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浙江省杭州政苑小區門口，四位大學生開了一家蔬菜店，其中兩人還是留學法國的藝術碩士。小店開了一個月，四人不拿工資，賺了1000多元。每天凌晨3點，大學生開麵包車去勾莊進貨。一人累病，住院五天。碩士留學生賣菜，是國外工作難找，還是另有原因？
合不合算？做自己喜歡的事，做好就行
我們是藝術界裡最能賣菜的，賣菜人裡面最有藝術感的
蔬菜店模仿了法國最受歡迎的蔬菜超市的模式
上週日去丈母娘家吃飯，丈母娘燒出一盤看著像青尖椒，吃著蠻滑溜、鮮嫩的菜，一時叫不上名字。丈母娘說，小區門口最近開了一家蔬菜店，賣的都是不大見過的菜，買的人很多，"聽說店老闆是四個大學生，其中兩個還是留過學的。"丈母娘的口氣略帶一些惋惜。
蔬菜店開在政苑小區。店面不大，約30平方米，很乾淨。兩邊貨架上放著各類時令蔬菜，數量不多，但品種豐富。小店四位老闆，兩位從浙江高校畢業工作了三年，另兩位是今年剛從法國留學回來的藝術碩士。
我們為什麼要賣菜？
走進這家店，只發現三位老闆，一問，原來一位留學回來的老闆剛剛累病，正在醫院挂鹽水。
"你們為什麼要賣菜啊？"這個問題不是我第一個問，小區大伯大媽已經問過很多遍了。有些熱心的大伯大媽還鼓勵小夥子們振作起來。
"其實我們就是想做自己的事。他們問多了，我們就說先對付對付。"
四位掌櫃分別是夏為、朱樹奇、王璞和史建平。夏為、朱樹奇和王璞是溫州人，也是高中藝術班的同學，2002年高中畢業後，朱樹奇和王璞去了法國，夏為考上浙江理工大學讀藝術設計。史建平是寧波像山人，畢業於浙江廣播電視大學，他和夏為是2007年在工作中結識的。
通過夏為介紹，四人經常在網上交流，萌生不少創業計畫。四人在確定項目時，談到開個有品質的蔬菜超市，大家一拍即合。
朱樹奇說，在法國，開得好的蔬菜超市很受歡迎，這個店複製了法國一家著名的蔬菜超市----BIOCOOP(碧歐客)的模式，向居民提供品種豐富、優質新鮮的蔬菜，目前它已是法國最大也是最受歡迎的蔬菜供應連鎖品牌。
"我們還加進了不少中國元素，去山區找貨源，融入社區文化，為居民提供真正的健康綠色蔬菜。"朱樹奇說。
今年春節，朱樹奇和王璞在法國碩士畢業先後回國，四人開始創業。店名：四鄰便民蔬超。
小店投入十幾萬
不拿工資當月持平
小店由四人合夥，租金、裝修、冰櫃等硬體算在內，投入十幾萬元，四人平分，每人兩三萬。
小店7月4日開張，到現在一個月裡，賣過179個品種，松花菜、黃秋葵、野蒲公英、白絲瓜等，"都是從新昌、仙居、慶元、澤雅(溫州山區)進過來的，海拔都有好幾百米。"史建平說。
第一個月的毛利約1萬2千元，除掉租金、運輸、損耗等成本，四人都不拿工資，淨利潤是一千多元。
"我們進步算快的了。"史建平說，剛開始一個星期，由於進貨量和保鮮方法不當，進了2000元的貨扔掉了1600元，一個星期後就好起來了，"就當交學費吧"。
當藝術家累還是開菜店累？
8月3日凌晨3點半，天還是黑的，朱樹奇開著一輛只跑了6600多公里的"哈飛民意"麵包車去勾莊蔬菜市場進貨。史建平同行。
這段時間，由於高山蔬菜的貨源不是很穩定，他們不得不暫時去蔬菜批發市場進一部分貨。高山蔬菜要每天下午才到，接貨點在蕭山。
小麵包車買來不到一個月，車身沾滿泥巴，還有好幾處撞癟了，完全看不出是輛新車。
四人中，只有朱樹奇和王璞這兩位碩士留學生會開車，按規定兩人輪流開車進貨。不過這些天王璞累病了，發高燒住了5天院。
朱樹奇，1982年出生，超短髮、戴副眼鏡，個頭較高，看起來很壯。在法國時，他留的是一頭長發，畢業於魯昂高等藝術學院。儘管是凌晨3點，小夥子還是精神抖擻，一個哈欠也不打，一路上有說有笑。
我問他：當藝術家累還是開菜店累？
回答：差不多。賣菜進貨累，有一天連續跑兩三個市場，一整天都在車上。不過當藝術家也不輕鬆的。我們練畫畫，練到小手指的半個指甲都磨掉，還未必能練出頭。我們只要看看人家的小手指甲，就知道他是不是學藝術的。我現在應該算得上是藝術界裡最能賣菜的，賣菜人裡面最有藝術感的人。
要進的菜單頭天已經列好：蘭州包心菜、胡蘿蔔、絲瓜、青椒、紫蕃薯、玉米、四季豆、南瓜。
四五點的批發市場很熱鬧了，電瓶車、三輪車裝著貨來回穿梭，空氣中瀰漫著豆製品和各種蔬菜的氣味。
"藝術家"已經熟門熟路，直接找老攤位裝菜，史建平付錢。這幾天菜價漲了，基本漲了一兩毛，生薑最多，從3塊2漲到了3塊6。
5：13結束採購。朱樹奇一邊挂擋一邊說，等高山貨穩定了，就不用跑勾莊了。
為什麼不留在法國？
下午，店裡空閑，朱樹奇講了他在法國的一些經歷----
學藝術的在法國很受尊重，比如藝術家、作家、導演都不錯。所以去法國留學的大部分是藝術生。
我到法國第三個星期就開始打工，餐廳跑堂、酒吧做調酒師、教小孩畫畫都幹過。做得最多的還是跑堂，"週末工"，從晚上6點半到12點。
