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讀到兩本有關中國民主黨派的書:一本是張軍民的《中國民主黨派史》(黑龍江人民出版社),一本是丁抒先生的力作《陽謀》。
前者是從學校圖書館借的,後者有幸被天朝列為禁書,所以只能從網上找到。張軍民的這本書以共產黨領導下的民主黨派反對國民黨「反動派」、建立民主自由的「新中國」為主線,有點「滿紙荒唐言」的味道。而丁抒先生的書呢,則無疑是淪為共產黨手中玩物後的民主黨派悲慘命運的生動寫照。
兩本書覽畢,心中有一個困惑:為什麼在「黑暗」的「舊中國」敢打敢沖,甚至發出「民不畏死,何以死懼之」諸如此類豪言壯語,並且向國民黨要民主要自由的這些文人雅士,在「解放」後卻都做了順民。而在唯一一次黨賜給的機會上—1957年,卻迅速被一窩端,打入了十八層地獄,做了二十多年的賤民。自鄧公中興以來,雖獲平反,但卻至今為止卻只能做一個被中共隨意使喚的政治花瓶,以至於大陸老百姓人人恥之。一方面呢,我哀其不幸,但更多的呢,則是對這種歷史現象的思考……
通觀兩本書的內容,我似乎悟出了一點兒解釋,那就是共產黨的制度閹割了民主黨派的政治能量,共產黨從根子上是反民主的。
眾所周知,共產黨要消滅私有制,這在世界上是獨一無二的。(直到幾年前,鑒於這種口號的荒唐性,共產黨才指示其橡皮圖章人大修改憲法,聲明保護私有財產)。
在國民黨時期,這些民主黨派都有自己的產業,自己的報紙電臺。國民黨並沒有查封他們的財產,將其「共產」,更沒有控制一切媒體。國民黨更沒有對他們搞「專政」,只是零星抓捕幾個被共產黨陰謀利用的民主分子,當然這並未構成對民主黨派的實質威脅。所以當時的民主黨派動不動就可以在報紙上發表「對時局的幾點看法」,幫著共產黨把國民黨搞臭。丁抒先生的書中提到一個例子:內戰時期,武漢大學某法學教授昂首闊步走進武漢警備司令部,同法官辯論,輕而易舉的把自己被抓的學生安全領回了學校。(在1949年以後直至今天,這簡直是不可想像的。估計該教授不是以「陰謀推翻政府」的罪名被格殺勿論,就是早就被和諧掉,息人息聲了。)這些民主黨派坐擁著被國民政府憲法所保護的財產,有了底氣:他們在使用著國民政府所允許的辦報自由,擁有自己的輿論工具,有了嘴巴。有了底氣,有了嘴巴,再加上國民政府的「先天不足」——憲法中黨章中沒有「專政」這類東西,所以民主黨派們就可以隨心所欲的爭民主爭自由了。最終,他們享受著國民政府治下的民主權利,罵著國民黨,並幫共產黨打下了江山。所以,儲安平就說過:「共產黨的江山,有一半是民主黨派打下的。」這話不假,共產黨與其說是「會打仗」(關於其打仗的「輝煌」故事,在許多書中都有披露。比如,《雪白血紅》),倒不如說是會搞陰謀,會行騙,會借雞下蛋。當然,歷史早已證明了共產黨的這種流氓本性,一本《歷史的先聲-半個世紀前的莊嚴承諾》似乎讓我們領教了共產黨的流氓嘴臉。
那麼,共產黨竊國後,民主黨派怎麼變得只會山呼萬歲,並接受共產黨的領導呢?因為,共產黨知道如何收拾這些民主黨派。(當然,國民黨也知道這些手段,但因為違背憲法,違背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等等,而不齒於採用)。首先,共產黨要消滅私有制。所以便搞起了社會主義改造,將民族工商業者的產業全部轉化為「國有」(實質上是黨有)。共產黨在「全民所有制」的旗號下,共了資產階級的產,共了有錢人的產,控制了社會的全部財富命脈。連盧作孚、榮毅仁這些大名鼎鼎的民族資本家都被共了產,更何況其他小資本家、小私有者呢?下至農民的一塊田地,上至一個享譽全國的工廠企業,無不被共產黨在「消滅私有制、消滅剝削」的旗號下而牢牢控制了。這樣,也就掐住了民主黨派的喉嚨。因為他們的衣食住行都得從黨的荷包裡取,腰桿怎麽能硬起來呢,怎能不對黨俯首貼耳呢!講到這裡,我們禁不住會感慨:國民黨真「傻」,國民黨是「婦人之仁」,國民黨為何沒有下此釜底抽薪的狠招呢!
