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論語》看孔子的為人與孔門師生的情誼

作者:黃蕙心 發表:2010-02-02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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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前言

孔子向被譽為「至聖先師」,在後代許多腐儒的介紹中,變得十分的呆板與無趣,以至現今,學生只要一聽到孔子,就覺得很無聊,不過是考試要考的一個古人而已。

然而,翻開《論語》這一本實際保留孔子言行的弟子記錄冊,孔子的音聲笑貌,卻是呼之欲出,而他與學生間也不僅止於「傳道、授業、解惑」,不時有幽默或溫韾或輕斥的場景洋溢其間,學生對老師的尊敬都是發自內心,若學生不滿老師的作法,也可以提出抗議,這林林總總,都令學生感到新鮮有趣。而想一探孔子究竟何許人也,可以令當世人尊敬,可以令後世人景仰,相信並不僅只是歷代讀書人考科舉要考四書五經才重視孔子的。

而孔子一生以教育為己任,弟子至少三千,可能更多,有名望與成就的,也有七十二人。而在孔子死後,弟子都服喪三年,子貢甚至結廬在孔墓旁,陪了老師六年才離去。相信孔子一定有一種自然的魅力再加上孔子令人心折的氣度,學生才會這麼的敬愛他。因而在欲窺孔子的面貌之時,同時也想一探孔門師生的關係。

為了盡量還給人物原貌,故所採資料多盡量以《論語》為根據。然限於《論語》只是零星記言與記行,未涉及事件的原尾,故酌以《史記·孔子列傳》與《史記·仲尼弟子列傳》以及一些與孔子年代相近的書以作補充,期待瞭解一代聖人的言行事跡以資取法傚尤。

二、孔子的為人

孔子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呢?這恐怕要從多方面來說明。但要瞭解一個人,他的日常生活如何,是一個關鍵,在《論語》中談孔子平常生活的地方很多,其中,〈鄉黨篇〉記載尤詳。茲略述如下:

孔子於鄉黨,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廟,便便言,唯謹爾。朝,與下大夫言,侃侃如也。與上大夫言,誾誾如也。君在,踧踖如也,與與如也。君召使擯,色勃如也,足躩如也。揖所與立,左右手,衣前後,襜如也。趨進,翼如也,賓退,必覆命,曰:賓不顧矣。入公門,鞠躬如也,如不容。立不中門,行不履閾。過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攝齊升堂,鞠躬如也,屏氣似不息者。出降一等,逞顏色,怡怡如也。沒階趨進,翼如也。復其位,踧踖如也。執圭,鞠躬如也,如不勝,上如揖,下如授,勃如戰色,足蹜蹜如有循。享禮,有容色。私覿,愉愉如也。

君子不以紺緅飾,紅紫不以為褻服。當暑,袗絺綌,必表而出之。緇衣羔裘,素衣麑裘,黃衣狐裘,褻裘長,短右袂。必有寢衣,長一身有半。狐貉之厚以居。去喪,無所不偑。非帷裳,必殺之。羔裘玄冠,不以吊。吉月,必朝服而朝。齊必有明衣,布。齊必有變食,居必遷坐。

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食饐而餲,魚餒而肉敗,不食。色惡不食,臭惡不食。失飪不食,不時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醬不食。肉雖多,不使勝食氣。惟酒無量,不及亂。沽酒市脯不食,不撤姜食,不多食。祭於公,不宿肉。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食不言,寢不語。雖疏食菜羹瓜祭,必齊如也。席不正不坐。

鄉人飲酒,杖者出,斯出矣。鄉人儺,朝服而言於阼階。問人於他邦,再拜而送之。康子饋藥,拜而受之。曰:「丘未達,不敢嘗。」廄焚,子退朝,曰:傷人乎?不問馬。

君賜食,必正席先嘗之。君賜腥,必熟而薦之。君賜生,必畜之。侍食於君,君祭,先飯。疾,君視之,東首,加朝服拖紳,君命召,不俟駕行矣。

入太廟,每事問。

朋友死,無所歸,曰:於我殯。朋友之饋,雖車馬,非祭肉,不拜。寢不屍,居不容。見齊衰者,雖狎必變。見冕者與瞽者,雖褻必以貌。凶服者式之。式負版者。有盛饌,必變色而作。迅雷,風烈必變。

升車,必正立執綏。車中不內顧,不疾言,不親指。色斯舉矣。翔而後集。曰:山梁雌雉,時哉!時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

在這裡,我們可以看到孔子日常生活的穿著、吃東西的講究衛生,這些講究,有些至今仍合於中醫的要求。在朝廷上當招持賓客的人員的態度是如此的謹慎小心、在朝上與同僚的進退應對會因身份的不同而以不同的方式交談、遇到認識的人有喪事時的態度就顯得莊重、入太廟時的重視禮節、平日坐車時神態也是莊重的……等,可謂細膩傳神,活脫是一部「孔子傳」的劇本。這也許是孔子的弟子觀察老師很長一段時間,所發現孔子日常生活的特徵而加以記錄的。

除了《鄉黨篇》所記,在《論語》其它篇章中也可以看到孔子的生活態度。如《述而篇》所記「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可知道孔子在家中從不皺眉,隨時保持活潑愉快的心情。而且孔子十分喜歡音樂,聽到別人歌唱得好,都會請別人再唱一次,然後自己跟著唱和。但是孔子這種喜歡唱歌的習慣與隨時心情愉悅的生活態度,卻會在遇到別人有喪事的時候予以改變,變得整日哭泣,晚上也不唱歌,這可以看出孔子十分重視喪事。而「溫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述而)與「溫、良、恭、儉、讓」(學而)也都是弟子對孔子的看法。

