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韓寒
歲尾爆出韓三篇。也許是由於文中道出的「新觀點」讓人感覺很寒,才在這個冷笑話氾濫的時代引來不少目光和口水。
從韓寒十幾年來的文章看,大致經過了從批判中國教育成名,到後來的點評社會新聞,再到近年多篇涉及政府和共產黨的時政評論文章三個階段。少年在校讀書時,批評教育;輟學走入社會後,點評社會事件;接近而立成熟之年時開始論及時政。隨著一個「寫字的人」年齡的增長,這三個階段的文思變化不過是一個自然而然的過程,歷來有一定社會責任的知識份子也都是如此,而履行一個文人的天然使命在中國已成「特立獨行」。
一個社會的發展與一個人的提升均來自不斷的否定。否定舊我與低境,攀升至新與高。縱覽韓寒歷年文章的內容可以看出,也是一個有意識地不斷否定自我與求新的過程。韓寒在近年的文章和訪談中都提過,從前很多的想法和文章現在看來很做作或不成熟,而從前罵過的一些人和事後來也覺得並非那麼差,韓甚至還出過道歉文。整體上,韓也在不斷的否定舊我過程中,加上年紀的變化,慢慢成熟。但是,直到歲尾這三篇逆向求「新」的文章發出。
韓說,在幾年前,他還是一個堅決的革命者,可見韓三篇是對他自己此前想法的又一次否定。他在評價自己思路的新變化時說:「後來我總覺得不對勁,我知道無論我說的多麼對,我必然有地方錯了。於是,想了很久,我逐漸覺得,一個好的寫作者在殺戮權貴的時候,也應該殺戮群眾。」
所謂的「殺戮群眾「也許能起到一定程度揭示和糾正群眾的某些低劣品性的作用,但韓應該不會看不出,即便有時群眾讓人對人性很失望,但他們的很多低劣品性恰恰是流氓暴政所賜。在上強下弱的專制社會,民眾基本是被動的被改變者,在這樣一個社會,上樑不正下樑歪這句話尤其適用,而且上樑如果是流氓,必然使整個社會日漸流氓化。一個寫作者或者說一個媒體人秉持公正中立當然沒錯,但是,在群眾一方任權力一方宰割的社會,你「殺戮群眾」在很大程度上意味著助強凌弱。因為這是一個不公平的社會,在一個不公平的社會矯情這種所謂的公平本身對民眾就是不公,是「脫離了現實的極端理想主義」。韓的轉變表面上是對自己思想的又一次突破,實質還是一個改變不了現實而被現實改變的文人的獨白;表面上是在尋找什麼才真正是對的的路上又一次邁步,實質上是否定一切的潔癖達到了極致而只剩下「孤方自賞」的自我。
「說民主」一篇裡寫道:「中國共產黨到了今天,有了八千萬黨員,三億的親屬關係,它已經不能簡單的被認為是一個黨派或者階層了。所以共產黨的缺點很多時候其實就是人民的缺點。我認為極其強大的一黨制其實就等於是無黨制,因為黨組織龐大到了一定的程度,它就是人民本身,而人民就是體制本身,所以問題並不是要把共產黨給怎麼怎麼樣,共產黨只是一個名稱,體制只是一個名稱。改變了人民,就是改變了一切。」
黨等於國,黨代表人民正是共產黨一直以來有意向民眾灌輸並造成億萬國人中毒的扭曲意識,其效果就是一邊害著你還讓你覺得它是親人。二十多年來,有良知的知識份子們竭力所做的就是通過各種方式讓民眾清醒認識到黨不等於國,黨在禍國殘民,而經過這些努力很多國人真的已經認識到了這一切,甚至很多人開始在心靈上遠離和退出了共產黨,這些都為中國民眾下一步選擇更有力的和平抗爭抑或選擇革命打下了一個基礎。就在這時,對粉絲已久無 「俏皮話」可講的韓寒創出了一個新理念,黨即人民;多少有識之士正想方設法把共產黨及其黨文化從中國人身上剝離出去,偏偏韓提出了他的「逆向思維」。這詞窮才盡的標新立異著實讓人感覺冷。甚至還用了「懇請鬆綁」等措詞。難道要老百姓繼續抱著著對共產黨的畸形情感,讓它繼續「鬆綁」,打壓,「鬆綁」,再打壓的「中共長治,人民久安」麼?
看得出來,韓寒在意的不是文章對社會有何影響,他在意的是他個人認為的什麼才是對,才是真理。於是,所有認為韓寒在為他們說話的各種群體們可以停止一廂情願了,因為他早就說過「我不活在別人的期待裡」。也許他在某個時候某件事情上起到過為你說話的作用,但那是一時雙方的價值和感受重疊加上剛好是可以秀出他的「俏皮話」的好時機而已。
有評論說,很多人是「應劫而生」的,所以韓寒們想說什麼,就讓他們說罷。中國一旦民主,很多人都沒的說了。李敖後來能來大陸,他們那時可以去哪裡?
不過,那些擔心韓三篇會影響了中國公民社會的人實在不必杞人憂天,中國老百姓沒有那麼脆弱。一個否定來否定去的意識最終是沒有大的力量的,而且說不定哪天其否定又輪迴了回來,到時拋出新三篇:談革命,論革命,要革命都是有可能的。更何況在中國這樣一個意識形態混亂的社會裏,人們對一切已見怪不怪,三篇自娛自樂網文能影響了八零九零後的未來,這太扯了。再說,任何人和事一旦開始被官煤喉舌欣賞和褒捧,假使有理最後也會變成沒理,有力也變成沒力。即便它們在「自作多情」。
韓三篇牽帶起的麥田和打假逗士方舟子與韓寒的口水戰,很快就沖淡了韓三篇事情本身,這也就是韓三篇影響力的體現。跟著起鬨的那一部分網民似乎關注更多的是這場罵戰如何熱鬧。雖無聊至極,倒可以看出一件事,相比時政評論,「韓少」還是更擅長駕馭這一類夾雜著「俏皮話」的街婦段子。
来源:來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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