許昌分院招生，呂家貧寒，呂父殘疾，呂母身體也有病，呂德彬「出身好」，便被村幹部推薦去讀書。後來，呂德彬在河南農學院獲碩士學位，又於1982年到美國堪薩斯州立大學學習。1988年回國前，呂獲得博士學位，並取得多項農業科研成果。

呂德彬是中國大陸改革開放後首批留美學生。據大陸官方媒體報導，為了報效祖國，呂德彬謝絕了美國先鋒公司等3家大機構的聘用，毅然回到母校河南農業大學任教。他說：「我出國前曾經在紅旗前宣誓，一定要回來。」

知情人介紹，呂德彬是河南省小麥育種首席專家，因其努力，河南農業大學的作物學成為河南省最早獲博士學位授予權的一級學科。呂德彬在這所高等學校裡的升遷亦極為迅速，在兩年左右的時間裏，他先是擔任河南農業大學農學院院長，後又成為農大副校長。2003年初，呂德彬在河南省十屆人大第一次會議上，當選河南省副省長，分管農林水利、鄉鎮企業等方面工作。

據大陸官方媒體報導，呂德彬在任副省長期間，利用自己的知識背景以及對國外農業熟悉的優勢，著力提高河南農產品的市場競爭力。知情人稱，呂「為河南省農業產業結構調整作出的貢獻有目共睹」。

這位有「海歸派政壇新星」之稱的副省長，除學術專家的身份外，還是民主人士，擔任河南省民盟主任委員。河南省政協某工作人員向《鳳凰週刊》記者介紹，河南省有除致公黨外的6個民主黨派，其主委都是副部級，都安排在相應位置上，其中4人為省政協副主席，1人為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民盟主委呂德彬則是副省長。無疑，在這種權力格局下，呂德彬成為幾位民主黨派省級領導人中最具實權的一個。

第二任妻子

陳俊紅是呂德彬的第二任妻子。

據知情人介紹，呂德彬在國內讀書期間，家庭貧寒，頗得河南農學院許昌分院一范姓教師照顧，後呂與範的侄女結婚。結婚後，夫妻二人一同赴美深造。但二人性格並不相投，在歸國後離婚。呂德彬與前妻育有一女，現已研究生畢業。

在與前妻離婚之後，經同鄉介紹，呂德彬認識了陳俊紅。陳俊紅是河南省鄢陵縣大馬鄉陳莊人。陳莊距離呂德彬的老家義女村僅10餘里路。在認識呂德彬時，陳俊紅在家務農。

既有學識又有地位的呂德彬為什麼要娶農村姑娘陳俊紅為妻？當地有幾種說法，一種說法是，呂德彬對老父極為孝敬，在與前妻離婚時，其腿有殘疾的老父尚在，需要有人照顧，而與前妻婚姻破裂，其中一個原因也是「前妻嫌呂家貧窮，與呂的家人關係不好」。呂娶陳俊紅為妻，則一併解決了這些問題。

另一種說法是，呂德彬與前妻已育有一女，而他還想生個兒子。呂的一位同鄉向記者介紹，在為呂父送終時，呂德彬的哥哥呂順誠由自己的兒子攙扶，呂德彬披麻戴孝，無人攙扶，這件事深深觸動了他。而此時呂德彬年歲已長，在城裡找個年輕女子為妻不易，於是便經老家義女村的熟人介紹，認識了陳俊紅。

呂、陳婚後育有一子，現已5歲。兩年前，經呂德彬安排，陳俊紅到河南農業大學農學院資料室上班，負責收發信函、文件等。但二人婚後生活似乎並不融洽。知情人介紹，呂家時常傳出吵罵之聲，有人甚至見到陳俊紅在院子裡追打呂德彬。

外界風傳陳俊紅曾是呂家保姆，呂德彬因戀上這個保姆才與前妻離婚。但據記者調查，此說不能成立，陳並未在呂家做過保姆，呂與前妻離婚，也是發生在與陳認識之前。外界還風傳呂德彬之所以要除掉陳俊紅，是因為他又戀上了家裡的小保姆，知情人告訴記者，此說亦不準確，「但呂德彬在外邊有情人是事實」。　　副市長同謀

陳俊紅被殺害後，拋屍在河南南陽唐河縣虎山水庫。

虎山水庫距離縣城約30公里，是當地著名風景區。唐河縣是河南省著名農業大縣，有100多萬人口。水庫附近村民告訴《鳳凰週刊》記者，前段時間，河南省公安機關雇了三個船工，在水庫裡打撈了一個星期，才撈盡陳俊紅的碎屍。「這些屍塊用塑料袋裝著，共10袋，全斬得整整齊齊。」

