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時刻:陳光誠——尋光旅程(組圖)

作者:蕭雨 葉兵 王平 李肅 秋山 成岳 龔小夏 發表:2015-07-20 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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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陳光福展示陳光誠翻越的第二道牆。

【看中國2015年07月20日訊】從2010年到2012年,大批中外各界人士到中國山東臨沂東師古村去探訪一位被軟禁在家的盲人。他們受到攔截、辱罵、毆打等粗暴對待。人們戴上墨鏡或用黑布蒙上眼睛,對他表示聲援,呼喚他獲得自由。

他的名字叫陳光誠

眼中只剩殘存的光影

1971年11月12日,陳光誠出生在中國山東臨沂東師古村。這是他童年時唯一的一張照片。那時他只有幾個月大,還是個視力健全的孩子。

陳光誠:「我的失明是在我五個多月的時候一場高燒導致的。那個時候我父親不在家,母親還要到生產隊去掙工分,沒有那麼多時間來管我。所以幾天以後就發現我的眼睛被燒壞了。

「那個時候我剩的一點殘存的記憶也只能看到光。如果把這個東西放到我的眼前的話,能分辨出什麼顏色,看樹也是一片綠綠的,分不清葉子。人看起來也只是一個影子。」

陳光誠在家排行老五,上面有四個兄弟。村裡人都知道陳家有個「五瞎子」。沒人能夠想到,這個雙目失明、不起眼的男孩兒日後將成為陳家走得最遠的一個。他的名字將為全世界所知。

電波打開一個世界

1989年,陳光誠終於有機會邁進山東臨沂盲校的校門,學習讀書認字,那一年他已經18歲。他很快便顯示出了獨立思考的能力以及對外界的好奇心。

李肅:「當時對於課本上講的東西,在課堂上教的東西,你有沒有過任何懷疑?」

陳光誠:「那當然,很多的時候有懷疑啊。」

李肅:「為什麼?」

陳光誠:「一方面我從小成長的過程中並不缺乏這方面來的信息,不管是後來父親給我讀小說,還是我從幾歲或者是七幾年就開始聽廣播。在那個時候,我們家裡只有一個中波的收音機,但是能收到臺灣(廣播信號)。那個時候我記得叫光華電臺。我還記得那個清楚的聲音,叫‘光華之聲,自由中國之聲,現在報告新聞’。印象很深的。」

李肅:「你從那個時候已經開始聽那些外來的電臺?」

陳光誠:「不多。我記得有一次,我印象很深刻。可能是75年吧,我把收音機調到這個臺的時候,我記得我的哥哥馬上把它關掉。我找來找去,找不到別的臺,就這個臺還能聽。我一調到他就給我關掉。我就說,為什麼給我關掉。後來,(他說)不能聽這個。我說,為什麼不能聽這個?!」

李肅:「他告訴你為什麼不能聽這個?」

陳光誠:「他只是說,你聽這個他們會把你抓走。我說怎麼會,誰把我抓走?我聽收音機。」

1994年,陳光誠考入青島盲校;1998年入讀南京中醫藥大學,學習針灸推拿。

陳光誠:「我剛到南京的那一個學期的學期末,我的一個室友買了一個短波收音機。他晚上躺下來在聽這些外媒的廣播。我呢,也就跟他有時候一起聽,有時候借他的收音機過來聽。那時候就對於一系列的社會問題有了很深入的認識。」

「赤腳律師」遠近聞名

在成長過程中,陳光誠很早就感受到社會對殘疾人的不公,他開始用自學的法律知識為自己和村民維權。

2000年夏天,陳光誠開始在河南洛陽一家推拿醫院實習。他回憶說,找他看病的大都是些政府官員和企業老闆。一年後,他畢業回到老家,被分配到沂南縣中醫醫院工作,但是他沒有去上班。

陳光誠:「我為什麼做完了沒去行醫呢,也有這個原因。有句話叫上醫醫國,中醫醫人,下醫醫病嘛。所以說,我覺得那個時候可能真正的問題不是在於解決這些人的身體上的問題。」

放棄做醫生後,陳光誠開始全心投入為村民維權的事業。漸漸的,他的「赤腳律師」的稱號不脛而走,找他尋求幫助的村民也越來越多。2002年,他還上了美國《新聞週刊》的封面。在此期間,廣播依然是他最親密的朋友。通過電波,他還認識了他後來的妻子——外語教師袁偉靜。2003年,他們不顧家人的阻撓結婚,同年生下了一個男孩,2005年女兒降生。調查強制墮胎政府如臨大敵。

也正是在這一年,陳光誠和一些朋友開始調查臨沂市政府暴力強制墮胎事件。

陳光誠:「以黨委書記挂帥,組織各個部門,包括計生委、計生辦一塊兒,不分晝夜開著車到家裡去抓他們認為違反了計畫生育的人。

「總體來說,整個在臨沂,那一年就有差不多60多萬人被非法拘禁,或者被墮胎、被結紮、被流產。被流產、被結紮,被墮胎的可能有13萬多人吧。」

陳光誠要求司法機關調查、查辦瀆職官員,並將他們瞭解到的諸多駭人聽聞的情況在網上公布。臨沂政府如臨大敵。

陳光誠:「從05年的8月11號開始,中共就派了大批的人駐紮在我們村子裡,非法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我們家周圍任何一個角上都有人。巷子的各個路口都有人。