其次,共產黨壟斷一切電臺報紙,讓其變成黨的喉舌。剛「解放」時,還留有《光明日報》等幾家非黨報紙裝點一下門面安撫一下民主黨派,可是到了1957年以後,連這也取消了。以至於章伯鈞感慨「現在的《光明日報》,簡直比《人民日報》還《人民日報》」。黨絕不會像國民黨那樣放任媒體,黨要把筆桿子牢牢控制在手中,甚至於電影、漫畫等等這些領域也不放過。民主黨派沒有了舌頭,還拿什麼去跟共產黨講理去。以至於在「反右」開始時,報紙上鋪天蓋地地出現了「右派向新中國進攻,工人階級不答應」,黃繼光的母親在報紙上聲稱「要同右派份子拼了老命」等等這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流氓宣傳手段。
再者,由於黨握有「專政」機關,所以黨隨時可以以「反黨反社會主義」「陰謀顛覆國家」等這些莫須有的流氓罪名對一切敢於反抗的民主分子實行「無產階級專政」。共產黨不會像國民黨那樣溫文爾雅,共產黨說殺你就殺你,說勞改就勞改你絕不含糊,所以民主黨派就只能是「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了。
綜上所述,民主黨派經濟基礎已被黨控制,所以只能做黨的食客;輿論基礎也被控制,沒有了舌頭;再加上黨的幾百萬「專政」力量,民主黨派頭上懸著一把刀,焉能不怕?這樣我們就不難理解為什麼1957年民主黨派出於好心提提意見而已,共產黨僅僅用了幾天時間就將其打入地獄,使其束手就擒了。
回顧民主黨派的風雨歷程,我們發現:國民政府時期他們是爺爺,政府是孫子,怕他們。他們作為爺爺,罵著孫子「獨裁」「白色恐怖」。以至於蔣介石甚至對章伯鈞講「除了國防部長和外交部長,別的位置你隨便挑「。毛澤東時代他們是賤民,是奴隸,卻必須天天喊著萬歲。在毛澤東時代,他們僅僅做了幾天的花瓶而已,「反右」以後,連花瓶也做不成了,只能做奴隸。鄧小平時代以來,他們恢復了花瓶資格,平時只需要吃吃喝喝、拍拍手、喊幾聲萬歲就可以了。民主黨派的冷暖人生,讓人既恨又氣,既同情又感慨……
四十二年後,江澤民宣布對法輪功「經濟上搞垮,名譽上搞臭,肉體上消滅」,看來是有前科的。當年他對付民主黨派,用的就是這種手段。推廣開來,共產黨對「六四」學生,對西藏僧侶,對一切因不堪忍受共產黨暴政而反抗的人民,無不是通過這三種流氓手段而加以鎮壓的。
而這一切,又都是同共產黨那套專搞破壞的學說吻合的。共產黨搞共產主義,搞「全民所有制」,壟斷社會財富,從而使「普天之下,莫非黨產」;共產黨搞階級鬥爭,搞專政,誰不聽話就專你的政;共產黨高輿論控制,一切媒體都要為黨服務,做黨的喉舌。
所以,在歷史的今天,我們不能指望共產黨來搞什麼政治改革,我們更不能對共產黨的民主抱有太大幻想。因為共產黨從根子上講是壟斷性質的、獨裁性質的,共產黨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比法西斯還法西斯的反民主反自由的政黨!
(郭殤 民國一〇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