另外,《述而篇》也記載了一個有關孔子行為的一件事:「釣而不綱,弋而不射」。這是說孔子釣魚不用大的魚網,以免把魚補盡。而且對於正在巢中休息的鳥,不會去射它們,因為它們沒有防備。這可以看出孔子的個性是不會暗箭傷人,也不會趕盡殺絕。然而這些都只是孔子平日生活的瑣事,尚未完全展現孔子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葉公也曾問過子路,孔子是怎麼樣的人,但是子路卻沒有回答。孔子知道這件事後,就告訴子路,你怎麼不說:「其為人也,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而孔子也曾說過自己不是一生出來就什麼事情都知道的天才,只是愛好傳統,靠著勤敏而求得學問。這種「好古,敏以求」的態度,與上面所說「發憤忘食,樂以忘憂」的精神是一致的。這可以說是孔子對自己的自我介紹。

孔子的好學與謙虛也是有名的。他曾經自己說「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不如丘之好學也」(公冶長)。也常與學生說「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學而)對於學習,他也曾試過整天不吃不睡,只是苦苦思量,後來發現這樣子沒有用,還是要努力讀書才行。而他對學問的態度是「蓋有不知而作之者,我無是也。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知之次也。」(述而)《史記·孔子世家》曾記載他與師襄學琴,不但要彈得很順,節拍沒有錯,還要從音樂中去掌握作曲者創作的目的與作者是何樣的人。可見其學習的認真程度。在面對別人說他是聖人,多才多藝之時,他就馬上說「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子罕)

「若聖與仁,則吾豈敢。抑為之不厭,誨人不倦,則可謂云爾已矣!」其弟子公西華便說:「正唯弟子不能學也。」(述而)孔子謙虛歸謙虛,對自己的能力仍是很肯定,他曾說「出則事公卿,入則事父兄,喪事不敢不勉,不為酒困,何有於我哉?」(子罕)這我們在前面的〈鄉黨篇〉都有大略提到他「飲酒雖無度,卻不及於亂」「他在朝上的進退應對及接待賓客的態度」。而他對喪事的重視,從他「日哭」「不夜歌」都可看得出來。

另外,孔子曾對他的學生子貢說:「唉!都沒有人瞭解我!」子貢連忙安慰老師不要這麼悲觀,並問老師為什麼如此說呢?孔子就說「我這一生不怨天,不尤人,從基層的學識與艱苦的人生經驗起步,但不為現實所困,而可以升華的形而上的境界,可是真正瞭解我的,恐怕只有上天了!」言下不勝感慨之意,卻也側面勾勒了孔子的一些特質。由以上這些數據,我們可知孔子的確是一個好學不倦的人。只是不免感嘆自己的理想不能在現實中獲得發揮。雖然他多次說「不怨天,不尤人」, 「不患人之不己知」之類的話,也確實可以做到,但「道之不行」,仍是令他耿耿於懷,於是周遊列國,希望可以獲得重用。

就是因為他周遊列國以干國君的最終目的不是富貴榮華,而是推行自己的現想,故始終堅守自己的原則——用之則行,舍之則藏。也就是說孔子十分重視出處的問題。因此他說「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述而)不能富貴又如何?重要的是不要違背自已的良心。因此,孔子又說:「飯疏食,飲水,曲肱而忱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唯其不屑「不義而富且貴」,故言「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邦有道,貧且賤,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泰伯)

孔子在魯為司寇時,齊國懼魯國在孔子的帶領下變得強盛,於是送美女到魯給魯君及季氏。為此魯國三日不朝,君臣都去看美女了。孔子很生氣,但仍期待國君與當權者可以收斂一帶。直到祭祀時,國君沒有按禮節把祭肉送給大夫階級的孔子,孔子就離開了魯國。(微子)在齊國時,齊景公本想重用孔子,卻因晏嬰的反對作罷。

於是就與孔子說「若季氏,則吾不能,以季孟之間待之。吾老矣,不能用也。」(微子)這是明白告訴孔子「我不能重用你」,孔子知道齊君的態度後,就馬上離開齊國。到了楚的邊境,孔子得知楚王殺了二位賢人,馬上就帶弟子往回走,不入楚境。在衛,因衛靈公的太子蒯聵不滿南子,想要刺殺,事跡敗露,只好逃到晉國,衛靈公因此想攻打晉國,而問孔子如何作戰,孔子不滿衛靈公的作法,於是回答「如何祭祀,我有聽說過,如何打戰,對不起,我沒有學過。」(衛靈公)隔天,孔子再與衛靈公說話時,衛靈公的眼睛只看著天上的大雁,不再向孔子看上一眼,孔子就離開了衛國。

除了處世態度,孔子的氣度也十分的恢宏,在陳絕糧時,而對子路質疑「君子亦有窮乎」時,仍堅持著「君子窮也要窮得有骨氣」,而不同於小人,遇到了困難,就退步而改變自己的原則。畏於匡時,也堅信著自己所作的文化傳承工作是會受到上天的保佑,而肯定的說「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匡人其如予何?」(子罕)在面對桓魋要殺孔子時,學生都請老師逃避,他卻十分有自信的說「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述而)而公伯寮曾在魯國當權的季孫氏而前說子路的壞話,並間接的攻訐孔子,孔子的學生子服景伯很生氣的來報告孔子,並且表示「我現在朝中的力量很大,可以除掉這種人」。換言之,他是要討孔子的一句話,要公伯寮永遠消失也不是難事,但孔子卻說「算了,我所要推行的道可以成功的話,是上天注定的,不能成功的話,也是上天注定,公伯寮能起什麼作用呢?」(憲問)在當時,孔子的許多學生都在各國有很大的影響力,但孔子都不願借他們的力量去消除一些反對派勢力,這同時也印證了孔子自己所說「不怨天,不尤人」的處世態度。如果他要把自己在魯國無法得志的原因全歸罪為公伯寮的構陷,大可動用如子服景伯這種在國內有勢力的學生,好歹給在背後說自己壞話的人一些教訓,可是他沒有。也並不認為自己「道之不行」,是這些人在作怪。由此可看出孔子人格的高潔與心胸的開闊。