「還有一個統戰組,他們幾十個人,每兩個人一組,在我們全村,到每個老百姓家裡去說,你們不要支持他,因為我們村老百姓都支持我嘛,他就非常恐懼。他說,你們不要支持他啊,你知道嗎,他家裡頭有電腦啊,你知道電腦是什麼,電腦就是你在電影裡看到的國民黨的發報機啊。他經常跟美國之音啊,跟自由亞洲電腦這些敵對電臺有聯繫啊等等,煽動老百姓來仇視我。」陳光誠的家人也因此受到株連。

陳光福(陳光誠大哥):「從05年光誠這個事情剛發生的時候,他們第一次威脅我是通過電話。他們第一句話就問道,惡狠狠的聲音,你是陳光福嗎?我說是,他說你告訴陳光誠,假如說我們現在的計畫生育出了任何問題,第一個死的是光誠,還有他的全家,還有你的全家。」

藏在牛奶盒裡的收音機

從2006年3月到6月,沂南縣公安局在沒有任何正當理由的情況下將陳光誠秘密關押了三個月,之後將其轉送到沂南縣看守所。

2006年下半年,兩次庭審之後,陳光誠被判處有期徒刑四年零三個月,罪名是「故意毀壞財物罪」和「聚眾擾亂交通秩序罪」。

在臨沂監獄緊閉的鐵門後,陳光誠通過輾轉獲得的一臺短波收音機艱難地獲取外界信息。

李肅:「他們不搜查你的監獄嗎?」

陳光誠:「搜查呀!怎麼能不搜查呢?每隔半個月、一個月就會去清監。所謂清監就是把人都叫出來站隊、搜身,然後在你的房間全部去清理。但是我就想辦法把它藏起來。」

李肅:「你當時藏在什麼地方?」

陳光誠:「那個時候在家人會見的時候會給我買一些牛奶,成盒的那種,方方的。我就會把這個牛奶盒呢,上面粘著一個吸管,斜的。你把它從底下粘在一起的那個口撕開,然後把牛奶喝掉。這個盒兒就空著。但從表面上看,吸管還在上面貼著,插吸管的口也還沒有開。然後就把它撐開以後,把這個收音機藏在裡邊。你再把盒兒照著原來的樣子把它捏上,恢復到牛奶盒從來沒有人動過的樣子。你就把它藏在牛奶箱子裡邊。即使他敞開牛奶箱子,把這一盒一盒牛奶全拿出來,查一遍,也沒有什麼東西,也發現不了。」

從小監獄走進大監獄

2010年9月9日,陳光誠刑滿回家。但他很快發現,自己不過是從一個小監獄走進了一個管理更嚴密的大監獄。

陳光誠:「在我臨出獄前一個多星期,中共派出了大批,幾十個人駐紮在我們村裡。已經布下了,用他們的話說天羅地網。

「他們的原則就是說,以我們家為中心,放射狀地向外排。你比如說我們家,四個角全部都有,再向外,任何一個路口都有,而且如果是直的,方路口,西南角有一個,東南角有一個,西北角、東北角各有一個的話。他必須要求西南角的人可以看到東南角的那個人,也可以看到西北角的那個人。另外這幾個角的人也都這樣能夠互相監督到。誰都不能偷懶,誰都不能脫崗。」

2011年2月,一段由陳光誠和袁偉靜秘密拍攝的視頻流傳到網際網路上,首次向外界公開了他們遭受的非法軟禁。

隨之而來的是嚴厲的報復。

陳光誠:「他就衝進去就把偉靜打翻在地,都是一群壯漢,甚至就是公安,就是沂南公安,還有這些幹部,然後就拿被子來,把她蒙在地上,在天井裡,在地上,在院子裡,然後幾個人站在被子周圍踩著,踩在被子上,一隻腳踩在被子上,另一隻腳就開始踢,就這樣打。這種毆打持續了幾個小時,當時偉靜的眉骨,上眼眶這個地方都被打骨折,肋骨也被踢骨折。

「這一個月之內,就有三次這樣的毆打和搶劫。直接到家裡,沒有任何的法律手續,沒有一個穿制服,直接就是這種打砸搶。」

李肅:「進來就打?」

陳光誠:「進來就打,二話不說。什麼東西搶了拿了就走,裝起來就走。後來就是在我們家周圍全部,一圈兒安上攝像頭,高清攝像頭。加強警戒。從這個時候,就不准任何一個人靠近我們家,包括我們家人。」

無論如何也要逃出去

陳光誠:「說實話,我從回到家裡被軟禁,很快我就想我必須逃出去。從那個時候我就在注意觀察,想盡辦法要逃出來。可是,那個時候,我家人反對,非常非常強烈。他就覺得你逃實在是太危險了。你離開這個家,他如果把你打死了,找個地方一扔,誰都不知道。

