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将领刘湘侄孙的悲喜人生(下) (图)

作者:吴世跃 发表:2009-11-26 04:35
手机版 正体 打赏 0个留言 打印 特大

六、艰辛的寻亲之路

在我走投无路时,有人告诉我,我有一个哥哥,在峨边茶厂工作,我非常高兴,当即决定去投奔他。

我没钱乘车,但我知道青龙场有火车,以前我在那儿卖过菜。我到青龙场爬上一列火车,是货车。到乐山附近时,我被车站派出所发现了,又被关起来。几天之后,落实了我的身份,要遣返。我不干,说我的哥哥叫吴世伦,在峨边茶厂工作,我要去找他。派出所的果然又查到了我哥哥,但是不准我去找他。为啥?因为他正在峨边劳教,是个劳教分子!

派出所给我买张车票,非要我回来。

我上了车后又溜下来,爬上开往峨边的车。

这次是列客车,查票查得紧,第一次我在厕所里躲过了,第二次躲不过,眼看又要被抓,被关,押回去又要被当成小偷、扒手。那种绝望的感觉又涌上来,不活了!跳车,摔死就算了!

我从车窗跳了下去。

嘿,不知过了多久,我又醒过来,身上除了脚上的伤(伤痕至今还在),其它都完好。

但是,去找哥哥的梦破灭了,我不得不又回到了家乡。

回来后仍然莫法,这时,又有人给我说,安仁镇是我家婆的老家,王玉清是我家婆的亲戚。

王玉清!她的名字响得很哪,刘文彩的五姨太,到处都在批斗她,她还是我的亲戚?!

我反正无路可走,去找找她。我从冉场步行,一路走一路问,最后打听到王玉清在蔡场5大队3队。

王玉清住在一间矮小房子里,虽然贫穷,但打扫得干干净净。我们见面,彼此都不认识。我把我的情况说给她听,但是,那时我对我妈妈家的的情况也不太清楚。我告诉她,我只听说刘湘是我的外爷爷,我不知道我该叫她婆婆呢还是舅母,还是其他什么。我说,我搞不清楚,要你才搞得清楚。王玉清问:"刘湘是你外爷爷?那你妈妈叫什么名字?"我回答:"她叫刘秀容。"王玉清一听就拉着我的手说:"噢,刘秀容是刘湘的亲侄女嘛,是刘湘大弟弟刘成章的女儿。那你该叫我祖祖。"

我于是就叫她祖祖。我告诉她我的经历:流浪呀、舔盘子呀......她一直抓着我的手,眼泪直流,说:"唉呀,你这娃娃,你是我们刘家的么孙子,你100根头发里就有50根是我们刘家的......"

她煮饭给我吃,吃了中饭也不让我走,又留我吃晚饭。

她有两只鸡在生蛋,她把全部鸡蛋煮给我,共有10个。接着把晚上没吃完的饭捏成两个饭团,在火上烤黄后塞给我带走。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受到亲戚的款待,听到这么和蔼温柔的声音,我一个长期流浪,看惯了冷眼,饱受了呵斥的孤儿,心里觉得好温暖!

王玉清对其他人也很和气,群众都说她好。后来她从蔡场搬到安仁,每个月都要到我这儿来耍,我也经常送些东西给她。我有亲戚去看她,她把贡的东西拿下来,非要招待我们吃了才准走。每年年关,她觉得她是个老辈子,还要给我们发压岁钱。改革开放后,我做生意已经在挣钱了,她还要给我发钱,50,100地发。她还教我,说共产党好。我说:"对,好,好。"

那天分手时,她叫我到安仁去找刘世孝。"他是你亲么舅,你大舅还在不在就不清楚了,他叫刘增高。"她还告诉我,我还有一个哥哥,全名不知道,只知道叫"昭昭",她曾经在刘家公馆里逗过他。

我好高兴,找到亲人了!

我赶到安仁,打听昭昭和刘世孝。我先问刘世孝。别人说,他在红旗坝(就是现在的十字口)。我赶到那儿一看,正在开批斗大会。我问刘世孝,别人说:"站在那高板凳上的就是。"

我第一次见到舅舅,他正在挨斗,有人正用刷条子鞭打他。

我不敢认他,也不敢说我是他侄儿。

我就问昭昭,得知他叫吴世昭。我找到他的家,二十多年了,我们两兄弟第一次见面!