除了孔子對自己的介紹與孔門弟子的說法外,當時許多屬於道家者流的隱士,也曾對孔子提出不同的看法:

有一次,子路在石門這個地方過夜,早上起來,要出門的時候,守門的人問他「你是從那裡來的?」子路回答「從孔先生那兒來的」。守門的人就問說「是那個明知道作不到,卻硬要去做的孔丘嗎?」

有一次,孔子停留在衛國時,在自己的家中擊磬。有一個挑著草器的人經過孔子的門口,聽到了磬聲,就說道「裡面這個擊磬的人是一個有心人呀!」於是就停下來聽磬。聽了一會,就說「這個擊磬的人太固執了,磬聲島充滿堅定的信念,似乎怕別人不瞭解他。事實上,時代可以挽救的話,當然要盡力去救。然而時代已不可作為了,又何必非出來改變呢?《詩經·衛風》就說了:‘要涉水時,如果水淺,就把衣服拉起來過,以免弄濕。如果水太深,再怎麼拉衣服,也免不了弄濕衣服的話,就乾脆直接走過去’,又何必作困獸之鬥呢?」(憲問)

有一天,孔子坐車行於路上,楚狂人接輿經過孔子的車,便唱著「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歌詞的意思是說:鳳啊!鳳啊!你倒眉了,你這個時代出來做什麼?過去的歷史不可以改變與挽回,未來是你可以開創的。算了吧!算了吧!今天要出來從政,是十分危險的,你可以免了。孔子聽了接輿的歌,心中頗有感觸,想停車與他交談,但接輿卻很快的走掉,讓孔子找不到他。(微子)

有一個道家的人物微生畝就直接問孔子「孔丘呀!你為什麼總是這樣的忙碌奔波呢?」

孔子回答「唉!實在是我自己的毛病太深了」。(憲問)

在孔子迷路時,打發子路去問路,子路又遇到二位對孔子的行徑不贊成的長沮和桀溺。長沮知道問路的是孔子,就直接說「他已經知道路了」,此處的知道路,是知道人生的路該如何走,即認為孔子已經選擇了他的人生方向,又何必來請教我這個不贊成他的選擇的人?桀溺則乾脆勸子路投到自己這一邊,何必跟著一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人呢?畢境滔滔者,天下皆是也。子路問不到路,只好回來據實告訴孔子。孔子感嘆的說道「鳥獸不可與同群,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且語重心長的說出「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微子)

綜合上面的事情,我們可以知道當時的人都知道魯國有一個孔丘,是知其不可而為之的人。而對於孔子的這種處世態度,許多人是不認同的。而以上這些人的言論、看法對孔子來說,在一定程度上也肯定會造成孔子內心的波瀾起伏。這麼多的隱士者流,想獨善其身,覺得要出來改變根本是沒有效果的。孔子又何嘗不知呢?在聽了子路的報告,孔子是憮然良久,可見這些言論是真的觸到他的心弦。只是孔子的看法與他們不一樣,而是覺得人始終是群居的動物,你躲進山林與鳥獸同群,是你放棄了作人之道。時代再艱難,我仍是選擇與人群同在,不願作「避世之人」,所以仍是忙碌的奔波著。這也就是孔子在直接面對道家人物微生畝的問話,他會回答「因為我的毛病已經太深了」。這個不能改的毛病就就改善社會與時代。我相信孔子在回答微生畝的話的時候,一定是苦笑著。

而這種強烈入世的思想,也深深感染著子路,有一次子路與孔子失散了,就問路旁的一個老丈人「老先生,你有沒有看到我的老師?」那個老丈人很不客氣的說「什麼老師?這種人四肢都不勞動一下,五榖都分不清楚,算什麼老師?」說完繼續種他的田。子路攝於其氣魄,乃拱手立於一邊。後來老丈人留宿子路一夜。隔天,子路找到老師,把事情說了一次,孔子說那是個隱者呀!要子路再回去找他,他已經搬走了。子路面對此一情景,也發了一通議論:「不仕無義,長幼之節,不可廢也!君臣之義,如之何其廢之?欲潔其身,而亂大倫,君子之仕也,行其義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此翻言論,更是深刻的說出孔子憮然的內心複雜情緒。

三、孔門師生的情誼

關於孔子與他的學生,最有名的故事就是公西華等四名弟子侍坐言志的事情:

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長乎爾,毋吾以也。居則曰:不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子路率爾對曰:「千乘之國,攝乎大國之間,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飢饉,由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求,爾何如?對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禮樂,俟君子。」赤,爾何如?對曰:「非曰能之,願學焉。宗廟之事,如會同,端章甫,願為小相焉。」點,爾何如?鼓瑟希,鏗爾,舍瑟而作。對曰:「異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傷乎?亦各言爾志也。」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夫子喟然嘆曰:「吾與點也!」