「最後因為這一系列的事情發生以後,我家人呢,至少偉靜是同意了。因為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還有一個就是我的身體也的確是非常非常不好了。因為在監獄裡,得了病,也不讓去看醫生。這個時候我已經差不多,每個月有半個月的時間躺在床上不能動。我就想我如果現在不找機會逃出去,以後想逃可能都逃不動了。」

整整一年多,陳光誠和袁偉靜都在秘密策劃出逃方案。他們研究每一位看守的習性,找機會爬到屋頂上勘察地形,無數次地討論每個方案的利弊。陳光誠在頭腦中反覆演習,直到每一步該如何去邁他都爛熟於心。

陳光誠:「當然也無數次的失敗。有時候突然有幾秒鐘的時間,我剛要逃走的時候。看守就一下子又看到你了,那我只好假裝去看一下我院子裡的月季花長得怎麼樣了,或者我假裝到自來水那兒弄水洗頭之類的,就矇混過去了。這樣無數的失敗,當然也包括我們打算挖地道逃出來,最後被中共發現了,就把地道給填起來。」

李肅:「還真挖了?」

陳光誠:「真挖了。挖了兩米多。」

李肅:「挖了多遠?」

陳光誠:「兩米多吧。」

與看守一牆之隔

不斷的等待,不斷地尋找機會,終於,2012年4月20日上午接近11點的時候,機會來了。

陳光誠:「那天正好就有這個幾秒鐘的時間,他們出去倒水,稍微有點兒鬆懈的時候呢,我就迅速地躲到我們家的一個角上,他們看不到的一個地方,然後在那兒稍作停留,就翻越了我們家的第一道牆。」

李肅:「你這個牆有多高?」

陳光誠:「第一個牆倒不是很高。第一個牆可能有兩米多高?從我們家到第一個鄰居家的牆。因為我們那邊都習慣有一個平房。平房都有樓梯,所以說往上爬不是很困難,只是往下下有點困難。

「當我剛剛翻越過鄰居家的院子,剛剛爬到她平房的樓梯上的時候,我就聽我這個鄰居一推大門進來了,哎呦,我說壞了。然後我就趕緊爬到她的平房頂上,就仰面躺到她的平房頂上,那樣她就看不見嘛。

「東邊的牆是比較高的,可能要超過四米多高。所以我就慢慢地用手扳著,把一個手挪下來,扳著這個牆縫,再把手挪下來,慢慢地往下下。快要下到底,還差一米多高的時候,因為我的體力不支,就一下掉下去了。

「那我就趕緊爬著走到另外一個地方,因為就在南邊就有一個看守的據點。他如果站起來一看,就看到我,所以我就快點兒往那兒跑。我事先知道,那個地方有三個豬圈。我就趕緊地,本來有個門,我可以進去,後來我發現沒有這個門。我就只好從那個豬圈牆上跳進去,趕緊躺在豬圈裡,靠著牆。仔細地聽到外面的看守,一個一個在說話啊,在看手機簡訊啊,打火機啊,那個動靜我都聽得清清楚楚。所以實際上他們離我可能也就只有幾米遠,只不過有一個豬圈牆隔著,他們看不到我而已。」

沒有後退的可能

陳光誠:「在翻了幾道豬圈牆最後呢,這邊又有一道,第五道牆。我要翻的第五道牆。這個牆就比較高。」

這是一道南北走向的牆,北邊是一條大路,那裡是個看守據點。幾個人緊緊地盯著這道牆,使得這裡幾乎成了一個不可逾越的關卡。這時陳光誠突然想到,早上他曾聽到村裡的拖拉機出去幹活。他知道看守通常會挪一下椅子給拖拉機讓路,這幾秒鐘的時間就是他的機會。他靜靜地等待著拖拉機收工回村的時刻。

陳光誠:「我一直等啊等啊,等到那天晚上6點多的時候,這個拖拉機就遠遠地從東南方向來了。我就想我要做好準備。然後等拖拉機越開越近,越開越近,開到東邊然後轉彎向西,快走過來的時候,這個人就拿著凳子,因為很清楚,他一拿凳子躲到西邊,聽得很清楚。我想快點!我就趕緊翻過這個牆,然後一下子騎上去以後趕緊跳過去,跳到那邊,要不然拖拉機一過去,他一回來就麻煩了。

「也就在這個瞬間,我跳下去的時候,因為這個牆是以前房子的牆倒掉了,底下有一些石頭,大塊的石頭,有的像葫蘆那麼大,有的像茶壺那麼大。我跳下去以後正好這一隻腳先著地嘛,這個腳一下子就摔在那個石頭上。當時我就感到一種鑽心的劇痛。一著地我撲通就躺在地上,一點也不能動。

「我當時真的是很糾結,我就想哎呀,既然老天讓我成功地逃到這個地方,這個地方可能離我們家差不多有100多尺了,那麼為什麼又讓我把這個腳摔傷了?你說本來就看不見,就非常非常地困難,可是現在又剩下一隻腳,我怎麼走?那個時候真的是心裏很難受,但是也知道必須前進,沒有任何後退的可能。」

