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
這個價值判斷,往往是用在「愛國主義」這個背景下的。脫離了「愛國」的背景,這句話沒有什麼值得探討的,因為這是一句廢話。一般來說,兒子不嫌棄自己的母親,這是一種人的天性;狗不嫌棄主人家的貧寒,則是狗的天性。這個歸納的表面含義沒有爭議。但是,國人在說到這個價值判斷時,其所指往往在於表面含義之後隱藏的「寓意」:你又怎能不愛自己的祖國?
這樣一引申就變得很荒謬。兒子和狗的天性,我在稍後詳加分析,但是我怎麼也鬧不清楚的是:兒子不嫌棄母親,狗不嫌棄主人,為什麼就非得推導出一個「你怎能不愛祖國」這個結論呢?兒子愛自己的母親,狗忠誠於主人家,那麼大家就要愛國家愛政府?這是哪兒挨哪兒嘛!
說到底,這就是狂熱的年代留下的狂熱後遺症之一。黨也是母親,毛主席也是媽媽,好像全中國人民每個人都有好多個娘。母親和國家就這樣被扯到了一起。領袖也跟著潮流另找家長,一個勁地稱自己為「人民的兒子」,好像中國人都是他爹。整個國家的人,一夜之間突然找不著爹媽了,你說荒唐不荒唐。瘋狂的革命熱情,掩蓋了理性的思考,以為有了革命熱情就有了一切。其實質,和「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差不多。目的在於用一個似是而非的表面現象,去闡發一個荒謬絕倫的謊言。激動人心的詞語,我們聽得太多,我們從小就是在革命口號中長大的,熱淚盈眶,心潮激盪對我們來說是家常便飯。但是現在回頭想一想,我們餓肚子往往就是因為心潮太激盪了。如果當年心潮平靜一些的話,或許今天的日子能過得更好一些。
到了今天,仍然有很多人喜歡偶爾激盪一把,「祖國啊母親」,「中國,想起你我就淚流滿面」之類的詞語,仍然讓他們心潮澎湃。而在這些詞彙之後,很快就冒出諸如「給臺灣兩顆原子彈,殺光台獨分子」,「給小日本10顆原子彈,殺光倭寇」之類血淋淋的兇惡理念,彷彿他們愛中國用的是原子彈,而且愛中國就一定要殺死別人,不殺死別人就不足以表達他們的愛國熱忱。有的人不但說殺光別人,而且支持在天安門廣場和長安街上的屠殺。他們的理由也是:為了祖國的明天,不殺他們行嗎?為了愛國就要幹掉一些同胞,我總覺得這事很不妥當。
現在分析一下本文的主題,我想這樣說:沒事別瞎引申。
先說狗。狗不嫌家貧,這是事實。我小時候養過好幾條狗,能證明狗確實有這種天性。至於為什麼狗會這樣,我沒有研究過,狗也從未跟我談起過自己的行為特性。如果我能和狗交流的話,我就直接去馬戲團混碗飯,不用在這裡混稿費了。天性就是一種本能,不需要教導和灌輸。越是本能的東西越自然,也越真誠。
兒子愛自己的母親,這也是自然的事,是屬於人的本能的一部分。但是,人不像狗那麼單純,人之所以區別於低等動物,用馬克思主義的解釋,就是因為人有語言和思想,能製造工具和使用工具。所以,對於兒子和母親的關係,要多說幾句。因為,謬論之所以荒謬,正在於它經不起推敲,仔細分析一下,謬論自然就會露餡。
「兒不嫌母醜」裡提到的醜,要從兩方面分析。第一,單純的容貌醜。我想,一般人都會認為,即使母親容貌不漂亮,在兒子的眼裡也沒有大不了的。母親,就是生我並撫養我長大的那個特定的女性,我從她的身體裡來到這個世界,吃她的奶成長,在我飢餓的時候,即使她自己吃不飽也要想辦法餵養我,世界上只有一個女人有這種屬性,我不愛她愛誰?別人跟我有關係嗎?別說遠在中南海裡的那些女人,就連隔壁高老師的太太也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所以容貌的醜陋不值一提。我愛我的母親,這是人的天性,可是這件事到此為止。愛母親就一定要愛黨和政府,對不起,我不承認這個推論。我的母親是個不算漂亮但是很善良很正直的人,我不嫌棄她,而且很愛她。至
於有誰願意給自己另外找個母親,那是他的自由,跟我無關。
醜的另一個含義,就是心靈和行為的醜陋。如果引申的話,我想啟發大家這樣引申一番:如果一個母親的心靈和行為很醜陋,怎麼辦?如果這位母親私生活極為荒淫無度,整天與不三不四的男人鬼混,酗酒偷東西,外帶撒謊詐騙,對孩子連打帶罵,這樣的母親,還要求兒子愛她,作為兒子,怎麼辦?這樣的母親,不愛她就是了。這樣的醜陋,是不能容忍的。
有人說我的引申在影射某個偉大的黨和政府。對此我不想否認。姑且讓我把國民和政府的關係借用在母子關係上,中國的容貌並不醜陋,她的山河景色十分優美。醜陋的是她的行為。兒子不嫌母親的容貌醜,這沒問題;但是,如果母親心靈醜惡,首先作為母親的那一方,應該明白自己沒有資格要求別人愛她,因為她實在不可愛。兒子不愛這樣的母親是很正常的,需要反思的是母親自己。先做一個好母親,再來要求別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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