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下雨。
生活了20多年的武漢十分多雨,冬天天氣冷,房間裡又沒有暖氣,穿得多,門窗緊閉,可是呼出來的還是白氣,溫度再低一點,水管都會凍住,早上起來,洗臉的水也打不到,空氣裡的水分子一多,那種冷徹骨的陰冷就更加難以抵擋。每年的梅雨季節,一樓的地面因為反潮,常常滲出水來,牆壁上也是濕漉漉的,一摸一手水,要到四樓才會消失。遇到大澇的時候,幾個月不斷的大暴雨,天就沒有放晴的時候,永遠黑黑的,讓人壓抑,馬路被水淹沒,車子浮在水上,積水深的地方可到人的腰部。雨,是一個痛苦的記憶。
讀中學的時候,流行穿護士鞋,洗乾淨的護士鞋搽上鞋粉,走在陽光下,白得好像在閃光,心情也隨之輕快起來。可是雨一下,布做的鞋子就進了水,濕答答的不舒服,而那種不潔的感覺更讓人煩惱。對於我這個生在北方喜歡乾燥的人來說,是一種不小的折磨。
加州天氣好,一年四季很少下雨,陽光普照的時候多。可是去年冬季因降雨太少,導致乾旱,結果南加州部分地區不得不限量供應個人用水量,雨在此地如此重要,讓我這個原本不喜歡下雨的人也開始關心起天氣預報來。夜裡聽到雨聲,居然會高興得像種子一樣說:下吧下吧,我要發芽,下吧下吧,我要開花。
今年一進入雨季,我就開始關注降雨量,看到它逐漸逼近往年,心情不由得同播報員一樣輕鬆起來:加州政府已經缺錢,如果再缺水,那真是沒得救了,錢可以借,美國政府不是在忙著印鈔票嗎?可是誰會把水借給你呢?現鋪管道都來不及呢。
可是當雨水量超過往年降水量的時候,人們的心情又開始發霉了,盼著太陽快出來,好晒晒心情。所以當播報員說到陰雨天還要持續的時候,語調竟然有點抱歉地惴惴不安起來。好玩的是,面對的對象始終只有一個:那就是雨,然而前後的心情卻有如此不同的變化。
人真是有趣,沒有的時候想念,到手了多半不珍惜,失去了難免追悔,可是卻少有完全吸取教訓的時候,循環反覆,無止無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