二哥本来也出生在冉义,但还不到一岁时就到了安仁外婆家,从此再没回去,也不敢回去,冉义的家在哪儿他都不晓得。

二哥同大舅的一对儿女刘忠民和刘凤鸣住在一起。大舅和大舅妈在饥荒年时双双饿死。他们为了救儿女,把仅有的一点粮食留给儿女吃。大舅和舅妈是地主分子,不敢去开点荒地种点蔬菜,更不敢出去偷点瓜果小菜,只有活活饿死。我后来听说,他们被从刘湘公馆里赶出来后,长期没有住处,日子非常凄凉。在外教书的二舅刘世清(早已去世)回来看到这种状况,把手表卖了,买了几间破草房,他们才有了个住处。

我妈妈的五个兄弟姐妹都出生在刘湘公馆里,我妈妈是老二,解放后他们几乎都被打成地主。

二哥的家空荡荡的,什么家具都没有。我那表妹盖的是一床破棉絮,到处是洞,那张板板床也破破烂烂。

当天,二哥凑了点钱,去买了半斤米,再弄了些红萝卜煮在饭里招待我。饭煮得还干,他们自己吃的都是清汤汤。

我无路可走,想投奔亲人,但看到这个样子,知道没法了。吃了那碗红萝卜饭后,我又走了。

七、山上遇险和大哥之死


吴世跃在当年吊打他的公馆前(摄于2009年8月)

离开二哥家后,我去找以前我跟过的木匠师傅,求他带我出去干活,这样我又混口饭吃。

但这次我差点又丢了命。

那天我们去天泉青龙山上改木板,走在悬崖边上,我脚下一滑,从悬崖上摔下去,下面有十多丈深,我双手抱着头,翻滚得昏天黑地,然后人事不醒。师傅认为我没救了,他爬下悬崖,把我翻过来,一看,还有气,赶紧背我下山。

街上,有人出了个土办法,把山上的活马草割一大把来,脱光我衣服,全身用活马草抽打。嘿,过了一会,肿就有些消了,我人开始动弹。但是,脸和头还是肿胀。又想一个办法:把挖了麝香后的空壳壳(獐子的肚脐眼)切开,放在大蒜里磨,磨成浆后抹在头上、脸上。果然,2、3 个小时后,我醒过来,又一次从鬼门关折回来。

我回到生产队后,遇到国家要在邛崃五面山修玉溪河,每生产队派5个劳动力。我被派到工地上担泥巴。

这个时候,我大哥从劳教队里释放回家,他来找我。

我这才知道大哥的身世。

大哥比我大四岁,土改妈妈被关押时,带哥哥的保姆胡大婶婶便把哥哥领走了。后来,他独自一人住在一个叫红庙子的破庙里。饥荒年,哥哥饿得没法,跑出去偷了点蔬菜吃,因此被抓去峨边劳教。劳教回来后,红庙子已经被拆了,他没住的地方,去投奔二哥,发现那儿没法安身。他来找我,见我也是一贫如洗。他很绝望,把劳改队发的一件衣服送给我就走了。那是一种牛皮纸衣服,现在还没得这种衣服。

离开我后,大哥去邛崃找三姑姑,三姑姑家也很穷,大哥把身上仅有几十元钱用完后,在新津南河跳河自杀了。

工地上有个姓吴的冉义人,人们叫他吴连长,他有一定的权。我于是壮起胆子去找他。我对他说,我父亲也姓吴,点名时叫我瞿炳良是因为我是瞿家捡回去的。我父亲叫吴庆华,是吴大院子里吴叫花子的后人。吴连长一听,说:"唉哟,我同你爸爸还一个包包里用过钱!"

第二天,吴连长就把我提起来搞后勤。先煮了三天饭,他见我还老实,便安排我去当采购。这是个美差,我高兴得很。可惜,又是因为地主子女这个老问题,我失去了这份美差。

一个姓汪的营长,听别人反应,一个地主子女在搞后勤,他便找个理由撤我的职。他说我偷了菜板。我没偷,不承认。一天晚上,一个叫吴子明(音)的老乡来叫我走。我说我不走,我没偷。他说,你还不明白,没偷也要整你。我一下子想起上次"偷布"的事,马上软了。当天夜里,吴子明把我送下了山。

八、我的婚姻和"翻身"的日子

从玉溪河工地回来后,有人来给我介绍个女人,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

我以前也谈过几个女朋友,女方对我的人品、相貌、办事能力等都没有意见,但是,一说到成亲,女方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反对,说嫁给了我就是地主婆,将来要吃亏,要挨批斗。最长的一个我谈了一年,她很想嫁给我,可最后她还是放弃了。
这次,当介绍人把她带来时,我已经30岁了。

