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圖:連續加班四天 一女工在盛世中國最後72小時

發表:2005-11-08 0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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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淵很慌,他選擇一條小路來騎行單車,從而避開城市邊緣依然喧囂的車流和不斷變換的紅綠燈,並以40分鐘的時間穿越了10公里路途。

然而,還是晚了。他所能見到的是體溫趨於冰冷的妻子。

在經歷了工廠連續四天的加班之後,30歲的四川籍女工何春梅,突然陷入昏迷,繼而死在了醫院的搶救室裡。

廣州市白雲區石井人民醫院出具的何春梅死亡醫學證明顯示為:猝死(呼吸、心跳驟停)。




圖:何春梅與丈夫張大淵的合影

廣東省總工會今年初公布的一項調查顯示:珠三角76.3%的進城務工人員月工資水平處於1000元以下,1001-1500元佔17.5%,501-1000元佔63.2%,500元以下佔13.2%。而他們的生活成本卻達到每月500元左右

調查表明,珠三角地區農民工月工資12年來只提高了68元,13.2%的進城務工人員入不敷出,63.2%的人沒能攢下多少錢。52.4%的進城務工人員每天勞動時間超過8小時。而為了掙錢,他們只能靠加班。

早晨,連續工作24小時之後

10月27日早上6點半到28日早上6點半,除了吃飯,鏵鑫工藝品有限公司的工人們一直在工作。52800只工藝動物製品要在下午前全部完工出貨,為準時完成這個訂單,從24日廠裡就開始加班了。

28日早上6點半,工人們獲准去吃飯,由於廠裡準備的早餐不夠,他們只好急匆匆到廠外去買早飯。何春梅的弟弟、鏵鑫廠裝配車間小組長何茂君覺得累,他把身上帶的50元錢給了一位工友,請他幫著買些早飯回來。

何茂君下樓,他看到工人們急急忙忙吃著東西從廠外往回走。早飯之後,還要接著工作。在樓梯上,何遇到了工友張祖軍。張拿著一包速食麵,準備充作早飯。張告訴何茂君,他在路上看到何春梅抱著一根電線桿,精神很差,好像要暈倒。




圖:何春梅與兩個兒子的合影

何茂君急忙往廠外跑,很快就看到姐姐倚著路邊的一根電線桿,頭歪向一邊。「她眼睛向下,臉色蒼白。」何茂君回憶說。

何茂君很著急,忙扶住姐姐,但他當時並沒有將姐姐的症狀跟死亡連接在一起。廠裡以前也有過工人暈倒,趴在桌上休息一下就好了。

但他一個人扶不住姐姐,她已經暈過去了。何茂君喊一個路過的女工友來幫忙,女工也扶不住何春梅。何茂君背起姐姐,往三百米外的石井人民醫院跑去。

何茂君覺得姐姐很沉,後來他分析也可能是連續加班自己體力太差的緣故,跑了一小段路後他背不動了,忙攔了輛摩托,將姐姐送進醫院。

何把姐姐抱到急診科搶救室,醫生對何春梅進行病情詢問,何春梅都沒有應聲。「病人入院時反應遲鈍,肢體感覺比較差。」這位值班醫生後來向記者介紹說。當時何茂君大聲重複兩遍醫生的問題,何春梅才含糊地應答。這一問一答,也是姐弟倆最後一次對話。

書寫於28日早上7點的何春梅的病歷顯示:20分鐘前突然暈倒,伴頭痛;幾天睡眠不足、精神極差、嗜睡狀態,雙瞳孔等大等圓。

醫生曾建議何春梅做CT進行腦部檢查,但被她拒絕。據該醫院收費處介紹,做腦部CT檢查要花費300元。

何春梅被安排在急診科輸液,以便觀察。其間何茂君跑出去打電話 給妻子及親友,並要求廠裡來人。不久,鏵鑫廠有關人員到醫院辦理了何春梅的相關手續。

何茂君坐在急診科走廊裡,「當時頭昏沉沉的,很想睡覺」,他確實不由自主打起盹來,迷糊了有二三十分鐘。此前,他兩次去看姐姐的狀況,只覺得她臉色依然蒼白,但「鼻子那兒氣息有進有出,就像睡著了一樣」。

