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圖)
因緣際會,有了一次山居的靜好時光。
一月,臺北與城市的濕冷讓我領教到了。叫了輛車,就這樣往山中疾駛而去。車窗外的細雨,無聲地輕落。受到山路崎嶇影響,司機終於放慢車速,大自然給我的第一件禮物是安心啊!
山屋可見山景,更有那久違的清新空氣,撫慰了來自城市的疲憊身軀。放下行李環顧屋內,整齊排列的一個個書架,陳列著大量書籍,文學名著、雜誌創刊號......,頓時以為到了圖書館,忍不住伸手翻閱;一回神,才發現屋內瀰漫清冷的空氣,更因為主人鮮少居住,少了人味。
除了冷冽,山中濕氣是最難適應的,架上泛黃的書籍、雜誌總有一股淡淡,帶點沉鬱的霉味。陽光露臉時,也總得趕緊將被褥鋪放在陽臺邊曝晒。而"民生"在這兒顯然是個大問題,由山上坐公車至山下約需一個多小時,等車的過程,更是難熬,加上一次得買上一週菜量,提著大包小包,在公車裡搖搖晃晃的,很是考驗體力,卻也因為學會等待,以及為生活付出勞力而流汗,心逐漸踏實了起來。山居的日子,沒有網路、電視,手機也收訊不良,更意外地舒緩了緊繃的神經。
每每走上山坡小徑,就是專注地行走,欣賞沿途許多叫不出名稱的花草。最吸引我的,莫過於那一棵枝葉稀疏的樹,看它枝幹奮力向外延伸,雖然枝椏上只掛著幾片枯葉,仍帶著一種遒勁;習慣在它面前站立五分鐘,彷彿進行某種儀式般,靜心祈禱。或許當時心緒紛亂,每一景、每一物自然被我神格化。
人,很能適應悠閑的,在反覆地大量閱讀,自己下廚烹飪,必要的思考未來,加上山景舒服得讓人不自覺放空,這些林林總總加起來,一月過得飛快。
隨著農曆年節到來,下山返回老家。面對親友的關心,"在臺北吃得好嗎?工作還順利嗎?有問題就去找表姊喔!"心中充滿感動,同時也感到羞愧;偽裝的笑容,輕易帶過就職問題,但謊言就像劣質的衣服內裡,總是最先扎痛自己。旋即以膜拜姿態重回山中,我知道自己極需要呼吸它所帶來的氧氣,是救贖還是逃避仍未看清,或者只是不敢輕易讓答案呼之欲出。
三月,大地之靈重返人間。清晨走出門時,庭園的花草一夜冒出頭來,暖暖的陽光輕灑在它們身上,見此光景,心中也似萌芽般,浮現小小的怡悅;隨即轉往山坡小路,有股力量催促著我,必須盡快前行。就像一顆水滴落在湖面上,漩渦逐漸從中心向外圍延伸,怡悅也逐漸擴大,上週原本還乾枯的樹椏,瞬間像幅水彩畫般,展現被畫家細細描繪的青嫩綠葉,花朵綻放著優雅的粉紅色調,與圖畫不同的是,花瓣不時隨風飛舞,生氣昂然。這情景擺脫我先前的疑慮,不是我將這棵樹神格化,而是大自然本身就隱藏著神祕與神聖。竄上心頭的,除了喜悅、讚嘆,更有一種滿載著生命的、自然的感動,直到我漫步走回家門口,激動仍未散去。
離開家鄉到臺北就業,帶著雀躍的心情進入辦公室,竟是騙局一場,而後每天瘋狂地搜尋職缺、漫無目的地投遞履歷。一切石沉大海,房租卻如浪潮般席捲而來。因著倔強,不肯跟家裡開口,也不忍讓家人知道這樣的窘境,此時巧遇貴人,將閑置山上的房子暫讓我借住。將近三個月的時間,我重複做著各種生活"小事",一開始,認為是在浪費光陰,甚至有著逃避心態。但現在回想,才發現從中得到的超越現實層面,心靈得以安和,明瞭自己的本心,更重新得到生命力量。
此次"山居",本不是光採的事,但因著這份因緣,在擾攘城市中我有了喘息的空間,在平凡的呼吸、簡單的生活中,重新認識自己,釐清了想要的與不想要的。即使現正往一條仍晦澀不明的路上前行,即使可能會再遇到茫然無措的時刻,都將帶著堅定的心,前行。
来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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