她来相亲,一件好点的衣服都没有,裤子烂成刷刷,鞋子是个烂筒靴,到处是破洞。衣服补疤重补疤。她没有妈,只有一个爸爸,爸爸烂酒(汹酒),成天叫她做事,做不完就打。我这儿有吃的,她一来,就不愿走了。

我说:"你不回去怎么行,我们刚见面,手续都没办,连你爸爸都还没见过。"我叫介绍人带她回去。介绍人有点怕她爸,不敢。

我决定冒起胆子上门去见她爸。我先买了8斤半肉,我听人说,"8"是吉利数字,"半"表示"伴"(老婆)。还有,双数也吉利。我到医院去找了两个瓶子,打了两斤酒,买了 40个鸡蛋,20把挂面,都是双数。

我见到她爸,送上这些礼物,他一下子就满意了,留我吃了中午饭。就这样,我有了老婆,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几年后,老丈人去世,我回到安仁找我么舅,从此住在了安仁。

这个时候,已经是邓小平说"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的年代了,做生意不再是"走资本主义道路",要被抓、要被收缴。我以前流浪时走过很多地方,清楚哪些地方有什么特产,价格怎样。我们这儿1斤米换3 斤土豆,每斤还要补5分钱差价。在天泉1斤米可以换8斤。我把米拿到天泉去换土豆,把土豆拉回来换米,我不要差价,土豆又好,很多人都找我换。

接下来我又做水果生意,我跑沪定、康定、石绵(出核桃),又跑阿坝州的小金县,小金县的水果又好吃又便宜,我赚了不少钱。

做生意的人多了,产地的水果价格涨起来,我于是转到云南,把云南的波萝、香蕉、芒果等等,一车一车地拉回来,又赚不少钱。后来,听说越南的水果便宜,我办一张出境证,到越南去采购。越南的水果果然比云南便宜,还可以到树上去选摘。我选了一些长长大大的香蕉,拉回来我自己给它取个名字叫"香蕉王"。我们这儿从来没见过这种香蕉,稀奇得很,也好卖得很。我批发兼零售,又赚了大钱。

我水果生意做大了,人手不够,便把老婆娘家那边的人雇来当帮工,我成了一个小老板。老婆回娘家,穿的都是时髦货,我每次去,都提着好酒好肉。她娘屋的亲友们高兴得很,也羡慕得很,连连说:"她嫁好了,嫁好了!没成地主婆,成了老板娘!"

就这样,我一步步挣下了眼下这笔家业,包括在安仁镇中心地带(也是与我妈妈出生地--刘湘公馆--一街之隔)的三个旺铺和住房。

最后的话

虽然我现在衣食无忧了,但我非常想念我们刘家的亲人。眼下,与我血缘最亲的长辈只有堂舅刘世英了(他是刘湘的儿子),听说他在美国洛杉矶,如果有人知道他的情况和他的地址,请把我的情况和地址告诉他,同时告诉他我非常想见到他。

我的地址是:

四川省大邑县安仁镇吉祥街16号。邮编:611331
电话:028-88315478
手机:15928141908

不胜感激!

 2009年9月


来源:观察

短网址: 版权所有,任何形式转载需本站授权许可。 严禁建立镜像网站.



【诚征荣誉会员】溪流能够汇成大海,小善可以成就大爱。我们向全球华人诚意征集万名荣誉会员:每位荣誉会员每年只需支付一份订阅费用,成为《看中国》网站的荣誉会员,就可以助力我们突破审查与封锁,向至少10000位中国大陆同胞奉上独立真实的关键资讯,在危难时刻向他们发出预警,救他们于大瘟疫与其它社会危难之中。
荣誉会员


欢迎给您喜欢的作者捐助。您的爱心鼓励就是对我们媒体的耕耘。 打赏
善举如烛《看中国》与您相约(图)

看完这篇文章您觉得

评论


加入看中国会员

donate

看中国版权所有 Copyright © 2001 - Kanzhongguo.com All Rights Reserved.

blank
x
我们和我们的合作伙伴在我们的网站上使用Cookie等技术来个性化内容和广告并分析我们的流量。点击下方同意在网络上使用此技术。您要使用我们网站服务就需要接受此条款。 详细隐私条款. 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