在這裡,孔子有四個得意門生在跟前站著,孔子卻說「你們不要因為我比你們大幾歲,就認為我了不起,我與你們其實是一樣的」。接著,他把希望學生可以談談自己抱負的要求提出,但卻不給人強迫之感,完全是閑談的氣芬。因此子路便搶著發言。孔子沒有當面批評他說的好不好,只是微微一笑。然後一一詢問其它弟子。最後到了曾點,他竟然在鼓瑟,聽到老師的問題才把瑟音停住,回答的卻完全不是自己的才能抱負,而是一種閑適的生活態度。孔子也沒有不高興。反而欣賞這種閑適的生活態度。這或許是因為其它三人的抱負都離不開自我英雄主義,我可以如何,我要如何……,且都偏於從政治入手。但曾點就不同,同樣是希求大同之世,但成功不必在我,而著重文教方面,真正說中了孔子的心事。

從以上這個記載,我們可以知道孔子與學生的相處是十分隨意的,還可以容許學生在一旁演奏音樂。

關於孔子讓弟子言志向的,〈公冶長〉中也有記載一篇:

顏淵、季路侍。子曰:「盍各言爾志」。子路曰「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顏淵曰:「願無伐善,無施勞」。子路曰:「願聞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由此可知平常生活中,孔子就常讓學生表達自己的想法,藉以瞭解學生的個性,但卻不對學生的志向作批評,加以認定什麼志願叫好志願,什麼是不好的志願,只是純粹閑談。且也不諱言自己的志願,而使學生更加瞭解自己。

孔子是以詩、書、禮、樂來教弟子,同時重視仁德與個人的出處進退,故常以此來要求弟子與讚美弟子。被稱許最多次的,首推顏回。不僅多次說顏回「賢哉!回也。一單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雍也)。 「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其餘,則日月至焉而已矣。」(雍也)。且曾對顏回說「用之則行,舍之則藏唯吾與爾有是夫。」孔子的另一個學生南容,不論德性與進退亦皆合於夫子心意,孔子就曾稱讚南容:「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於刑戮。」於是就把他哥哥的女兒嫁給了南容(公冶長)。而選擇南容作侄女婿,另一個理由是「南容三復白圭」(先進),也就是讀到詩經稱讚白玉無暇如君子之德的「白圭」一章,深有同感,再三吟誦,加上孔子原先對南容的瞭解,認為南容真的具備君子之德,才會作此一決定。關於南容的德性,在〈憲問〉中有提到一件事:南容曾問孔子說:

「后羿十分英勇,善於射箭。寒浞的兒子奡力氣也很大,可以把江上行走的船抓起來在陸上拖著走。卻都不得好死。相反的,禹與稷並沒有雄吞天下的野心,只是自己種田,最後都得到天下,為什麼呢?」孔子沒有給他回答。在南容出去後,孔子就稱讚南容「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那麼,我們就好奇了,孔子的女兒又嫁給了誰?答案是孔子的另一個學生——公冶長。因為孔子也欣賞公冶長的品性,謂公冶長:「可妻也。雖在縲紲之中,非其罪也。」(公冶長)就這樣,把女兒嫁給了他。由此我們可以看到孔子對一個人的德性的重視。至於孔子為什不把女兒嫁給顏回呢?據學生猜測,可能顏回太窮了,連自己都養不活,怎麼養老婆?當然也可能是顏回此時已死,或顏回已有妻子。但可知道孔子即使擇婿,也首重其德,並由優秀的弟子中去作選擇。可以說他從未把諸弟子視作外人,甚至是視同自己的子女一般的疼愛與照顧。

就是因為這種把學生視如己出的態度,因此孔子與學生的互動關係是十分的良好。他的學生冉伯牛生了病,孔子親自去看他,並且拉著他的手說很難過的說道「我知道他快死了,命運真是捉弄人呀!為什麼這個人生了這樣的病?」(雍也)由此亦可知道孔子對冉伯牛的德性是肯定的,而這樣德性好人卻重病快要死了,怎麼能不傷心呢?

而他的另一個學生冉雍(即仲弓),非常的有才華,但出身並不好,因此常自卑。孔子就安慰他說「犛牛之子,騂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在這裡,孔子是借用牛祭祀的比喻來告訴仲弓,你不要介意自己的家庭出身如何,只要自己有真學問與才華,別人想不用你也難。(雍也)而孔子對仲弓的才華是十分的肯定:「雍也,可使南面」(雍也),這是肯定他是一個君王的人才。可說是推崇備至。

孔子對學生除了稱讚,同時也有斥責。但有時候,他雖不同意弟子的作法,卻也不為己甚,頂多表示一下看法而已。冉求為季氏的家宰,季氏要到泰山封神,可是依照禮節,祭祀是國君才可做的事,季氏沒有此一資格。孔子知道了此事,就對冉求說「難道你無法阻止嗎?」冉求回答「不能」。孔子就很感嘆「難道泰山還比不上林放嗎?」後來,冉求替已經很富有的季氏斂財,孔子就生氣的說「這個人已經不是我的學生了,你們其它的弟子可以敲著鼓,數說他的罪狀,去攻擊他。」(先進)可謂聲色俱斂。

關於宰予白天睡覺,被孔子罵「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杇也,於予與何誅!」(公冶長),以至後世讀書人都不敢睡午覺,以孔子之言如此,故覺得那是不應該。南懷瑾先生提出另一種看法:孔子不是在罵宰予,而是心疼宰予。言朽木不可雕、糞土之牆不可杇者,非謂宰予如朽木與糞土般的不可教。而是說宰予身體不好,多休息沒關係,其身體之差已如同朽木與糞土,故不忍要求太過。學生亦認為如此。