拖著摔壞的右腳,陳光誠又艱難地翻過兩道牆。這時他想到了夜間游動的崗哨,心中突然有了一種不安的感覺。

陳光誠:「趕緊我想快點再回去吧。我就通過這個豁口又想辦法又翻進來,又藏在裡面。事情也湊巧,我剛進去不到一分鐘,真就有一個巡邏的從南邊走過來,從北邊過去。」

剛剛停了的雨此時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來。村裡的公雞已經開始報曉,陳光誠知道不能再等了。

陳光誠:「我就趴在地上,用膝蓋和胳膊肘在地上走。慢慢地就爬過了那條大道。爬過這條大道以後呢,就快出我們村了。

「快要出村口的時候呢,我就發現有一個地方,雨淋在一片塑料薄膜的聲音上。因為這些看守在下雨的時候往往都是撐起一片薄膜,躺在底下睡覺。我們家周圍那些人都是這樣,所以這個我都知道,但是這片薄膜我真的不知道底下是蓋著老百姓的東西,還是看守堵在那一個入村的路口,因為根據經驗所有進村的路口都有人在站崗嘛,但是我當時內心裏好奇驅使我真想去摸摸是不是人。但是我也知道可能要是人,我這一摸也就壞了。哈哈。」

20個小時的艱難旅程

正這樣一個雨夜,陳光誠沿著河邊小路爬到了隔壁的西師古村。那裡距離他家的直線距離其實不過七八百米。但就是這樣一段不長的路程他卻在繞路、等待、連滾帶爬、跌跌撞撞中走了近20個小時。

李肅:「你中間沒有吃也沒有喝?」

陳光誠:「哪有啊。那個時候我就記得我渴得,我的嘴裡黏黏的,就跟吃了糨子一樣。」

李肅:「那你逃出來以後,見到的第一個人是誰啊?」

陳光誠:「到這個村裡呢,我記得我就去敲他們村裡的門。其實他們有很多人可能,也許他們看到我了。但是他們不認識我是誰。因為我那個時候是渾身泥水啊。膝蓋、胳膊肘全都磨破了。有時候一看就把門關上了。但是我還是敲開了一個好心人家,有一個差不多快50歲的婦女,就問我,你從哪裡來啊?我說我從東邊來,我說你能不能給我點水喝。然後她就從自來水管子裡給我接了了差不多有,我們舀水的,差不多一升水的樣子,我就一氣喝下去了。」

這位村民按照陳光誠的指示,找到了他七年前維權時曾幫助過的村民劉元成的妻子。

陳光誠:「她老遠走過來就看著我,我就知道她在想。因為我已經是狼狽不堪了。她不認識我是誰了。因為我能明顯地感覺到她的腳步在放慢,那就是在思考,一直走在我跟前差不多兩米遠的時候,我就問她,我說表嫂你還認識我吧。她就一邊遲疑地一邊說,認不出了,你是誰啊。我就告訴她我是誰,我說我是陳光誠啊。‘啊,你怎麼出來的?!’就這樣一種聲音。‘那麼多人!’」

「那隻鳥兒飛出牢籠了」

劉元成一家找到陳光誠的大嫂,輾轉給在臨沂打工的大哥陳光福打了一個電話。

陳光福:「她第一句話就告訴我說光誠逃出來了。我當時非常驚訝。我就問了一句:真的假的?她說真的,我看到他了。我知道在這樣的問題上她不會和我開玩笑。我說現在在哪?她說在西師古劉元成家裡。我說好,這個消息我知道了,你不要再對任何人講。」

李肅:「接到電話以後您做了什麼?」

陳光福:「我第一個聯繫的是南京的何培蓉(網名」珍珠「)。我在第一時間給她發了一個信息,也沒有直接說,因為我怕這個郵箱也不安全。我就說:‘那隻鳥兒飛出牢籠了。怎麼想法兒把他捉住’。我相信她看到這句話以後肯定知道指的是光誠逃出去了。但是等了一段時間她沒有給我回覆。我就想她肯定忙,看不到這個信息,然後我又出去買了一個新的電話,買了一個新的電話卡,給郭玉閃打了一個電話。」

郭玉閃,北京大學政治經濟學碩士,非政府組織傳知行研究所創始人,2005年曾經和陳光誠一道調查臨沂計畫生育侵權案。

陳光福:「我告訴他,第一句話我就說,‘光誠逃出來了’。他當時也是不太相信,也是和我一樣,第一句話問的是,‘真的假的?’,我說真的,你大嫂看到了。他說,那好。他想了一下,不過想的時間不長,就告訴說我說,我明天下午會趕過去。在我們到之前,一定想法保證他的安全。

「第二天,22號我從臨沂就想法回到家。因為我和郭玉閃約定我們到蒙陰汽車站去碰頭、接頭。我本來想讓別人想法通知一下光誠,讓他做一下準備,然後天黑的時候過去接他。但是呢,別人都不願意傳遞這個消息。」

