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說：可一旦涉及國計民生，就絕不能談命了！（圖片來源： 繪圖 志清/看中國）
道光二十三年，楊邁前來京城禮部衙門赴任。這楊邁是昔日的浙江巡撫，如今的禮部郎中。從封疆大吏到京官小吏，落差很大。楊邁在官場摸爬滾打二十載，還很會相面，曾跟著一位隱世高人學過幾年，看人識相頗有心得，在江南一帶小有名氣。
剛到禮部，同僚的官員們就請求：楊大人您精通相術，可否請您給我們也看看哪！
楊邁回答道：哪裡當得真？我年紀大了，早就不看了。
這時，禮部的梁大人走到楊邁面前，說：楊兄，您在浙江出事之前，就沒給自己看過相？
楊邁嘆氣道：唉，當時我真的沒看出自己有半點凶兆。回想起來，那段時間面色紅潤，印堂也沒有黑氣，怎麼會想到遭貶？
梁大人突然拍掌大笑：楊兄，您這相術準得很啊！
楊邁一臉困惑。
梁大人慢條斯理地說：您想想，當巡撫時您每天要操心多少事？軍務、錢糧、水利、民生，哪一樣不壓在您肩上？累得像陀螺一樣轉，連覺都睡不安穩。現在好了，雖說品級降了，但您看看這禮部郎中的日子，清閒自在，每天就是審審公文，寫寫奏折，下了衙門還能回家陪夫人喝茶。這分明是福氣！您的相術看得清清楚楚，確實並沒有災禍之象啊！
楊邁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恍然大悟，連忙拱手：梁兄這話真是一針見血！我算是明白了，原來相面算命也不是不變的。人的心境變了，相貌就變；做的事變了，命運也跟著變。
這時，一直在旁邊聽著的孔昭虔（孔荃溪）忍不住插話：楊大人，「相隨心改」我倒是聽過，可「命由人造」是什麼意思？
楊邁接著給大家講了李敏果公（李衛）的故事。
李衛遇仙記
當年李衛還沒發跡時，有一次坐船過江。船上有個道士，看上去仙風道骨的。船行到半路，有個乘客因為幾文船錢跟船夫吵起來，那道士看了一眼，只是搖頭嘆息：命在須臾，還計較這些？話音剛落，忽然一陣風起，船帆猛烈擺動，那個正在爭吵的乘客被帆桿掃中，直接掉進江裡，轉眼就沒了蹤影。
李衛當時嚇得不輕，心想這道士真神了。可更神的還在後面。船行到江心，突然狂風大作，巨浪滔天，眼看小船就要被掀翻。就在這關鍵時刻，那道士站到船頭，腳踩禹步，口唸咒語，說也奇怪，風浪竟然漸漸平息下來，船也安全靠了岸。
李衛跪下就要磕頭謝恩，道士卻擺手說：剛才那人命該如此，我救不了。你是貴人之命，自有轉機，我只是順手幫一把罷了。
李衛當時激動得不得了，說要認命跟著道士修行。道士卻搖頭說：認命，也要看什麼命。個人的窮通得失，確實該認，不然爭來爭去，反而害了自己。就像李林甫、秦檜那些人，本來命裡就該富貴，可偏偏要作惡，結果遺臭萬年。
大道至簡的天機
但是道士接著說了一句話，讓李衛受用終生。他說：可一旦涉及國計民生，就絕不能談命了！天地生才，朝廷設官，就是為了補天地之不足，救萬民之疾苦。你若身居要職，卻袖手旁觀，把一切推給天命，那天地為何要給你才幹？朝廷又為何要給你官職？這個道理，你要牢記啊！
房間裡鴉雀無聲，所有官員都在琢磨著這番話的深意。
楊邁又接著說：還有一個故事更說明問題。山東有個叫國泰的巡撫，有次請仙降筆，想問自己能活多少歲。結果仙人只寫了兩個字：不知。
國泰奇怪了：仙人不是無所不知嗎？仙人又寫：別人的壽命我知道，你的我真不知道。國泰更糊塗了：這是為何？
仙人寫道：普通人的壽命有定數，因為他們只管自己的事，用完天賦的福分就走了。但你們這些封疆大吏不一樣，一道政令下去，千萬百姓受益，你的壽命就增加；一個惡政出臺，千萬人受苦，你的壽命就減少。連掌管生死的神仙都不能預先給你定壽命，我這小仙怎麼知道？你的命運，你自己問問良心就知道了！
最後，楊邁說：所以啊，我們這些當官的，命運從來就不是固定的。做好事積德，命就越來越好；做壞事傷天害理，命就越來越壞。哪裡需要什麼高深的相術？
梁大人點頭稱是：楊兄說得透徹！難怪古人說相由心生，原來心善了，相自然就好了；心正了，命自然就順了！
孔昭虔也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些貪官污吏，開始時面相還算端正，做惡多了就變得面目可憎。原來這裡面有這麼深的道理！
楊邁說：其實道理很簡單。我們這些人手裡握著權力，影響的不止是自己，還有千千萬萬的百姓。權力越大，責任越重，所謂「職位越高，命越難算」，就是這個道理。因為你的每一個決定，都在改寫著自己和無數人的命運。
從那天起，禮部衙門裡多了一個傳說。楊邁再也不給人算命看相了，但他的那番話卻傳遍了整個京城的官場。當時有許多官員開始反思。
楊邁也真正想通了自己被貶的原因。他在浙江時雖然沒犯什麼大錯，但也確實沒做什麼讓百姓真正受益的大好事。上天讓他從封疆大吏變成京城小官，或許正是給他一個反思的機會。
從此以後，楊邁把從前研究相術的精力，全部用在了研究如何做一個好官上。雖然只是個小小的禮部郎中，但他處理的每一件事都認真負責，漸漸在同僚中贏得了好名聲。
幾年後，楊邁升任禮部侍郎，後來又調任地方，這一次，他真正成了一個讓百姓擁護的好官。而他的面相，也確實比當年在浙江時更加慈祥端正了。
後記
這個故事改編自清代梁恭辰的《北東園筆錄》，它告訴我們：天機其實不難解，心正則相好，德厚則命昌。那些費盡心思算命卜卦的人，還不如多做些好事積德來得實在。
楊邁這個人物雖然經歷了官場的起伏，但最終醒悟了，這或許就是古人所說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