凶手為什麼會把屍體拋在南陽唐河？一個合乎邏輯的解釋是：呂德彬的同謀－新鄉市副市長尚玉和及兩個凶手之一，都是河南南陽唐河人。

據記者在當地調查得知，尚玉和是唐河縣黑龍鎮趙郎莊12組人。趙郎莊地處山區，較為貧窮。因尚玉和在外做官的緣故，一條在今年年初修建的簡易柏油路，直通到村口。目前，尚玉和的老母親仍生活在村子裡，由保姆照顧。他的兩個弟弟，都在外做事。

據村民介紹，尚家早年亦極為貧寒，而「有頭腦」的尚玉和在讀了高中後，先在村子裡教書，後又出去讀書，走上仕途。

新鄉政界某人士向記者介紹，尚玉和任新鄉副市長已有3年多時間，先是分管農業，後分管勞保、民政等。尚玉和畢業於南陽糧食學校，在任新鄉市副市長之前，曾任河南省農業廳計財處處長和副廳長。「尚玉和對農業很熟悉，比較專業，也很在行。」

尚玉和與呂德彬關係密切。呂德彬在出任副省長後，仍擔任河南農業大學的博士生導師，外界曾風傳尚是呂的博士研究生，但據記者調查，此說不能成立。事實是，尚玉和2002年才開始讀河南農業大學的「農業推廣」專業碩士，2005年7月才能畢業，而此時他涉嫌謀殺事發，碩士證書未能拿到。

無論尚玉和與呂德彬的關係如何，無可置疑的是，同樣身在農業系統的尚玉和在呂德彬買凶殺人一案中，扮演了極為重要的角色。河南省某政界人士向記者分析：呂德彬是個學者，想不到這種手段，應該是尚玉和給他出的主意。　　被利用的「殺手」

在決定對陳俊紅實施謀殺之後，尚玉和找到了兩名「殺手」：張松雪與徐小同。一種未經證實的說法是，呂為買凶花費137萬元。

張松雪是唐河縣黑龍鎮水泉村人，與尚玉和關係較為密切。徐小同是南陽市宛城區人，30餘歲，無業，與張松雪是朋友。

水泉村與尚玉和老家的趙郎莊村僅一村之隔，同樣是個較為貧窮的村莊。張松雪的父親張惠營曾在縣城裡行醫，現在家種田。他向《鳳凰週刊》記者介紹，張松雪今年38歲，有一兒一女，兒子6歲，女兒才出生7個月。張松雪初中未畢業便出外做事。2002年前後，他到新鄉去做麵條生意，經熟人介紹，認識了當副市長的同鄉尚玉和。

張松雪的妻子劉某告訴記者，當時他們在唐河做生意不順心，才去了新鄉。結識尚玉和後，張松雪不再做麵條生意了，而由尚玉和張羅著給張松雪找活干。尚玉和在新鄉、南陽新野縣等地承包土地，種植楊樹，便由張松雪負責管理，尚玉和還給張松雪配置了一輛汽車。

張惠營回憶，張松雪回到家裡，曾說，玉和對我好得很。張惠營對兒子說：咱一定要好好幹，別胡亂搞，好好報答人家對咱的好處。「誰知道沒過幾天，就發生了這事。」

在張惠營的印象裡，以前張松雪回老家，從不吃飯，只是看一下父母就走。但陳俊紅被謀殺前後的某天下午，張松雪回到家裡，陪父母吃了一頓晚飯。張松雪回到新鄉後不久，便因涉嫌殺人被警方抓獲。

對於兒子身上發生的這件事，張惠營老人的一種樸素分析是：副市長尚玉和要做官，就要聽從副省長呂德彬的，張松雪在尚玉和手下做事，他也不得不聽命於尚玉和。

在張松雪的妻子劉某事後看來，尚玉和與呂德彬要殺害陳俊紅之事密謀已久，而這個時候，張松雪出現了，因此「尚玉和早就想利用張松雪」。劉某向記者介紹，早幾個月，尚玉和就曾對張松雪說，要在鄭州給他買一套房子，並給他買一輛好車。年前，尚玉和還曾帶張松雪去鄭州見過呂德彬。