李肅:「你找了人,但是別人不願意去。」

陳光福:「對啊。」

李肅:「找了幾個人?」

陳光福:「就找了我老三。光誠的三哥。他當時聽到這個消息呢,我感覺他是比較矛盾,既高興,又有點害怕。高興的是,光誠被他們軟禁這麼長時間現在終於逃出來了。害怕的是,他可能是有很多方面的擔心吧,他不想介入這個事情。當我想讓他去傳遞這個消息的時候呢,他明確地說不同意。

「我就和老三一起去見到了光誠的三嫂。她呢,也不願意去。我就沒辦法。又到了另外一個村,找了一個獸醫。我當時考慮這個獸醫到各個村去,給羊啊、豬啊看病,讓他去傳這個消息應該比較好,他就找一個理由說誰家的羊病了,他去給它看一下病。一說以後呢,他很同意,說這問題不大,我現在就去。結果他騎摩托車就去了。回來以後告訴我說事情有點變化。光誠已經被陳華轉移走了。」

向著北京夜奔

陳華是陳光誠的侄子。4月22日一早他被帶到劉元成家,見到了陳光誠。

陳光誠:「我就跟陳華說,你快點找個出租車,先把我送出山東。陳華說,你不知道啊,外邊有多緊張。車站、碼頭、火車站都有他們的人,你根本就別打算。我說先出山東再說,所以我就讓他去找。結果他就出去找這個出租車,找了他的一個朋友,走到一半,問他拉誰,他一說,馬上就踩剎車,說不去不去,說你可別害我啊你。陳華說,咱們都不說是誰。他說,算了,你給我再多錢都不去,他說,我只能答應你,我給你保密,但是我不會去幹這個活兒的。

「所以說他就沒辦法,只能到車站去找了一個出租車,當然他也沒敢告訴別人他拉誰,他就說,我有個親戚,要到某個地方去看醫生。那麼就假借了這個藉口,找了一個出租車過來,大約在(22日上午)10點多鐘的時候,把我給帶出去了。」

李肅:「這個出租車司機不認識你?」

陳光誠:「因為我們擔心他認出來,元成就先沖了一壺水,讓他跑到屋子裡面去喝水,陳華就從另外一個屋子裡,用我逃出來的時候完全濕掉的褂子蒙著我的頭,把我帶到車上,把我帶到後座,後座上趴下來,頭上依然蓋著那個褂子。然後就把他叫出來,陳華坐在旁邊,所以說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到我是誰。」

出租車從西師古村一路開到山東新泰市汶南鎮。

陳光誠:「到那兒以後,我說你做兩件事情,趕緊去買一個短波收音機給我,一個手機給我。這兩個工具,第一,我要馬上瞭解外面信息,第二我要用手機聯繫朋友。所以,他就讓我在一個街心公園等著,他就買了這兩樣東西回來。」

陳光誠給幾個信任的朋友打了電話。趁著陳華去給手機充電的空檔,坐在河邊一邊聽收音機一邊等待回音。

陳光誠:「後來到了晚上差不多快10點的時候,陳華就回來了。但是他不知道我在哪兒呢,所以他就喊我,喊我,五叔五叔。我說我在這兒。他們過來以後就說,快點兒快點兒,北京的朋友來接你了,快點兒換衣服走。

「我說誰?這時候大哥就過來說,郭玉閃,從北京來的。啊,我一下子就覺得很快。然後玉閃就過來,這個時候我們就抱在一起。我們這一分別就是七年啊。他當時就說,那快點兒,戴上帽子換上衣服我們走。」

在夜幕的掩護下,他們開著車一路向北京疾馳而去。

報復隨之而來

到了北京,郭玉閃把陳光誠安頓在他事先在北京林業大學內租下的一間小公寓。這一天是4月23日。中國官方要到三天以後才會知道陳光誠已經逃走的消息。

陳光福:「到26號,當地政府知道光誠不在家。這個消息我是聽我的太太,克貴的媽媽告訴我的。26號的時候是我的岳父過生日,我從打工的地方往回家走的路上,接到她一個電話。她就說,剛才我聽到有一個人,看管光誠的這些人在我爸爸門口打電話,打電話的內容就是說光誠不在家,家裡只有老太太和袁偉靜兩個人。她感覺到可能他們知道光誠逃走了。

「她的意思是讓我躲一下或者說是想什麼辦法。但是我那個時候,我估計我當時在車上肯定有人跟著我,想躲已經來不及了。我就隨他去吧,反正就這樣了。我就回家了。回家以後白天相安無事,到了夜裡的時候,他們就翻牆打開房門把我抓走了。」

