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戲中戲 變焦的國族主義

作者:張小虹(本文作者為台大外文系教授) 發表:2008-08-08 1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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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壁》是一部非常詭異的電影,不在於其是否能滿足華人觀眾對《三國誌》、《三國演義》歷史情境的期待,而在於它從拍攝到放映過程中所召喚、所纏祟的國族主義情緒。

《赤壁》由發跡香港的好萊塢名導吳宇森執導,耗資八千萬美元,堪稱當前亞洲電影史上的最高記錄。此戰爭歷史動作劇情片乃由中、日、韓、臺跨國資金合資合制合拍,成功展現東亞電影工業在當前全球化風潮下的市場區域整合與文化經濟布局,更直接見證了中國影音市場的勃興與動能。

韓日演員 不斷淘汰出局

然而亞洲大片《赤壁》卻反諷地向我們見證了一件事︰"穿國"流動的資本有時還是難敵國族主義的壁壘。《赤壁》從選角開始,就不斷有趣地背反其作為"亞洲大片"的資金組合與市場定位,呼聲頗高的韓國與日本演員不斷被淘汰出局(不適合演出重要中國歷史人物?),剩下的乃是最具"大中華圈"代表性的演員組合︰香港的梁朝偉,臺灣的張震、林志玲、金城武(臺日),中國的張豐毅、趙薇、胡軍。原本有助於該片進入日本與南韓市場的明星票房保證,卻因為該片必須先進入中國大陸市場拍攝,而被迫有所取捨。

中村獅童 偷渡飾演甘興

但《赤壁》裡除了金城武作為臺日混血的"亞洲"明星外,難道真的就沒有非華人演員嗎?難道《赤壁》的文化想像必須徹底密封在中國古代歷史之中,而完全無視於過去十幾年來由日本光榮公司三國誌系列、三國無雙系列所領航的"亞洲三國瘋"電玩遊戲市場嗎?別擔心,詭譎多變的跨國資本主義當然有其門道,君不見《赤壁》中還是出現了日本演員中村獅童,只不過他扮演的乃是周瑜身邊的二線角色,只不過同時他的角色名字由歷史人物的"甘寧"(字興霸)變成了虛構人物"甘興"。眼尖的觀眾也許就不需要如此指證歷歷,為《赤壁》台詞搞笑、臺步滑稽、歷史與地理知識不及格的罪證再加一樁,畢竟在東亞穿國資本與中國國族主義的角力過程中,若是讓"甘寧"變"甘興"就能偷渡一個日本演員,還算是一記"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閃躲國族主義電檢的高招。

陣前換將 胡軍飾趙子龍

但千萬別相信國族主義是"盲目"的,國族主義不僅有一雙慧眼,還是一雙能自動變焦的慧眼,在"演員文本"與"角色文本"之間隨時調整變換。就像《色,戒》的上映,中國觀眾看到的不是香港男演員梁朝偉和中國女演員湯唯做愛,也不是男主角易先生和女主角麥太太做愛,看到的是中國女演員湯唯和男主角漢奸易先生做愛,這下子赤身裸體、通敵賣國的罪名就統統來了。也像《赤壁》中的"趙子龍",原本出飾該角的韓國大明星被陣前換將,臨時找來中國演員胡軍替補,只因有關當局考量此重要歷史人物,必須由華人飾演,中國的"角色文本"必須統一對應到中國的"演員文本",硬是破壞了此亞洲大片原本的韓國市場布局。

拍戲戲中戲,什麼時候是角色,什麼時候是演員,在國族主義的變焦慧眼下,沒有人拿得準。君不見這廂胡軍飾演的"趙子龍"在敵軍陣營裡熱血沸騰地殺進殺出,那廂的"麥太太"湯唯還被孤零零地冷凍在一旁尚未解禁呢。(


来源: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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