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時，有一個婦女，別人叫她李婆，在京城中做女僕，李婆是個狡黠的人，辦事善察言觀色，揣度主人的心思，因此很得主人的歡心。主人王長吉，是京城一大富翁，世代做高官，只是沒有兒子，深以為憂。年逾五旬時，王長吉納了一個小妾張氏。張氏一年之後，果然懷孕。王長吉看著，心中歡喜。
在小妾臨產前一個月，王長吉因為公事，要去南方江西一趟。行前，他指著張氏、對妻子李姐說：「她快要生產了，請你好好照顧她。她生下一男半女，也是我們王家的後代。」
李姐假意應道：「主公你放心，我會照料她的。」李姐是個出名的妒婦，性格悍潑刻毒，她怕失寵，根本不願小妾張氏生下一男半女來。等丈夫出門遠行了，李姐暗自想道：「她生下一個兒子，對我有什麼用?」就與李婆商議，千方百計要把張氏的胎兒弄下來！幸運的是她們的計謀都失敗了……
張氏馬上要生產了，正在房中哎喲哎喲地叫腹痛。李姐把李婆叫來，對她說：「等張氏生下嬰兒時，不管男女，把他丟到野外去。我會重重賞你的。不可走漏半點消息！」李婆巴不得有個討好主婦的機會，欣然答應。
小妾張氏夜間生下一個男孩。李婆從接生婆手裡接過嬰兒，抱出房間，把他交給看門人，要看門人把嬰兒丟到野外去。看門人張貴，眼看這個可愛的嬰兒要被丟棄，心中不忍，又不敢違背主婦的旨意，只好抱出門外而去。在半路上，恰好碰見一個拉煤的人，空著車子轆轆駛過。張貴乘趕車人不注意，把嬰兒放在煤車裡，抽身便走。那個趕車人，在黑暗中只顧趕車，根本沒發覺有人放了什麼東西在車內，只是揚鞭喝馬，疾駛而去。
李婆向李姐報告了事情經過，李姐非常高興，賞了她一件衣服。李姐來到張氏房間，問嬰兒哪裡去了？女僕都說不知道。李姐就大罵婢女，說她們怎麼這樣不小心，失去防護，把一個嬰兒給丟失了。婢女們懼怕萬分，不敢反駁。
李姐假裝生氣，罵了一通之後就回房了。她不追究這件事，也不派人四處尋找，丟了一個孩子好像跟丟了一件不值錢的東西一樣。
張氏見剛生下的孩子忽然丟失了，非常吃驚，只嘆自己命苦，日夜哭泣。李姐聽到張氏天天哭泣，說她像哭喪似的，太不吉利了。張氏剛滿月，李姐就把她趕出家門，嫁給一個遠方的客商了。
王長吉回到家，見兒子丟了，愛妾也嫁給他人，傷心透了，覺得人生全無意義，火氣攻心，痰湧上喉嚨，窒息而死。
李姐見丈夫死了，也不十分痛苦。埋了王長吉之後，李姐就從親族中過繼了一個兒子，想不到過繼來的孩子品行極壞，對李姐打罵交加，常常說：「你自家的兒子都不要，把他丟到別處去了，你還要我待你怎樣?」其他一些親族的人本來就討厭李姐，以前只是礙於王長吉的面不敢表露。現在王長吉死了，大家都無所顧忌，都去欺凌李姐。李姐見自己陷於困境之中，無人救助，於是醒悟過來，後悔當初那樣做。她悄悄吩咐李婆。叫她尋找那個被丟棄的兒子，找了一個多月，毫無結果。
李姐暗自煩惱，只好和李婆過著孤獨的生活。到了六十多歲時，李姐常常一個人坐在房中，痴痴地想著什麼。這時她已白髮滿頭，眼光呆板。白天夜裡常常聽到她後悔、慚愧的哭泣聲。沒多久李姐就死了。
李婆見主人死了，就捲起包裹投奔他人。
後來，那個被丟棄的孩子，在山西素封家找到了。素封是煤窯主，年紀老了，正缺後代繼承家業。這還多虧那個趕車人考慮得週到。這個趕車人到家後，突然看到車內有一個孩子，他就氣得大罵：「我自己的孩子都養不活，還要養別人的孩子!」想把他拋棄，又不忍心，想了一會，突然想起主人沒有兒子，就把這個孩子送給煤窯主素封。素封一見，非常高興，重重地賞了趕車人，把這個棄嬰，當作親生兒子一樣養著。長大之後，這孩子非常聰慧，就讓他到各處遊學。到了京城，遇到了李婆，閑談時，說起了自己的身世。李婆才知道這個青年，就是當年的棄嬰。
李婆後來到了浩歌（即長白浩歌子，本文的原作者）家裡做僕人，把自己一生所幹的這件壞事，向人懺悔了一遍。
到了七十歲，李婆發了瘋，常常脫光衣裙，到處亂跑。不久她的兩條大腿潰爛，好像受過刑杖一般，膿血淋漓，臭不可聞。時隔不久，李婆就死了，這也許是一種報應吧。
(事據清代長白浩歌子《螢窗異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