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成了改革的犧牲品

兒子在快滿十八週歲的時候，高中畢業了。高考第三天出了考場回轉家門，從前常掛在臉上的那份自信的笑容消失了，於是我知道：兒子成了高考模式改革的犧牲品。

兒子三歲隨軍，隨我戎馬天涯，耽誤甚多。學前只進過半年幼兒園，沒上過學前班。一九九四年，我被抽調到駐港部隊，受不法政策侵害，已經隨軍的妻兒不准在部隊營區留居，於是只得把兒子四處寄養。就這樣，在湖南讀完小學一年級，再到廣東上二年級，先後五次轉學，總算念完了小學。這期間，兒子克服了不同地區課程的差異，一直保持著優秀成績。正因其優秀，轉學接收變得極為容易，不消費多少心神。

由於受居住地制約，兒子上初中也沒找到一所好學校，是在一所師資與生源都在不停地變化著的民辦學校完成了初中三年的學習，學習成績依舊名列前茅。學校為拉優秀生源，規定各年級成績排列前十名的學生免收學費。兒子初中三年，沒讓我掏學費。

三年前，兒子中考，期待進深圳中學，沒能如願。這中間除了民辦學校整體教學質量偏低的因素，還有一個鮮為人知的秘密——二零零四年深圳中考寶安、福田兩區語文試卷統計分數時全體錯位，導致許多平時的高分生拿了低分，而許多低分生拿了高分。查閱試卷，兒子的語文試卷原始分數比統計原始分數少了十五分，換算成當時的標準分，是幾十分的差距就不得而知了。深圳有五所高考錄取率百分百的中學，兒子中考時選報了其中四所，最後被忝陪末座的寶安中學錄取。我欲將統分錯位的情況向《晶報》報料，兒子極力阻止，說他有幾個同學本來沒希望上高中的，全靠「錯位」才有了機會，自己好歹能進重點中學，不須計較了。於是兒子含著失望的淚水接受了通知書。

剛進高中，就通知這一屆學生高考時將採用新的考試規則，是何規則不得而知。我對兒子說：「你太不幸了，一上高中就碰到教育考試機制改革，有可能成為改革的勝利品，也有可能成為犧牲品。」到高二，分文理科，兒子放棄心愛的歷史地理，成為理科生。到高三，又分選修課，兒子再次放棄心愛的化學、生物，選學物理。在高一時，兒子的物理、化學、生物、歷史、地理五門功課，在一般考試中是不會輕易丟分的，都怪我多嘴，分文理科時說了句「理科大學多」，選修課目時又說了句「物理社會適用程度廣。」如此一來，就把兒子誤導入理科，復誤導選學物理。

前幾天，兒子高考了，廣東作為考試改革試點省份，理科生考語文、數學、英語、理科綜合和選學課五項。歷次模擬考試，兒子的成績都在六百分以上，在深圳寶安區萬餘名考生中，始終排在百名以內，而這次高考，大不如從前。問題就出在廣東物理高考試捲上，物理試卷的題量和難度，要遠遠高於化學與生物。我諮詢過學校，不只是我兒子沒考好，所有物理生都不如意。寶安中學衝擊名牌大學的優秀生大多集中在物理科，此次高考，將成為深圳寶安兵團的滑鐵盧。神童楊迪，歷來是深圳幾萬同屆學生中的狀元，在高考前的歷次考試中，最好成績比深圳市理科第二名高六十多分，最差成績比第二名高二十多分，一直被認為是無人能超越的頂峰，考前填報志願只報了清華與北大兩所學校，等考完物理後，已經沒有半點把握了。神童尚且如此，何況我的兒子呢？

縱觀這次廣東高考，有兩點不合理：一是考前填報志願，給考生造成巨大心理壓力。而考試的結果，又可能與平時的情況不一致，給考生尤其是給優秀生帶來不應有的苦惱。二是高中分科學習，高考又等同量分，課目學習的難易度本來就存在差異，考卷又進一步深化了這種難易，形成一種極不公平的角力。

兒子從昨天到今天，臉上沒有一絲笑容，他做了三年的名牌大學夢在高考中破碎了。我只能勸慰：「人生在世，要想活得坦然舒心，就要榮辱不驚，得失隨緣。考研時再重圓名牌夢吧。」自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始，在中國，大凡當權者胡來都美其名曰「改革」，等把事情辦糟了搞亂了，需要撥亂反正時，又冠冕堂皇地稱之為「深化改革」。

我盼望兒子盡快地快樂起來。

我盼望廣東高考盡快進行「深化改革」。

我盼望全天下改革的犧牲品越來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