當時法語極差，客人要的東西經常送錯。不過老闆是香港人，對我很好，常說慢慢來，他以前打工的時候也是這樣的。"週末工，老闆是按員工的熟練度支付工資的，標準的是25歐元/每夜，我是新手，拿10歐元。"
朱樹奇說，他家經濟條件還不錯，父親是做低壓電器生意的。"賺錢的目的是讓自己獨立，剛開始的時候向家裡要點錢，後來就不想再向家裡要了。"
在法國，找工作很難。留下來就業，除非找到願意給你簽"無限期合同" 的老闆，這種合同只能僱員炒老闆，老闆不能炒僱員。因為在法國有保護當地人就業的政策，僱用外國人，政府會寄信給老闆，問僱用理由，現在法國還有多少人失業等等，繳稅要比雇本國人高，所以很多老闆都願意雇法國人，除非你有很高才能，人家值得為你投入。
朱樹奇說，在他認識的100多留學生裡，留在法國就業的沒幾個。一個是學金融專業的，現在在法蘭西銀行工作；一個是學會計的，在巴黎的一家會計師事務所上班；還有一個也是學藝術的，在"戰鬥在法國"網站做運營。"可以說，留下來的鳳毛麟角。"
不過，博士生在法國是不愁找工作的。
法國對博士生的各種補貼要比正常工作的工資還要多。中國的博士法國也承認，在所在領域內有特別成就的可以向法國政府申請留法。
"我回國倒不是在法國混不下去，我們學藝術的，還可以申請藝術家居留。不過政府要求每年有作品參加各種展覽，要不斷有新作品，政府認定你為藝術家，就不會來管你了。"
朱樹奇說，他回國主要是想自己做點事情。另外老婆也在國內，今年2月結的婚。"我老丈人是個很瀟灑的人，他不認為女婿賣菜就是檔次低，他總說，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做好就行。我父母也是，不贊成也不反對，讓我自己闖。"
累病的藝術家
王璞，溫州樂清人，1981出生。這幾天累病住院的就是他，前天下午出院，馬上跑到店裡。
王璞在藝術追求上是有個性的：為了找更合適的導師，他在法國的6年半中，先後申請過4所大學，待過4個城市。在孔岱學院學會法語後，去了蘭斯高等藝術與設計學院、瓦倫西安高等美術學院，在勒阿弗爾高等藝術學院碩士畢業。"在法國讀大學，學歷是相互承認的，讀完一所大學的大一再去另一所大學讀大二，都可以。"
王璞在法國每年的花費約合9萬-10萬人民幣，大部分也是自己賺，"第一年當過服裝廠倉庫管理員，後來也到餐館刷過盤子；在鐵塔下、街頭給人畫像，畫像最賺錢，暑假兩個月賺了7000多歐元，聖誕到元旦半個月賺2000歐元。"
王璞說，畢業後他有機會留在法國，通過溫州商會的朋友幫忙開公司，"但我是個不喜歡受條條框框束縛的人。應該說我們四個人都是追夢者，回國創業，我很有信心。"
王璞回國時，所有的實樣作品都留在法國了。只有電腦裡存了些作品的照片。
8月4日他選了兩樣自己最滿意的作品----
一件名字叫"城堡-書"，以塑料電線管為材料製作的。埠裝發聲系統，放些人們日常生活對話。表達人們對時間和人性的思考，以及我們這代人對生活經歷的思考。
另一件叫"埋藏"，作品在諾曼底登陸的地方展示。把一個愛情故事分段刻在十字架上，寄予和平、美好的記憶。這件作品目前被勒阿弗爾市政府收藏。
好好幹，不然要倒閉哦
另外兩位老闆是夏為和史建平，他們在一家廣告公司工作過。
在大學生創業這個問題上，夏為說，創業前選項目很重要，要做細緻調查、瞭解，創業後，就要有激情了。
他說，小區居民有的知道他們是大學生後，對他們期望很高，很關心他們。有不少阿姨天天光臨，有的還會敦促他們幾句：好好幹，不然要倒閉了哦。
法國的留學費用
在法國，讀公立大學是免學費的，生活消費分三檔。
低的住大學城(一般都在郊區)，大學城學生公寓9平方米左右，每個月100歐元，靠政府房補可以支付。吃食堂，每頓2.5-4歐元，偶爾自己做飯，每個星期花費20-30歐元。另外公交車卡500歐元左右。這樣一年生活總費用3000-4000歐元。
中等的住市中心，租單間20-30平方米的房子，費用是每個月200-400歐元，房貼算進去可以便宜100-140歐元。吃飯的費用差不多。加上交通，一年的費用4000-5000歐元。
消費多的一年6000-8000歐元。可以租市中心小套間，每個月500-600歐元；可以自己買個二手車，2000多歐元，保險費加油費每年4000歐元。
巴黎的消費最貴，貴的房租要1000歐元一個月。
朱樹奇打工基本在餐館。這樣比較穩定，只是週末都走不開。另外給人做家教，價格是10歐元每小時。"頭兩年每年賺3600-4000歐元，僅僅吃過用過；接下來兩年賺得比較多了，每年可以賺11000歐元；最後一年學習忙了沒打工，靠吃積蓄。總體來說可以自己養活自己。"
王璞的收入基本靠畫畫，與畫廊合作，或者到街頭給人畫頭像。一般給遊客畫頭像一張20-30歐元。"如果遇到大老闆，像中東富豪，帶隨從的，直接就是50歐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