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上樣,我心中永遠的晴天公仔 漂流海外的女兒在農曆新年給媽媽的一封信

作者:作者:黃柏燊 發表:2006-01-29 0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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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媽媽,

你好嗎,

就快要過農曆新年了,總算忙裡偷閑,有了給您寫信的機會。

幾個星期以來,為NTDTV的GALA訓練彩排,奔波在巡迴演出的途中,許多時間是坐在巴士上顛簸,常常是到一個地方,走臺,彩排,化妝,演出,上車走人,週而復始。前幾天,不想坐巴士,想提前搭朋友的順風車到達演出地點。在路過一座山上的途中,車壞了,於是在車主的日本朋友家借宿。

這是個寧靜的地方,遠離了喧囂吵雜的城市。讓我首次在那寂靜的夜晚如此長時間的想念您。這是個美麗的地方,真想帶媽媽也來看看,她古樸的叫人心曠神怡。室外還有個小游泳池,我記得小時候媽媽說過,將來有了自己的房子,您想要個小游泳池。和室建築能源消耗很少,裝修定是花了不少工夫。想在被現代化操縱了的世界,要如此的回歸自然,恐怕是下了番大工夫的。

媽媽,這家人和你一樣,喜歡用壁爐,兩個兒子在院子裡劈了的木柴在火光裡發出辟辟啪啪的清脆聲音。浴室很大,鋪著鵝卵石。連洗澡的澡盆都是大木桶式的,熱能用的也是柴火。我長這麼大,第一次在木桶裡泡澡,很好玩。木桶裡有個小木板可以坐著,整個身體都可以泡進去。女主人的小女兒友好的進來問水熱不熱,要不要幫忙擦背,我受寵若驚的婉言謝絕了,這麼多年,都沒有讓人為我擦背了,記得上一次是十多年了吧,媽媽是唯一為我擦過背的人吧。每次除夕之前,一定會上大澡堂好好洗一番,媽媽帶我一起去蒸氣瀰漫的大澡堂,媽媽知道我喜歡熱水,總是訂最大的澡缸,讓我泡在裡面,我們互相搓背,我總疼的哇哇大叫,而媽媽總嫌我力氣不夠。

白茫茫的霧氣濕潤了我的雙眼,我泡在散發著松香的大木桶裡輕輕的擦洗身體,泡在了童年和媽媽一起洗澡的回憶。浴室的東西很簡單,很原始。連氣味都那麼熟悉,夾雜著童年的氣息。我用他們本家一種特有的淡黃色帶著淡淡硫黃香味的肥皂洗身體,用一種類似蘆蕙的凝露洗頭髮,說也奇怪,我蓬亂捲曲的頭髮變的軟軟滑滑的,還似有似無的帶著股淡淡檸檬草的香味。然後,我擦乾身體,在暖香的塌塌米上,裹著浴袍烤乾濕搭搭的頭髮。

這是個晴朗的夜晚,山野裡一片寂靜,一隻貓在壁爐邊睡覺。落地窗外,第一次,我靜靜著看這山中的夜景,遠處有點點燈火,星星在深藍的天空一閃一閃的。四周都是黑色的樹影,隨著寒風唰唰的擺動著。月亮挂得高高的,把朦朧的銀色鍍在遍野萬物上。媽媽,你在哪裡?你可曾見過這般美麗的月色?

餐室裡,他們大家邊看電視邊聊天,討論著天氣,討論著的兒子的婚嫁,討論著新年,討論著演出,討論著天氣,好不熱鬧。很多年沒有看到別人一家團聚,其樂融融的景象了,有點觸景生情。

我一個人在客廳,靜靜的席地而坐在大大的落地窗前,幕然瞥見上面屋檐一角,吊著一個雪白的掃晴娘,翻譯成中文就叫晴天公仔,或晴天娃娃。她隨著涼爽的夜風,在星光下,微笑著,左右擺動著。我又驚又喜,彷彿有種和親人重逢般的快樂。


(網路圖片)

媽媽,還記得嗎,小時候我問您,常出現在《一休》裡的那個被懸掛在屋角的白色小布偶是什麼。你告訴我,那個叫晴天公仔,如果你擔心明天會下雨或事情會不順利,那只要將她掛在屋檐,在夜晚我入睡時,她就把消息傳遞給風,星光,和月亮,她們就會瞭解你的願望,而第二天就會放晴了。