因為從孔子平日對學生的愛惜程度與溫和的個性來看,宰予並不曾做錯什麼大事,似乎不值得這樣痛罵學生。而公西華要出使到國外時,孔子的另一個學生冉求向孔子請求給公西華之母一些奉養的米,孔子說了數目,冉求又再請多一點,孔子又加了一些。後來冉求給公西華之母的數量遠大於孔子所說的數目。孔子知道了也只笑笑說「公西華出使他國,是吃好的,穿好的,怎麼會沒錢照顧母親?賙濟別人要濟急呀!」而另一弟子原思替孔子作管家時,孔子因為原思比較窮困,於是給了米九百粟,原思嚇到了,覺得自己只是小職位,不須要這麼多俸祿,便推辭。孔子卻不准他推辭,並告訴他「你用不完,可以賙濟鄉里」(雍也)。由此可以看出孔子並不是那麼刻板嚴肅的人,而且十關心弟子,會因弟子的情況不同,而作不同的要求。

即使弟子不遵照他所說的,也只是從旁輕點一下,不曾聲色俱斂的罵人,其弟子也形容孔子「即之也溫」。恐怕除了冉求替季氏聚斂富這麼大的事,才值得孔子動怒吧!而且同一章,接著孔子就盛讚因為宰予之故,使自己對別人的看法由「聽其言而信其行」,改為「聽其言而觀其行」,也可知道宰予並不是這麼的不可教,反而孔子自己還可從他身上學到一些東西呢!

在孔子學生中,與孔子年紀最近,且個性急燥的,大概就是子路了。而子路雖個性急躁,卻也有耿直的可愛處。他與孔子的師生關係非常之深,他曾多次不滿孔子,孔子也曾多次點名罵他,但他依然終生追隨孔子,至死不忘孔子教誨。據《史記·仲尼弟子列傳》所載:「仲由,字子路,少孔子九歲。子路性鄙,好勇力,志伉直,冠雄雞,偑豭豚,陵暴孔子」。後來孔子「設禮,稍誘子路,子路後儒服委質,因門人請為弟子」。我們雖不知孔子是如何稍誘子路,但可碓知他一定有過人之處,才可以讓桀驁不馴的子路甘願終身追隨。下面就來看看孔子與子路的一些事情。

有一次,孔子看到子路在鼓瑟,但彈得不好,於是就說「由之瑟,奚為於丘之門?」因此孔子的學生就開始對子路不尊重。孔子知道後,趕快替子路解圍,說道:「由也升堂,未入室也!」可見老師對學生的愛護。(先進)

有一次,子路很高興的跑來問老師:「如果您帶兵打戰,會帶誰呢?」子路心想自己這麼勇猛,老師一定是毫不考慮的會帶我上戰場吧!沒有想到孔子笑一笑,說道:「像你這樣只有一股蠻力,遇事不動腦筋,雖然是勇往直前,死了也沒有悔恨的人,我不會考慮的。我要帶的人是遇到事情會慎重周詳的考慮事情的前因後果,具有謀略的人。」這等於是拐了個彎在罵子路有勇無謀。(述而)

又有一次,子路問孔子「如果衛君請你執政,你第一件事會作什麼?」而此時衛國的國君出公登位時,曾發衛靈公的太子蒯聵逃亡國外之事,他是蒯聵的兒子,在太子不在的情況下繼位。故他的皇位其實也不算名正言順。孔子便回答子路「正名」,子路不以為然的說「老師,你真是太迂腐了,正什麼名呢?」孔子便道:「仲由,你這個野蠻的傢伙!你對一件事情不瞭解,就說不知道,不要強作知道,還去作批評。」接著就為子路說解為什麼要正名。在這裡,師生二人雖然互罵,但孔子並沒有真的生氣,而是瞭解子路的個性就是如此。雖口頭訓斥了一下,仍細心的為子路講解道理。

有一次孔子病得很重,子路就請同學組織成為君王守護的臣,站在老師的旁邊,希望老師可以快一點好。孔子後來病情好轉,知道此事,就罵子路「你怎麼盡做一些騙人的事?我只是平民,又不是帝王,沒有臣,卻裝作有臣,要欺騙誰?欺騙天嗎?且我與其死的時候群臣環繞,不如死的時候,群弟子環繞呀!況且我即使不是國君,死之時不可以大葬,但我有你們這群弟子,難道還會死在路邊,沒有人管嗎?」(子罕)

又有一次,孔子也是病得身重,子路十分憂心,便請老師向上天祈禱,希望上天不要奪走老師的性命,但孔子卻反問子路「有這樣的事嗎?」子路很堅決的回答「有呀!」,相信子路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吧!孔子卻笑笑說「古代誄文有言‘人要向天地神明祈禱’,且祈禱於神祇是要誠心誠意的,我隨時都是誠敬的心,那麼等於我向天地神明祈禱很久了。」

不過子路的個性太急燥,多次與老師發生爭執,像絕食於陳蔡時,就直接衝到孔子面前問「有道德學問的人也有遭難的時候嗎?」在魯國君臣都沈迷齊國送來的美女時,子路就直接問孔子「老師,你還在等什麼?我們可以走了嗎?」難怪孔子感嘆道之不行,要到國外去的時候,第一個想到會跟自己走的是子路。而在衛國,南子一定要孔子去見她。根據《史記·孔子世家》記載,孔子見南子時,中間隔了一塊紗布,孔子根本看不清楚南子的樣子,但仍向北面行君臣的跪拜之禮,南子就依禮回拜。因為南子的聲名並不好,且是國君夫人。孔子出來後,子路就很不高興,認為老師不該去見這樣的女人,並懷疑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可能當時有什麼謠言也說不定。孔子只好對天發誓「要是我做了什麼不好的事,上天也會厭棄我」。(雍也)