就在4月26號這天,陳光誠的妻子袁偉靜也從家中被帶走,在附近的一個賓館裡關了三天,接受嚴厲審訊。

密會美使館官員

在北京的陳光誠對於這一切毫不知情。幾天來,他一直在錄製一段秘密視頻。

此前,陳光誠的境遇已經引起美國政府的高度關注。2011年11月2日,美國國會中國問題執行委員會曾舉行聽證會,呼籲中國當局停止迫害陳光誠。

陸陸續續有朋友偷偷來探望他。25日這天晚上,維權人士胡佳和妻子曾金燕也來了。大家一致認為,這個地方已經沒那麼安全了。曾金燕提出,還是直接去美國大使館比較安全。

陳光誠:「我就說那這可以啊,可以去嘗試一下看他們接受不接受。所以玉閃就連夜就去聯繫他們。他們也不相信。他們覺得這不可能。因為他們的一些人也到我們東師古去看過,他也知道這個事,那不可能。玉閃跟他說是真的以後,他說那好,那明天早上5點多我們在五道口見個面。

「所以那天早早的,玉閃就找了他另一個朋友開著一個車,從朋友那借了一個車過來,我們就早早地出來,上五道口去跟他們見面。他們後來過來上了我們的車以後,這兩個外交官一看是真的。我們提出要求,他們說我們決定不了,這樣,我可以請示華盛頓看看怎麼樣,我們會盡快地給你答覆。」

北京街頭圍追堵截

4月26日中午12點左右,陳光誠和同伴們得到美國大使館回覆:華盛頓同意了。雙方約定下午1點再在五道口見面。這時他們發現自己的車已經被國安盯上了。

陳光誠:「一上車,那四輛特務車就跟上了,緊咬著我們的車。所以我們一開車,就跟使館的人聯繫,使館的人就開車跟著我們。他就根本靠不上我們的車。這四輛國安的車就緊盯著我們的車,使館的車就被隔在後面,兩個車想靠在一塊兒,但根本靠不上。他們就緊咬著我們的車,使館的車緊咬著他們的車,我們就開始了追車賽。」

一番週旋後,陳光誠的朋友們看準一個時機,攙扶著他飛快地鑽進了美國大使館的車。

陳光誠:「我上車後,公使一把就把我拉進來,始終握著我的手告訴我,沒事了,現在安全了。王公使就說,馬上開車回大使館。這個司機也很嫻熟,就在北京城全速往前跑。後來公使就說,不行,不能這樣跑,你就正常開,如果被攔下來麻煩更大。所以,我們就正常速度一直開。那兩輛車就一直咬著我們。整個差不多一個小時路程一直是這樣,一直開到使館的門口。

「公使坐我這邊,另一位外交官坐我這邊。副駕駛座上還有一位朋友,我不認識,也沒有介紹他是誰。他始終在接電話。反正其中在電話裡我就聽懂了一句話。可能那個時候,有人打電話進來問進展怎麼樣,我就記得那個外交官說,in the car。就是這句話。」

李肅:「在車上。」

陳光誠:「誒,在車上。我就知道可能是有人在問什麼情況。」

李肅:「那個使館大門開了你們就進去了。」

陳光誠:「對,大門開了我們就進去了。」

華盛頓指示全力支持

李肅:「然後呢?」

陳光誠:「然後這個王公使就帶著我一直走到那個海軍陸戰隊的樓,把我帶到三樓,上面有一個有點像小標準間的這麼一個房間。他準備好了一些被子,就鋪了一下,我就在那暫時地安頓下來。」

李肅:「你是跟他們談你要到美國來嗎?」

陳光誠:「沒有。」

李肅:「你說什麼了?」

陳光誠:「我當時就跟他談,要求他們出面跟中共談判。」

李肅:「來保護你?」

陳光誠:「對,對於這些年來中共犯下的罪行……」

李肅:「使館怎麼說?」

陳光誠:「這些事情他們會跟華盛頓匯報。」

李肅:「那麼接著回來他們告訴你什麼消息呢?」

陳光誠:「這個王公使出去匯報以後,後來回來就告訴我說,看著非常高興,就告訴我說,華盛頓告訴我們,只要我們能做的,全力支持。然後我說,那非常感謝。我能看得出來每一個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在那個房間裡跟我見面的這些人,他們都非常興奮。他們似乎覺得自己在做一個非常非常正確,而且重要的事情。」

4月27日,陳光誠進入美國大使館的第二天,時任美國駐華大使駱家輝縮短了假期行程,提前返回使館。

陳光誠:「一回來就去我房間了,跟王公使去,我們一起談話。」

李肅:「那他主要說的是什麼呢?」

陳光誠:「他當然就是關心我的身體了,讓我注意休養。吃的東西還是不適應啊?習不習慣啊?還有什麼需要啊?這樣的一些問候性的、禮節性的。」

美國的態度變了

但是就在那天晚上,陳光誠感到使館人員的態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從開始的熱絡變得疏遠起來。

陳光誠:「當然這個事情後來我很快就知道了為什麼變。就在那天早上,白宮管國家安全的這些人就在一起開了一個會議,當然是歐巴馬召集的了,總統、副總統都在一塊兒。他們就提出了一個,不能因此影響中美關係,不能讓中共生氣,不能讓中共不高興。我聽到這個消息以後我感到非常非常地意外。這不是我印像當中的美國。」