「回過頭來看，尚玉和一直在拉攏我老公。」劉某回憶，今年過完春節，張松雪忽然對她說，讓她跟他一起出去，跑得遠遠的，「不跟當官的干了，他們沒什麼好東西」。對張松雪的這席話，劉某當時並沒在意。而在陳俊紅被殺那天，張松雪回到家裡，一副很煩躁的樣子。劉某記得，那天，張松雪在與一個朋友一起吃飯時，說了這樣一句話：「跟當官的混，早晚要成為替罪羊。」

劉某回憶，6月9日，她到新鄉去找張松雪。張松雪當時住在新鄉某賓館裡。劉剛見到丈夫，還沒有來得及說話，有幾個人敲門進來，把張松雪帶走。後來知道，來人是警察。

謀殺方案反覆推敲

7月22日，劉某接到通知，要她到鄭州市公安局刑警二支隊，取回涉嫌殺人的丈夫張松雪的戒指、項鏈等物。

劉某尚不知道，就在此時，張松雪與呂德彬、尚玉和、徐小同三人一起，正站在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的審判大廳裡，接受審判。

知情人向記者透露，因為「事關重大」，此次庭審的消息被嚴密封鎖。連呂德彬、尚玉和兩人的辯護律師對此案也是三緘其口。呂德彬和尚玉和的辯護律師，分別是北京京都律師事務所律師常某、河南金博大律師事務所律師孫某。記者致電這幾位律師欲作採訪，均遭婉拒。

一位旁聽者向記者介紹，法庭上，呂德彬聲淚俱下。呂德彬說，他與前妻都是高學歷，關係不和，不得不選擇離婚。離婚後，家裡有老父需要照顧，便經人介紹找了陳俊紅。呂德彬當初的意思是，讓陳俊紅先照顧一段老父，如果照顧得好，便同她結婚。後來，陳俊紅對呂父的照顧頗為週到，表現極好，於是兩人成婚。

呂德彬在法庭上說，在產下一子後，陳俊紅「變了」，對呂的個人生活頗多猜疑，且看管甚嚴，經常破口大罵，還動手打人，甚至讓呂德彬下跪。呂德彬不能忍受，曾提出離婚，但陳俊紅不同意。呂德彬說，升任副省長後，他曾就家裡的情況，向組織上作過反映。

呂德彬辯解，本來，他沒有想到要把妻子陳俊紅殺掉，「大不了把她打個殘廢，養起來。」他便與尚玉和商量。最後，呂德彬出了兩個謀殺方案，尚玉和則出了三個。呂德彬一度設想與陳俊紅一起出外旅遊，尋機把陳俊紅推下懸崖，但尚玉和認為不妥。

呂德彬還辯解說，他不知道他們竟然真的殺了陳俊紅。　　尚玉和：謀殺為圖升遷

一位旁聽了這場庭審的人士向記者介紹，在法庭上，尚玉和給人一種很「義氣」的印象。尚玉和對呂德彬頗為尊敬，口口聲聲稱呂為「呂省長」。

尚玉和在法庭上說，呂德彬任農業大學副校長時，他在農業廳做計財處處長，呂對他有「知遇之恩」。而其之所以為呂德彬殺妻出謀劃策，則是為了在日後升遷上，指望呂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據稱，為圖「仕途升遷」，這已不是尚玉和第一次參與謀殺。據消息可靠人士透露，尚玉和從農業廳副廳長任上調任新鄉市副市長後，其排名在常務副市長範某之後，尚玉和頗為不服，便花錢雇了兩名殺手，在範某的汽車裡安放TNT烈性炸藥，欲將範某炸死，以取而代之。後炸藥因故未能引爆，範某逃過一劫。

這起未遂謀殺事件，在呂德彬、尚玉和買凶殺人案發後暴露（該案件將另行開庭審理）。知情人透露，未遂爆炸事件讓尚玉和意識到風險太大，他「改弦易轍」，把目標鎖定呂德彬，希望借呂之手鏟除仕途「障礙」，而要達到這一目的，「尚孤注一擲地將自己與呂綁在了一起」。

來源：鳳凰週刊2005年第23期 總第19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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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報導，改革開放後第一批留學美國並取得博士學位的河南省副省長呂德彬，因涉嫌買凶殺妻並碎屍，日前被正式逮捕。來自當地的消息稱，呂為買凶竟付出137萬元巨資。雖然官方至今仍未透露呂德彬涉案細節，但此案在河南民間已經引起極大反響，許多民眾在網上慨嘆：把我們河南人的臉都丟盡了。

今日節目，阿寶、子東和文濤，聊聊這樁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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