子路的個性直,所以碰到什麼看不順眼的事都直接說。像魯國的季桓子的部下公山弗擾在費這個地方叛變了,想請孔子去助陣。孔子想過去,子路就不高興了,直接問孔子「老師,你沒有地方可以去了嗎?為什麼一定要到公山弗擾那兒去?」(陽貨)後來孔子終究沒有去。另外有一次,晉國的趙簡子與其它的貴族正鬥爭得很激烈,趙簡子的家臣佛肸優佔據了中牟獨立起來,想自成一家,也派人來請孔子。孔子又想去,子路又不高興了,跑來問孔子「我聽老師你說過‘若有人親自行不善之事,則君子不入其家也’。佛肸是一個叛變的人,老師您現在要去他那,又如何解釋?」孔子說「我是說過這樣的話,但是一塊堅硬的石頭,你怎麼磨也磨不破,一塊真正的白玉,你如何染也染不黑,我不是匏瓜呀!怎麼可以懸在那而不被拿來吃呀!」(陽貨)不過孔子最後也沒有去。

子路最後在衛國發生內亂的時候,被亂臣殺死,且剁成肉醬。本來他可以不用介入此事,而一走了之,但他卻覺得自己是人家的家臣,主人出事了,一定要回去幫忙。而且死的時候,堅持要把已經斷了的帽帶綁好才死,因為孔子說過「君子就算死,也要正冠而死」,他至死都不忘孔子的教誨。孔子在外面聽到衛國內亂的消息,就已預料了子路必定無法悻免。果然傳回子路殉難的消息,自此孔子蓋上肉醬,不再食用。對於一個「非其醬不食」(鄉黨)的人來說,是有非常大的影響。

再來看看孔子最喜歡的學生——顏回與孔子的關係。顏回除了被孔子稱讚仁德外,孔子也十分肯定他的好學:「吾見其進也,未見其止也」(子罕)。而季康子問他「弟子中誰是好學的?」孔子回答「顏回很好學,可是不幸短命而死」(先進)。顏回對孔子的教導很能吸收,有一次孔子問子貢「你與顏淵那一個好?」子貢很誠懇的說「我那裡比得上顏回,他可以聞一知十,我最多只能聞一知一二而已。」(公冶長)可以知道顏回的聰明與吸收能力。對於孔子的教導,顏回自己也曾形容是「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子罕)。可知顏回對老師所說的,是竭盡全力去學習。但是太聽話沒有自己的意見,孔子也不欣賞,曾說「顏回並不是可以幫助我的。因為他對於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會有意見,而照單全收。」(先進)

在匡之時,因匡人誤會孔子是陽虎,而群起攻之,顏回曾與孔子走散。後來孔子再看到顏回,就很高興的說「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顏回笑笑說「夫子你還健在,我怎麼敢死」(先進)可是沒有想到顏回卻真的死得很早,令孔子非常難過,而說「噫!天喪予!天喪予!」,哭得非當的悲慟,其它的弟子看到就說「老師你太哀慟了」,孔子卻不覺得,反問「有嗎?」接著又說「這個人死了,我不傷心,又還為那個人傷心呢?」(先進)顏回的父親顏路(也是孔子的學生)也很傷心兒子的死,就來請求孔子把他坐的車賣了,以買槨來葬顏回。所謂的「槨」是套在棺材外面的東西。因為顏回家貧,故買不起槨,顏路只好向孔子請求。可是孔子卻說「我是大夫的身份,車是政府給的,且我還要與其它的大夫往來,怎麼可以沒有車?我兒子孔鯉死的時候,也是同樣有棺無槨」(先進),這是要依禮而行的緣故,在《禮記·王制》有記載「君子、耆老不徒行」,孔子一生以恢宏周禮為志,且以「克己復禮」來教導顏回,所以不合於禮的事,孔子是不做的。而孔子其它的學生想要厚葬顏回,孔子覺得這只是外在的形式,生前窮困也過得很快樂的顏回根本不會在乎自己死後是否被厚葬,因此說「不可以」。但顏回的同學們還是把顏回厚葬了。孔子不禁嘆道「顏回把我當父親一般的看待,但我卻不能把他當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這是其它弟子的意思,不是我想這樣呀!」可以看見孔子對顏回感情之深,但一切仍是以不違背禮為前提。

子貢也是孔子最著名的學生之一,其與孔子的關係也是非常密切。他善於作生意,口才與外交的才華都非分的好。在衛國時,靈公死,出公立,全國政治一片混亂,學生們懷疑孔子是否有參與擁立出公,子貢就說「好,我去問一問老師。」但到了孔子面前,子貢卻不是開門見山的問,因為那樣等於不相信老師,對老師興師問罪,這種事通常是子路才作的。不直接問,那怎麼辦呢?子貢借了兩個歷史人物——伯夷、叔齊來探老師口風,因為此二人是因為不肯繼承父親的皇位而逃到國外的。於是子貢問道「伯夷、叔齊是怎麼樣的人?」孔子回答「他們是有仁德的人」。子貢接著問「那他們沒有了皇位,有什麼怨恨不平嗎?」孔子說「他們是求仁得仁,又怎麼會怨恨不平呢?」子貢就出去和同學們說「我們老師是不會參與的」(述而)。這種問話的技巧就非分的高明。因此孔子也曾稱讚子貢「賜也達,於從政乎何有?」(雍也)而子貢曾問老師對他的看法,孔子說「你是一個璉瑚」(公冶長),這是說子貢是廟堂的人才。口才好,會說話,是子貢的優點,但同時也是子貢須要注意的地方。因為子貢常去批評人,在《史記·仲尼弟子列傳》中,司馬遷說他「喜揚人之美,不能慝人之過」,為此,孔子還諷刺過他「賜也賢乎哉!夫我則不暇」(憲問)。因此,子貢有一次很自信的說「我不欲人之加諸於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孔子就毫不客氣的說「賜也,非爾所及也」(公冶長)。而子貢問老師「有沒有一句話可以終身奉行?」孔子就告訴他「‘恕’是很重要的。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衛靈公)