三天只睡了不到六小時

從10月25日起,何琳聽到姐姐越來越沈重和頻繁地抱怨太累。

鏵鑫廠的多位工人確認了10月24日-27日的工作時間安排:24日:早7時-晚11時;25日:早6時-26日凌晨1時;26日:早上6時-27日凌晨2時;27日:早6時-28日早6時半。在工作期間,他們有半小時的早飯、晚飯和宵夜時間,中飯時間是一小時。

何茂君說,後三天裡的睡覺時間加起來,還不到6小時。姐姐的睡眠時間與他基本相同。

26日這天,何春梅、何茂君姐弟二人是凌晨一點半到家的,何春梅叫醒了妹妹何琳,讓她給哥哥何茂君做麵條吃。這做法有些反常,因為何春梅一向獨攬所有的家務,是公認的「勤快」。何琳聽到姐姐說 「很累」,但她看到姐姐精神還算好。何春梅抓緊時間沖涼並像以往那樣沖涼後把衣服洗好了。

何春梅是兩點多一點睡下的,她很快就睡著了。何琳只聽到她說了一句「五點鐘就要起床」。

以往,何琳一個人睡在客廳。這個19歲的姑娘與姐姐、姐夫在石井新莊合租了這套一房一廳的住房,180元/月。由於哥哥的忽然造訪,出租屋顯得更加跼促。何琳與姐姐睡在了臥室,哥哥與姐夫睡在了客廳裡。何茂君的住處離鏵鑫廠很遠,騎車要二十多分鐘,為了應對加班和安全,何茂君擠在了姐姐家睡。

何琳5點10分左右醒了,她叫姐姐起床。何春梅醒後希望能再睡一會兒,她說:「太累了,反正是計件工資,再多睡一會吧。」但到了5點半,她還是跟丈夫和弟弟一起出門上班去了。

26日鏵鑫廠的工作始於早晨6點,一直延續到27日凌晨2時。姐姐、哥哥兩點鐘回到家時,何琳早已睡下。何茂君洗了把臉,沒有吃宵夜就趕緊睡了。何春梅仍堅持沖了涼,但她沒有像往常那樣在沖涼之後就把衣服洗出來,她對何琳說:「太累了,你幫我把衣服洗了吧。」何春梅還吃了點東西,其間何琳又聽到姐姐說「太累,手又痛」。




圖:何春梅的工牌

與前一天的情形相較,何琳深切地感到姐姐的勞累正一層層沈重地積累下來,這使得她的抱怨越來越多地夾雜著嘆息。何春梅在入睡前,喃喃地對何琳說:今天也要5點起床,一直要上到28號下午出貨,這麼長時間,好難過啊。手很痛。

弟媳田曉梅用「賢淑」來形容何春梅:「我們在一起時,她從來不讓我做飯,張大淵的衣服也全是她洗的。那兩天她連自己的衣服都不洗了,一定是累得不行了。」

10月28日早上5點半,何琳聽到姐姐、姐夫和哥哥一起出門上班。她聽到姐姐問哥哥:「手很痛,車間有沒有膠布把手指包一下?」這成了她聽到姐姐說的最後一句話。

初中畢業的何琳16歲出來打工,先在廣東清遠,今年2月份姐姐何春梅到廣州石井街打工後,她也來到了這裡。何琳幸運地進了一家勞動紀律執行較好的鞋廠做工。她進這個廠半年來,最長只加過兩個五小時的班,加班通常是兩小時。她的底薪687元,每月的收入加起來1300元。加班時工資按150%拿,週六週日加班則拿雙工資。但這個廠對工人有著嚴格的年齡限制,只招收19-23歲的年輕人。小學畢業、已經30歲的何春梅無緣進入這樣的工廠。

在廣州石井,這樣的工廠並不多。石井街道辦事處勞動和社會保障服務中心負責人姚永軍將之歸功於國外訂貨方的「社會責任認證」,即媒體通常所說的「人權檢查」。只有通過了這樣的人權檢查,廠家才有可能在下一年從國外拿到更大的訂單,保持較高的利潤。

打工多年的何茂君則對人權檢查甚是不屑,他說那都是做假。

根據去年全國經濟普查的數字,面積五平方公里多的石井街道共有各類企業及?-2鎏騫ど袒?0 多家,姚永軍說,根據下面報上來的數字,企業有五六百家,但實際情況可能要高於這個數字。同是經濟普查的數字,整個廣州白雲區的企業及?-2鎏寤в 形逋蚨嗉搖0自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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