我說「那不就像媽媽一樣嗎,每次聖誕節我許的願望,偷偷告訴媽媽,第二天醒來,聖誕老人就真的在襪子裡面放了我想要的禮物。一定是媽媽晚上出去化做精靈把我的願望,告訴聖誕老人的。」

「為什麼一休的媽媽要離開他呢?」

「因為媽媽希望他成為一位修佛的人啊。」

「那媽媽為什麼不能陪他呢?」

「因為修佛的人不是一般的人啊,他們是特殊的人,不能依賴任何事物的偉大的修行者,修成了他要度人的,他不是凡人,他修成了度的是凡人,他怎麼還能依賴媽媽呢?」

「我才不要離開媽媽呢,我是您唯一的孩子,我不要離開你。」

「傻孩子,人總是要長大的,媽媽不能陪你一輩子啊,你總要獨立的,將來沒有媽媽陪著,可要堅強點,不准哭鼻子哦。」

沒想到,需要獨立的那一天來的那麼快,17歲,我就再不能自由自在的和媽媽在一起了。

從那時起,我就把晴天公仔當作媽媽的象徵,在《一休》裡也是,雖然他沒有媽媽的陪伴,獨自在寺院裡修行,但是我總能在一休遇到艱難困苦的時候,看到那晴天公仔露出慈祥的表情望著一休。每當一休有什麼話要對媽媽說時,他總是仰頭看著晴天公仔,娓娓的道來思念的感傷。

生命總是過的飛快,可憐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如雪。16歲是花季,17歲是雨季,在這漫長的雨季裡,我有了自己的第一個晴天公仔,這也是人生中第一次和媽媽分離。我在國外留學其間受到了許許多多的挫折,無數個星光燦爛的夜晚,無數個烏雲密佈的夜晚,我常常對著窗口,隨風微微搖擺的晴天娃娃訴說我對媽媽的想念之情。想像著他化做精靈把消息告訴風兒,傳遞到媽媽耳邊。也幻想著媽媽聽到後,化做晴天公仔,在空中默默的注視著我,不管我哭,我笑,我開心,我難過,總是默默的守候著我。

媽媽,聽過《一休》的片尾曲嗎?這首歌叫《母上樣》,翻譯成中文就是,《母親大人》。這是日式書信的稱呼方式。其實,這首歌就是一封一休寫給媽媽的信,娓娓動聽的信,滿懷著思念的信。我是個脾氣倔強,不善表達的人。我一個人在國外時,常常在想念您的時候唱這首歌,我一個人在監獄的時候也唱過這首歌,可是我從來沒在您面前唱過。

看著窗外飄動的晴天公仔,不知道明天,會是晴天嗎?今年,又是媽媽獨自度過的新年嗎?我孤身在海外,沒有什麼可以給您的,我想為您唱這首歌,把她作為禮物送給您,感謝您多年來對女兒的理解和支持。雖然長大後知道您小時候被收養,從來沒知道您的親身父母是誰,童年沒感受過真正的母愛。但是,您給我的母愛,給我的溫暖在我孤獨寂寞的天空,是一隻永不墜落的晴天公仔,永遠用微笑溫暖著我的心。

媽媽,又快到除夕了,17歲離家以後,5年了,我沒有慶祝過一次生日,沒有慶祝過一次除夕。在逃避中共追捕的歲月裡,我把我們一家人的回憶珍藏在心底,不管你在哪裡,記得,你唯一的孩子,在每個夜晚都惦記著您。


左二為作者(大紀元)

每當除夕來臨時,我總是遵照以前在家時您的囑咐,打掃自己的房間,換上新的床單,洗個澡,換上乾淨的衣服,燒兩個小菜。有時候,我會去公園採一些野花,放在透明的玻璃瓶裡,因為您特別喜歡花兒,我也因此喜歡花,在國外每次經過花店時,我總會停留一會,想像著以前每年在國內時我會買怎樣的玫瑰送給您。然後在燭光下,靜靜的翻閱我們一家人的照片,餐桌上,你和爸爸的在照片裡微笑著看著我,和我一起共進晚餐。