子貢最初跟隨孔子,是因孔子以禮聞名當世,在子貢心目中是一個知識淵博且神聖不可侵犯的人。有一次有一位太宰問子貢說:「你的老師是聖人嗎?為什麼這麼的多才多藝?」子貢毫不考慮的回答說「是呀!我的老師本來就是天生的聖人」(子罕)因此,孔子有一次就故意問子貢「賜也,予以女為多學而識之者歟?」子貢疑惑的回答「是呀!難道不是嗎?」孔子告訴他的答案是「不是,我只是以一貫之。」(衛靈公)可知那時子貢對孔子的認識,只停留在知識層面。因此,有一次孔子說「予欲無言」,子貢立刻緊張得說「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陽貨)但漸漸的,子貢就開始瞭解孔子,有一次孔子說「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子貢即可若有所悟的說「夫子自道也。」(憲問)後來子貢曾說出自己對孔子的教學感受為:「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公冶長)

子貢與孔子的感情也是非常深厚,已超過了在一起的同學。據《史記·孔子世家》所載,當孔子病得很重,子貢來求見老師,孔子竟勉強起身,拿著木杖,站在門口等子貢,看到子貢,第一句話就是「賜,汝來何其晚也。」此時,孔子早年的弟子如顏回、子路等都已去世,甚至自己的兒子也不在了。由孔子的著急口吻,可知子貢大約是孔子死前最想見的人,深怕自己沒看到子貢就去了,故怨子貢來得太晚。

孔子死後,眾弟子都為孔子服喪三年,只有子貢在孔子的墓旁筑房子,住了六年,才離開,可見孔子在其心中的重要性。而孔子死後,魯國的大夫叔孫武叔訴朝中的士大夫說:「我覺得子貢比他的老師孔子還賢能呢!」結果朝中那裡位掌有實權且十分注意別人對自己老師評論的子服景伯,就把這些話告訴了他的同學子貢,子貢就說「以門牆來作比喻,我的學識淺,所以牆只到一般人的肩,故大家都可以輕易看穿我的內在,而老師的學問深厚,其牆高數仞,一般人連門在那都不知道,更不用說知道老師的牆內的珍貴東西了。所以他們才以為我比老師賢能呀!」由此可知子貢對老師的尊敬依舊。即使老師不在了,仍是子貢最偑服的人。

後來,叔孫武叔又開始譭謗孔子,子貢知道了,就說「不要如此作呀!仲尼不是你們譭謗得了的。一般人的學問好,道德好,就如同山坡一樣,的碓是崇高,但仍然是可以靠著努力來超越的。可是仲尼的學問與道德的偉大崇高,是如同日月一般,是永遠也無法超過甚至是觸及的。人如果要與日月的光相隔絕,那對日月根本沒有影響,只是顯得那個人自不量力罷了。」(子張)

如果說這個叔孫武叔是不瞭解孔子,得不到子貢所說的入牆之門,才有譭謗仲尼,推崇子貢的幼稚行為,那孔子的其它門人呢?如陳子禽,他是孔子的學生,自然是不會譭謗孔子,但他卻覺得子貢比孔子還賢能。於是子貢就和他說「我們老師的偉大不可及,就好像天一般,沒有梯子可以讓我們爬得上去的。如果我們的老師有一個可以自己治理的地方,那麼一定是‘教老百姓自立,老百姓就能自立;引導老百姓前進,老百姓就會前進;安撫老百姓來歸附,老百姓就會來歸附;鼓動老百姓和順,老百姓就會和順。他生的時候,大家都尊敬他,他到那都會受到熱烈的歡迎。他死了,大家都非常的哀痛,並且思念他。’這樣的人,我怎麼可以比得上?」(子張)

由子貢對孔子的推崇與不斷的介紹,而令時人對孔子更為瞭解。不禁令我想起孔子與子貢他們師間的小玩笑:子貢問老師「這兒有一塊美玉,要把他拿去賣嗎?還是放在盒子中?」孔子回答「拿去賣呀!我正在等別人來買我呢?」(子罕)因為子貢是一個生意人,非常有眼光,也很會作生意。而他的語言藝術我們在前面已經領教過了。故在這兒,他以賣玉來試探孔子的口風,孔子自然明白,因此直接表明自己正在等待好的買主。這與前面他與子路所說「我不是匏瓜呀!怎麼可以懸在那而不被拿來吃呀!」的精神是一至的。因此不論孔子生前死後,子貢都在替孔子作廣告,不斷的稱讚孔子,以期為孔子早日尋得買主。可惜,孔子一生都沒找到好的買主,不過,子貢的宣揚之功卻是不可抹滅的。

