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脚伸出去!

作者：党治国发表：2006-09-16 05:27

中国现代化的差距，主要不在物质和经济层面，而在理念、道德和精神层面。美国的朋友告诉我，北京和一些中国省会的建筑，比之华盛顿和一些美国州政府所在地，不仅不显差，且多有过之。但“软件”的差距就不可以道里计了；但可以时间计，大概不少于300年。就是说，300年以前美国尚未立国时，那片土地上的人们有关自由、民主、人权、信仰等观念，远高于我们的今天。这意思当然不是说，我们300年后才能达到美国现今的样子。因有借鉴前车的赶超优势，就有了 “后来居上”的可能，英、美等国都是这样先后成为最发达国家的。问题是，要认识自己究竟在哪些方面落后了，原因又是什么？

阻碍我们迟迟不能实现政治民主化的，历史原因是2300年传统留下的专制主义和奴隶主义，现实原因则是已经形成的政治特权和经济特权势力，顽固地维护专制主义和奴隶主义传统而与民主、自由为敌。

迈不开自由的大步，是因为我们还不能摆脱专制主义和奴隶主义的枷锁。我们不仅应当吸收、包涵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已经实践成功了的自由、民主、人权、平等和社会福利等进步因素，而且要善用我们自己多年的失败经验和如山罪错这一特殊资源，以较快步伐赶上发达国家，更有效地营造和谐社会。开始时我们似乎都不乏这样的愿望，包括老百姓和统治者。但数十年来举步惟艰，脚上总有一双使我们迈不开大步的夹脚的小鞋。究其根源，无不是专制主义和奴隶主义这传统枷锁的具体转化形式。它当然不是吃素的，以致“穿小鞋”和“扣帽子”、“打棍子”一样，成为人人望而生畏谈虎色变的口头禅。从普通老百姓到高层领导者，谁人不怕“穿小鞋”？甚至当官的比老百姓更怕。只要看一看官们每有讲话，便掏出一张发言稿一字一板地念下去便清楚了，他们最怕说错了话，那发言稿却是一群秀才们反复推敲出来的典型废话。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既然是2300年传下来的妖孽，叫人怎地不怕它？

我从自己的最新研究成果中得出结论，这束缚国人自由的“小鞋”，不但并不可怕，而且完全能够制服。古人不是早有“踏破铁鞋”的豪言么？铁鞋尚可踏破，又何怕一双小鞋？

我们不怕小鞋，难道小鞋会怕了我们？

看穿了，简单得和个“一”一样。我们完全可以使小鞋怕我们。

我的发现是小鞋的束缚力有一个极限，连同和小鞋同出一厂的“帽子”也是这样。如果世上只有一个人穿小鞋，他一定难受得要死，与其穿小鞋，还不如干脆“削足适履”变成残疾人。一旦穿的人多了，小鞋的束缚力便要下降。因为鞋帽工厂从祖先继承下来的专制主义原料毕竟有限，国际市场上这原料亦甚短缺。穿的人进一步增多，夹脚的束缚就可能变成可以伸缩的弹性；终于成为敝屣，历史博物馆也未必肯于收藏了。一般人都有穿鞋的经验，不管布鞋还是皮鞋，新鞋总有点夹脚，穿过一个时期，鞋就被撑大而能适足了。可见，冲破小鞋束缚之道在于穿，在于撑，在于每天不停地穿，不断地撑。你千万不要因为害怕夹脚的不适而去打赤脚走路，或者竟去削足适履而使自己成为终生的残疾。

1978年改正右派的决定出台以前，右派的“金箍帽”早就被千百万人的“右派言论”撑大了。那时人们私下里谈论，常说：“我这话要搁1957年，就是右派了。”对方说：“我也是。”然后是一个约定：“今天咱俩在一起，我可什么也没说。”对方说：“我可什么也没听到。”接着是四目相视，会心一笑。千百万人私下里都在说着右派言论，右派帽子还有什么束缚力？“改正右派”，不过是给予既成的社会现实一个政策的承认形式罢了。

改革开放以来有过两次“反自由化”。“自由化”的内容现在的过来人大都记忆模糊了，但说起来倒都能记起“私有化”充当过两次反自由化的靶子和“小鞋”。但千百万人就是不退缩，他们为了生存和发展，硬是掉头不顾地的把自己的双脚伸到“私有化”的小鞋里去。最终那小鞋不再夹脚反而穿在脚上远近皆宜，下上自适，以致官方的文人们先是炮制了一个“非公有制”的新名词作为私有化这“他娘的鞋”的遮羞商标，随后干脆丢掉伪装，直呼“发展私有企业”、“保护私有财产” 了。

基督教兴起于公元一世纪，强大的罗马帝国制定了禁止的法律，为基督教徒们打造的小鞋挟持着他们走向监狱和刑场。但基督徒们不怕这小鞋，顽强地转入地下，秘密聚会和发展。公元四世纪，帝国统治者不无惊慌地发现，罗马帝国军队中的官兵几乎全成了秘密的基督教徒；穿在他们脚上的小鞋，不但不能强迫他们走入监狱和刑场，反而有可能把统治者踏得筋断骨折。还没有完全丧失聪明的帝国统治者君士坦丁适时地得到神启，看到异象，不但废除了对基督教的禁令，而且宣布基督教为罗马帝国的国教。

后世的人们将会感到滑稽的是：20世纪和21世纪初的中国人畏惧穿的小鞋，竟源于民主、自由、平等、人权这些当时的发达国家民众和后世的全体人类视为不可须臾离开的基本权利和基本理念。后世的历史学家将会感到奇怪，这些基本的东西，或者是当时中国的宪法明确规定了的，或者是当时的中国政府签字承认的《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一致认可了的，或者是他们自称为指导思想的马克思主义号称要彻底实现的东西，为什么拥护它的人会那样的忧心忡忡而反对它的人却那么地无所顾忌？

从过去，从现在，从未来，我们绝不是站在地狱的入口处，而是站在远离地狱的起点上，我们更有理由高诵着但丁的诗句：

在这里必须根除一切的犹豫，

在这里任何怯懦都无济于事！

把你的双脚伸出去，撑大那小鞋，踏破那铁鞋，踩出自己的路，走向光明的新世纪吧！

2001-10-18初稿

2006-9-11改定
(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立场和观点)

来源: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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