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生产
有人说过，在街道上看人们的行为举止即可看出该城市居民的文明程度。我觉得此话有一定道理。本人曾多次在街道上看到一些不文明、不雅观的行为举止，比如几个人站在人行道中间聊天、吵架、卖呆、围观等影响行人走路，这时总觉得提高市民的素质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记得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在重庆闹市的街上曾经看到过几次这样的景象：当大街上出现某一个或几个外国人时，总能看到紧随其后有一群人跟着，老外走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如果外国人停下或在商店买东西时，那些人就将老外包围，两眼直勾勾地傻看人家，这样一来老外就行走困难，办事不便，很尴尬。尤其是有一次一个黑到极点的非洲黑人在大街上出现时，就更不得了啦。那位黑人简直不知所措，被层层包围，无法行走。直到有警察干预，他才算能够移动。按理说，没见过外国人，多看两眼不算什么，少见多怪嘛，但是长时间的呆头呆脑地跟着看，就不可理解了。这只能说明素质太差，不礼貌，不文明，不知尊重别人，没修养。每当我见到这样的情景，就感到这是丢中国人的脸，只有赶快离开。
在这里我要说的是文革中我所见的更可怕的围观。这次的围观现象比当时围观被揪斗者或被游街示众者，都更为严重。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一个星期天的上午，当我在渡口市（今攀枝花市）购物完毕之后，打算走过渡口大桥去桥头站等公交车时，发现在那个桥头附近聚集了一大堆人，熙熙攘攘，也可以说是人山人海，到了那里才看明白，是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在围观一辆公交车。在外层的人们踮脚翘首，有的还不断地跳起，都要向车内望去；靠近车身的那一层人不是将脑门贴在车窗玻璃上，就是在车窗打开之处将头伸进车里；还有一些人爬在附近的行道树上盯着车内；更有甚者是一些年轻的男人们趴在车顶上将头垂下向车内观看……有两位交通警察在驱赶那些围观的看客，他俩连推带吼驱散一小部分人群，一转身又有一群人补充进去，怎么赶都赶不走。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在纳闷，听见路人对话：
“车里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是看生产？”
“什么？生产？”
“就是女人生孩子。”
“噢。”
原来如此。我当时不知是怎么一种心情，觉得不是滋味，这些人也许有的是好奇心驱使而去围观，也许一些人的心态有问题，反正可以说他们缺乏修养、道德、文明，太不高尚，他们就是要窥视别人的隐私。我国那时的人们缺乏法制意识，尚不知侵犯个人的隐私权是违法的。
我没有停留，径直去了公交车站等车。可是因为交通堵塞，我没能乘车返回驻地，而是走回去的。回去休息了一会，吃了午饭，然后去盥洗间洗脸，擦身，这时我院检验专业的老工程师刘老太婆也端了脸盆进来了。她一看见我便说：“咳，我今天上街算是赶上了。”我说：“赶上什么啦？”“我乘公交车去市里，快到桥头时，一个女同志喊，师傅快停车，有人要生孩子啦！旁边的人说赶快把车开到医院去，那个女同志说来不及了。这时一个中年妇女说自己是市人民医院的医生，说那个孕妇已经湿了，汽车必须马上停下。司机停下车了。医生说，留下几个女同志，其余的人都下去。她点了八、九个人留下，其他人陆续下车了，可是有一些男人不肯下去，那医生发了火，把不该留下的人全都哄下去了。我是最后下的车，走在车门口回头看了看，医生把那位妇女安顿在汽车中间过道地板上躺下，让留下来的女人们围站在产妇周围当围墙。我下去以后，司机也下来，他把车门关了，让大家走开，可是没想到很多人围着汽车就是不走……”我嫌老太婆说话太罗嗦就打断她的话说：“围观公交车的状况我看到了，人太多了，能堆积成山，真是水泄不通。怎么会这样呢？”刘说：“谁不说的，这些人都怎么啦，一点道德修养都没有，生孩子是女人的秘密，能随便看吗？很多男人就像苍蝇见了臭肉，赶都赶不走，赶了又飞回来。”说着她大笑起来，然后她说：“现在是群众造反的时期，连公检法都瘫痪了，谁能管得了谁，现在只讲阶级斗争，人的尊严和个人隐私还算得了一回事吗？”我说：“刘工，你这话说得很对，但是不能再在别人面前说了。但愿以后，在中国不会再有这样的状况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