四、結論

孔子為了推行理想而周遊列國,干七十二君,卻都不受重用,有很大的一個原因是孔子不屑不正當的手段。他的學生人才濟濟,對各國的當權者都造成了威脅。根據南懷瑾先生的看法,孔子的弟子個個才華出眾,可以作君王的有冉雍,可以作宰相的有子貢,可以帶領軍隊的有子路,可以主持大典的有公西華,可以作外交官的,公西華、子張皆有此一能耐,……如果孔子要拿下一國的政權,並不是難事,只是他不屑為此。但因他有如此能耐,故各國皆懼。我們回頭看看子服景伯告訴孔子公伯寮在說子路的壞話,且間接批評老師您,要不要我替您教訓一下無知小子,孔子卻不願這一件事情,即可知道孔子肯開口要學生替他爭取權勢或地位,是沒有什麼辦不到的事。只是孔子不願「不義而富且貴」。季康子問冉有說「我想用孔子可以嗎?」冉有就很明白的回答「你重用孔子,要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且要公告天下,並且祭告天地,否則我老師孔夫子是不會出任的」。而季子請問孔子「你的學生仲由與冉求算不算大臣?」孔子說「所謂大臣,是以道侍君,不可則止」,季子又問「華那他們會服從上級的命令嗎?」孔子卻回答「弒父與君,亦不從也。」(先進)皆可證明孔子的個性。

關於孔子學生眾多,才華洋溢,令各國當權者害怕,可再看《史記·孔子世家》所記載的一個故事:

在楚國時,楚昭王曾想重用孔子,且決定把七十里的地封給孔子。楚國的令尹子西就對楚王說「大王的使臣出使到各國去,有像子貢這麼稱職的嗎?」昭王說「沒有」。子西又問「大王的將帥,有像子路這麼英勇的嗎?」昭王說「沒有」。子西再問「大王各部主事的臣子有像宰我這樣幹練的嗎?」昭王說「沒有」,子西接著說「況且我們楚國的祖先在受周天子分封時,名位只是子爵,土地理應只有五十里。今天孔丘遵三皇五帝的遺規,效法周公、召公的德業,大王如果用了他,那麼楚國還可以公然的世世代代擁有數千里的土地嗎?況且文王在豐邑,武王在鎬京,只有百裡的地,最後卻成為天下的共主。今天孔丘如果擁有那七百里的地,又有那麼多賢能的弟子輔佐,對楚國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由此可知各國為什麼都如此忌憚孔子。這也是孔子「道之不行」的原因之一。
總的來說,孔子有下列幾項特質有下列幾點:

(一)好學

(二)誨人不倦

(三)重德性

(四)重視求得之富貴是否合於義

(五)想要推行王道

(六)不怨天,不尤人

(七)用之則行,舍之則藏

(八)知其不可而為之

(九)為人溫和

(十)重視祭祀與喪事

(十一)重視凡事是否合於「禮」

(十二)重視日常的衣著與食物新鮮與否

而他與學生的相處更是視學生如自己的孩子,《禮記·檀弓》記載孔子死後,弟子為孔子服喪之事,就有提到「孔子之喪顏淵,若喪子而無服,喪子路亦然」。而他對弟子的態度總是很溫和親切,即使個性衝動的子路,常與老師抬摃,孔子也不以為意,反而對事事順從的顏回說「回也,無所助我」。除非學生的作為太過份,如冉求替季氏斂財,他才會說「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但這也是愛之深,才會責之切,並不是真的永遠不理冉求。面對弟子的死,他是非常的難過,如同喪子一般。自己病重,面對學生組織成家臣的陣勢,他是嗤之以鼻的,認為「與其死之時群臣圍繞,不如學生圍繞」,那種與學生的深情已盡在不言之中,所以他的學生在孔子死後,竟有多數人在同學中找出言行似聖人的有若,想要繼續師事之,彷彿老師沒有死一般。可以說孔子以他的真誠感昭著學生,至死也不曾忘懷他的教育事業,而學生也如事父一般的對待孔子。所以師生關係極其洽,也極其感人。

孔子在危難之時,仍有許多人願意追隨。孔子晚年曾很落寞的的說「從我於陳蔡者,皆不及門也。德性: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游、子夏。」這是一個老人懷念自己的學生,而自己的學生大多已不在的悲痛的心情呀!

參考數據

(一)書目

《孔子的故事》,李長之,國文天地出版,民國七十九年三月;
《孔門弟子志行考述》,蔡仁厚,商務出版,民國八十一年九月;
《史記》,司馬遷;
《論語別裁》,南懷瑾,老古文化出版,一九七六年十二月;
《論語人物論》,蔡仁厚,商務出版,民國八十五年五月;
《論語的體認》,姚式川,東大出版,民國八十二年十一月;
《論語集解義疏上下》,皇侃,廣文書局,民國八十年九月;

(二)期刊

《從孔子與顏回、子路、子貢的師生關係看孔子至情至性的一面》,王礽福,孔孟月刊三十二卷六期;
《從論語看孔子的情操》,鄭均,孔孟月刊三十五卷三期;
《從論語看孔子幽默的一面》,姚振黎,孔孟月刊二十四卷十期;
《從論語看孔子的風貌》,陳永春,孔孟月刊二十六卷五期;
《從「少也賤」到「天縱之聖」——關於孔子形象的一個臆測》,張福政;
《從論語看孔子生活中的溫厚灑脫面》,劉光義,中國國學第二十一期;   
《談論語中孔子的喜怒哀樂好惡欲》,呂凱,孔孟月刊二十四卷十二期;
《論語中的中國醫學知識》,黃春貴,孔孟月刊三十三卷九期。

来源:傳統中國文學電子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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