當時距離預定5月3日在北京舉行的美中第四輪戰略與經濟對話只剩下幾天時間。美國時任國務卿希拉里·克林頓也將很快抵達北京。

陳光誠:「到了29號,助理國務卿坎貝爾,分管亞太事務的那個就去了。跟我們有一個會,中午,差不多一個多小時的會。在這個會上,他就清楚地提出來我們要跟中共談判,我們上午已經談過一次了。我們會給他提出要求,要求他們保障你的權利,而且要把這些要求寫進我們兩國的外交協議裡。

「當時他說希望我能幫他個忙。我就問他什麼忙。他說你要給偉靜打一個電話,告訴他們要她信任我。如果可以的話,今天晚上我就會派使館的車去把她接來。到這個時候什麼還都是積極的。他說,但是這個事情也比較緊急,必須在24到36個小時解決。

「在這個時候呢,Harold Koh(高洪柱),就是國務院的法律顧問又拿出來一封信給我。這個信是美國紐約大學校長親自簽的,邀請我到他們紐約大學上海的分校去讀書三年。他們也在這段時間也再三地問我你想不想去美國,我說我不想去美國。我就想這個事情如果能夠解決是最好的。」

李肅:「期望著美國大使館、美國政府向中國政府施壓,來讓中國政府,不管是哪一級政府尊重中國公民的權利,這個算不算是挾洋自重啊?」

陳光誠:「我覺得不算。因為所謂的‘本’與‘洋’本身就是自己劃出來的界限,現在這個社會已經到了這種全球化了。任何的一點事情你都不能以一個狹隘的區域來理解這件事情了。任何不公的事情發生跟任何的其他人都有直接的關係。」

李肅:「那這個有沒有說你希望外國干預中國的內政啊?」

陳光誠:「‘內政’在2000多年孔子就有定義,‘政者正也,子率以正,孰敢不正?’。這個我把它定義為‘內邪’,邪的話就人人都有權去管理,人人都有權得而株之。

「至少29號我們這個會的時候我覺得像坎貝爾他們還是有一定的信心,有著這麼一種要去談好這個事情的這麼一股勁,但是事情接下來很快發展就有了變化。」

李肅:「什麼樣的變化?」

陳光誠:「他們實際上是從29號開始跟中共談,談到30號上午,到了下午,他們基本上就已經有了他們之間的一個協議,而沒有我的一個,摻和我的想法的一個協議。

「那天上午他們去跟中方談過以後呢,下午他就跟中方一起到朝陽醫院去看了給我準備的病房,而這個時候我都一無所知。

「30號的晚上,我就發現他們好像是語調個各方面就有點變化了,就有點很著急,急著讓我趕緊離開使館。這個原因我想很清楚,到了30號的晚上,白宮又舉行了第二次會議,要求他們全部參加,這個時候我想就不是27號那個會議,不要傷害中美關係,而是要快點結束這件事情。」


陳光誠走出美國大使館。

走出美國大使館

陳光誠:「5月1號,駱大使還有他的翻譯,還有另外一個人就拿著攝像機到我的房間,很正式地和我說,陳先生,我們什麼都準備好了。你要和我們一起走嗎?我說我沒有得到任何的承諾,我不會跟你們走的。我不答應。駱大使一聽我拒絕,馬上轉身出去了。說實話在這個過程中,駱大使並沒有難為我。

「出去以後,後來一直到下午,中共就等不及了,打電話到使館問,怎麼樣啊?怎麼樣啊?你們給他談的條件怎麼樣啊?美國使館直接答覆他們說,陳先生不接受你們的條件。‘為什麼?!!!’他們當時給我學得時候就幾乎帶出這種口音,外交部一下子好像火燒到了一樣。‘為什麼?!!!’他說,很簡單,陳先生不相信你們中央政府。你們沒有拿出任何誠意來。‘那我們就把他家人接來行不行?’立馬這條件就開出來了。」

5月2日,袁偉靜和兩個孩子被地方官員帶到北京,安置在北京朝陽醫院。

陳光誠:「到了2號10點左右吧,就去跟我說,說一會兒呢,你到駱大使辦公室,我們給你收拾一下東西。我說我還沒有接受要出去呢,怎麼就給我收拾一下東西啊?後來駱大使就來,我們就到他辦公室。

「中午他們就要我寫一封信,給溫家寶的一封信,或者給胡錦濤的一封信。寫好以後他們會讓希拉里親手交給他們,他們再三再四地承諾會讓希拉里親手交給他們。」

李肅:「接下去,怎麼樣呢?」

陳光誠:「後來他們又一輪地給我施壓,意思就是,快點走,現在還有20分鐘,過了這個時間,中方就撕毀合同。到那個時候我們就誰都沒辦法。其實這些話對我來講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2012年5月2號下午,在進入美國使館六天後,陳光誠由美國助理國務卿坎貝爾牽著左手,駱家輝大使攙扶著手臂,走出了美國駐北京大使館。

滕彪:快點離開中國!