鎮壓法輪功開始後,留學的每一天都變成了煎熬,每天,都在擔心,擔心爸爸的安危,擔心您的心臟病。有時候電話打不通,我常常徹夜難眠。

後來,我和爸爸被抓走的日子,家裡被抄家的日子,我不知道您是怎樣度過的。那時我在監獄裡看你寫給我的信,你說你不知道我被關押在哪裡,你找遍所有的人,沒有人告訴你,鄰居躲著你,同事迴避你,把你當瘟疫一樣,周圍的人靜靜的遠離你,當你知道我被判兩年勞教並失去海外學業時,你甚至想到了死。你責怪我的固執和冷漠,可是,您知道嗎,我不是個鐵石心腸的女兒,當時,我的心都碎了。請您原諒女兒的不孝。我真的很感謝這些年來,您對我和爸爸默默的支持。

雖然我們家吃了很多苦,但是我們良心無愧,在面對正義的審判時,我們沒有惡意對待過別人。雖然我失去了學業獨自漂流海外,但是我沒有頹廢,我還在學習,還在跳舞。

雖然不能通信,雖然不能通電話,還好有動態網,您看到我的照片了嗎,我健康快樂的活著,並且成為了一名舞蹈演員,跳著我最鍾愛的中國古典舞。

您也許很奇怪,我為什麼那麼喜歡古典舞蹈呢。雖然我的人離開了中國,身在國外,但是我的心從來沒有離開過。我愛華夏這片土地,雖然這並不代表我支持操縱政府共產黨,但是,請您相信,我深愛這個國家。愛她博大精深的文化和藝術。除了學習,打工,生存的空間外,我把一切都給了舞蹈,我喜歡中國的古典舞蹈,我更喜歡把這美麗的神話藝術傳播給全世界。國外有很多好心人,藝術學校的老師 ELLY對我很嚴格,我們都很怕她,但是她也很疼我們。我在那裡也交了很多朋友,很多熱心的人在美國幫助著我,關心著我,請您放心。

所以,也請您堅強些,每逢佳節倍思親,海外的忙碌奔波和求生存,常讓我忽略了您的感受,前兩天在收音機裡聽到一首《常回家看看》,突然很難過,很想家,我想起兩年前一次在電話裡,您說你們歌舞團那天排練一首歌,是《常回家看看》,您唱著唱著心裏就好想念我,結果一整天,心裏都很難過。爸爸說您哭了,我一輩子沒見過您哭,從來沒有,您是那麼堅強,你憤怒過,開懷大笑過,發火過,但是,做女兒的從沒見過您的眼淚。別哭了,老媽,女兒一切都很好,別太掛住我,我會照顧好我自己,也請您照顧好你自己。太爺和外婆都在這些年去逝了,對不起,他們那麼疼我,那麼想念我,但是臨走時卻沒能見上我最後一面,請您去掃墓時代我放上一束粉色的薔薇,以表我這個孫女的敬意。

只是為了講清真相,為了說一句真話,一切都是為了能使更多的中國人從共產黨的謊言邪惡中覺醒,即使要付出代價,甚至要付出整個家庭的代價我們也沒有退縮,前仆後繼,一浪接一浪,魏京生先生,徐文利先生那一代人已經花白了頭髮,而六四的學生們也已經步入中年,我,我們家是新一代的見證人,我們也在寫著歷史向前推進的篇章,謊言向真相衝擊的以卵擊石的歷史,總有一天,而且一定會很快,這道謊言鑄成的牆會倒塌,13億的中國人都會看到自由。

媽媽,我們的分別是暫時的,如果注定要有人為這件事情犧牲,那麼我們的犧牲也是為了減少其他人所可能遭受的同樣痛苦,我們承受了,那麼將來天下其他的母親和女兒,就不必承受我們所遭遇的苦難。當那一天,媽媽,那個邪惡的紅色政權倒下的時候,就是我們重逢的時刻。

關於堅強,您曾說過「人要知足常樂,當你沒有鞋穿的時候,要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沒有雙腳。」 我雖然不是男孩子,但是我會像一個男子漢般堅強的。我還是幸運的,和一休比,我能和媽媽在一起那麼久,我已經很幸運了。和許許多多多正關押在監獄裡受折磨的善良的女孩,我已經很幸運了,上天對我已經很好了。

所以,媽媽,請您等著我。今年的除夕夜,請您也堅強些。就先寫到這裡吧,我愛你,媽媽。

P.S.那天晚上,在那生著爐火的日式別墅,我望著晴天公仔,輕輕的對著他哼著這首歌,寫完了這封信,明天又有演出了,媽媽,保佑我演出成功好嗎。就這樣,我喃呢著,趴在暖暖的塌塌米上,和那只懶貓一同,安靜的睡著了。晴天公仔,你把我的想念帶給媽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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