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桑：乞丐

頭一甩，瞥見一個人跪在路邊。仔細看了看，原來是一個乞丐。他跪在路邊，頭朝向比薩店的正門呈匍匐狀。他的臉快挨到地了，肘子撐在地上，雙手機械的搖擺著，一個裝著幾個硬幣的碗放在面前。

心裏突然生起一股悲傷，有哭的衝動，但沒說什麼，習慣性的把包裡的硬幣扔進那碗裡，走開。

把朋友送走，一人走在回寢室的路上。心裏那股悲傷越來越強烈。折回去，發現他依然跪在那裡。我走過去，蹲下來，輕聲地說：「您好，我能請您吃頓飯嗎？」他沒反應。可能因為他跪在那裡臉快貼地而沒意識到身邊的我的緣故。我拍了拍他的背，他抬起頭來，我說：「您好，我能請您吃頓飯嗎？」

他點了點頭，不出聲。「您想吃點什麼？」我指了指前面，前面的比薩店、永和大王和麥當勞裡食客絡繹不絕。他嘀咕了幾句，我沒聽清，但能猜出其大意。我問：「吃什麼都可以是嗎？」他點了點頭。「那你起來吧，咱倆進去吃吧？」他搖了搖頭，又嘀咕了一聲。我又沒聽清，以一個普通人的思維，我猜出他說什麼了。「是不是不讓進？」他點點頭。

「哦。」果然沒猜錯。

「你在這等著，我買過來。」我推開永和大王的門，指了指玻璃門外的他與服務員說：「我想請他吃飯，他能不能進來？」服務員掛著很迷人的微笑說：「實在對不起，我們是很樂意，但怕顧客有意見，所以非常對不起。」

「哦。」

當我把兩籠包子、一杯熱豆漿放在他面前時，他抱住那雙不知是習慣性的搖擺、還是因為寒冷而發抖的雙拳向我致意。「趕緊吃吧，趁熱，好吧？」我說。

當我把筷子遞給他時，筷子也隨著他的手搖晃起來。我打開豆漿的包裝袋，發現不好打開。

「我來幫你吧。」身後不知什麼時候站了一個中年婦女。

「謝謝，謝謝。」我邊說邊打開裝包子的盒。裡面有幾個小得可憐的包子，這幾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包子八元一籠。

他搖晃著筷子伸向包子，他夾著包子顯得那麼的吃力。

「走吧，咱站在他旁邊他不太方便。」那中年婦女說。

我拾了拾那些包裝盒，走開。他用搖晃的筷子吃力地夾著包子，忽視了我的離開。

我走到不遠的一個拐角處，偷偷看他。

他仍在用那雙搖晃得厲害的筷子在夾那些小得不能再小的包子。旁邊的路人看著他，嘴裡說著什麼，然後笑著走開。

他終於把那些包子吃完了，豆漿也舔完了。然後雙肘撐地，臉貼在地上，手不停的搖擺起來，擦掉不知什麼時候留下的淚水。

北京冬天的風確實冷得可以。

這是我今天遇到的一件事，匆匆記下始末。在那個乞丐的對面是「麥當勞」、「永和大王」等等流行餐飲商鋪，在他後面是中國最高學府清華大學，搜狐總部的牌子在夜色下顯得那麼耀眼。

一個乞丐竟然跪在寒冷的風中成為多餘的風景！

我覺得這多麼可恥！而且是全人類的恥辱！在笑貧不笑娼的中國，也是他的恥辱！如果我有一天淪落至此，我情願選擇離開這個世界，因為我不願意遭受這些冷漠的眼神。

當我再一次看著他用那個習慣性的姿勢依舊跪在那裡時，我發現我很無能！我只能走開，帶著淚水。（作於北京清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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