陳光誠:「我上車以後就把我送到朝陽醫院了。在路上,的確是我一上車以後,關上車門,他們其中就有一個人打電話給希拉里。我就跟她說了幾句話。我當時就說:‘I want to see you now’。我就說我現在就想見你。」

在朝陽醫院,陳光誠見到了半個多月未見的妻子和孩子,卻也很快發現,原先承諾和他一同住在醫院的美國大使館的工作人員很快離開了。他意識到事情已經完全變了。

陳光誠:「所以到後來,我就給滕彪和曾金燕打電話說這個事情。」

李肅:「滕彪怎麼說的?」

陳光誠:「滕彪就說你怎麼出來了?你快點走吧,要不然你快回使館。我當時就苦笑了一下。我還回使館?!我也不能在電話裡跟他解釋。」

李肅:「他說讓你快點走,是快點離開醫院還是快點離開中國?」

陳光誠:「兩個都有。就是說你快點先回到使館才是安全的。然後你不要企圖留在這,你要快點走,離開中國,能離開的話就快點離開。」

李肅:「這是他說的?」

陳光誠:「所以當然這個事情我給金燕打電話,金燕也直接就責怪我說,你知道你這樣做意味著什麼嗎?我也沒有辦法深跟她講。我就說金燕妹妹,你知道我沒有別的選擇。我必須出來和我的家人在一起。所以後來就說那現在怎麼辦?她說現在只有把事實告訴媒體。」

5月4日,在克里斯·史密斯眾議員的牽頭下,美國國會舉行了一次緊急聽證會,討論陳光誠的境遇。非政府組織對華援助協會的創辦人傅希秋接通了陳光誠的電話。

陳光誠作證視頻:在中美達成聯合達成的協議中,中方承諾要保障我的憲法的公民權利。我現在要求他們兌現這種諾言,給我出國休養的自由。

就在同一天,中國官方媒體報導:

外交部發言人劉為民今天就陳光誠希望出國留學一事答記者問。有記者問,據報導陳光誠目前希望出國留學,請問中方對此有何評論。劉為民說陳光誠目前正在醫院接受治療,他如果想出國留學,作為一個中國公民,可以像其他中國公民一樣依法通過正常途徑到有關部門辦理有關手續。

離開的滋味

5月19日,陳光誠接到中方通知,他們一家將乘坐當天下午的飛機前往美國。

李肅:「當你知道,確認了要走的消息,什麼感覺?」

陳光誠:「怎麼說呢……」

李肅:「你一直拒絕離開中國。」

陳光誠:「五味俱全啊。可以說是五味俱全。我覺得真是非常非常的苦澀。我是不得不離開。」

陳光誠目前和妻子、兒女、大哥和母親生活在美國首都華盛頓近郊。

在他出逃後,他的多名親朋好友陸續被抓。

維權人士何培蓉(珍珠),2012年4月27日被警方拘捕,關押至5月4日。

維權人士郭玉閃,2014年10月被警方拘留,2015年1月以「非法經營」罪被正式逮捕,目前正在獄中。

侄子陳克貴,以「故意傷害罪」被判處三年零三個月有期徒刑。他所服刑的臨沂監獄正是當年陳光誠坐牢的地方。

陳光誠在山東東師古村的親屬依然受到中國當局的滋擾……

採訪後記

李肅:「你從90年代開始就進行維權,一直到2012年,這個過程中遇到過很多波折,受到過很多壓力,有的時候壓力是非常非常的巨大,包括你妻子的家庭的壓力,有沒有任何的時候你感覺到要退出去?」

陳光誠:「沒有。因為做維權它不是一種……怎麼說呢,它就是一種很自然的條件反射。有時候當這種邪惡發生在你身邊的時候,你如果不去做,你內心的那種煎熬甚至比坐牢還要難受有可能。」

李肅:「但是你由於做了這樣的事情,你自己的家人,你的親戚、你的朋友、你太太的家人、你太太都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很大的壓力,你不覺你對他們也應該承擔你的責任嗎?」

陳光誠:「當然偉靜那時候內心也有所怨言,就是說你看著他們這麼打我,你怎麼就……我說我如果表現出來去護著你的話,他可能就會更打你。因為只有這個他知道能夠戳痛我,能束縛我的一個籌碼。那我就表現出來一種有血往肚子裡流。就不讓他覺得你的這個邪惡對我是有用的。

「我並不是簡簡單單地為了我自己去牟利而做的事情。這是一個社會責任。社會責任對每一個人他都是有責任的。所以這種社會不公的存在,除了它會讓每一個人都感受不公以外,同時每一個人也有義務來糾正這種社會不公。」

李肅:「看到社會不公的人我相信是很多的。和這個不公進行爭鬥的可能也是有一些。像您做出的這樣的爭鬥和得到的這樣的結果可能是很少數。你認為您和別人有什麼不同?」

陳光誠:「不能確切地說到底有什麼不同,我只是覺得當這種社會不公發生你面前的時候,就是不能夠視之勿見,也無法視之勿見。如果你總是視之勿見,這種不公遲早就會落到你頭上。」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来源:美國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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