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視東北畸形消費 「吃」傷人心「洗」掉信任
專家分析認為,有高檔消費場所沒有錯,但高檔消費衍生出一批「公款大款」就很不正常了,這種「畸形消費」現象給社會發展帶來極為不良的影響。
公車「拉」來「畸形消費」
近日,記者慕名來到開業不久的瀋陽市一家高檔洗浴中心。22時左右,洗浴中心的外面排滿了各種小汽車,有豐田、寶馬、奔馳、奧迪A6、廣州本田……洗浴中心的周圍停不下,一部分車停到了馬路的對面,前後左右約有五六十輛,政府的「小號車」在裡面顯得特別扎眼。
「你想想,誰樂意把個人的錢扔到這麼高檔的地方啊!」出租車司機小遲說:「我一直在這裡等活兒,生意不錯。這裡爆滿的時候有2500多人,平常每天也有七八百人。很多人來這裡享受高檔服務的同時,還在裡面打麻將。」
在瀋陽市,有的豪華飯店必須提前定餐,不然就沒有地方了。市民蔡永剛說,瀋陽多高檔的消費都有,只要你有錢。
圍繞哈爾濱市鴻翔路一帶,建有幾十家富麗堂皇的高檔酒樓,還有高檔的練歌房,優雅的茶藝館。高檔的洗浴中心也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有的貴賓包房開價1000多元,仍然常常爆滿。
一位來自香港的投資公司老闆告訴記者,哈爾濱市一位政府部門負責人請他到一家自己常去的茶樓喝茶。服務小姐推薦說,龍井和碧螺春新茶568元一小盒,共二兩。這位老闆吃了一驚,問有沒有便宜的。服務小姐回答說,還有400多元和300多元的,最便宜的198元。這位老闆開玩笑說,這麼黑的店,你還經常來?那位政府官員說:都是花公家的,無所謂。
前一段時間,當地媒體對哈爾濱市開發區內的公款消費作了曝光,結果開發區飯店前一下子冷清了許多,不見了過去車水馬龍的景象。一些飯店立即推出了新的促銷手段,自製了一種車牌套,只要開車經過飯店門前有意要吃飯,服務生會馬上走過來說:「先生,在這兒吃飯保您安全,我們有車牌套,可以把您的車牌套起來。」
吉林省有關部門會同長春市地稅局,對長春市10家高中檔酒店餐飲消費情況抽樣調查發現,2002年1月至11月,10家酒店共開出2000元以上發票11847張,其中5000元以上的發票924張,1萬元以上的發票264張。一位內部人士透露說,發票上顯示的消費單位主要是政府機關和企事業單位。有的國有企業經營並不景氣,在銀行貸了很多錢,但仍然在高檔消費場所一擲千金,成為典型的「貸款大款」。
吉林省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所長孫志明分析說,高消費本身沒什麼錯,只要你是正常的花錢,是沒什麼問題的。公款消費在必要時也是要有的,但如果公款消費走進了高檔場所,又是在老百姓生活水平不高的前提下進行的,這就是「畸形消費」。
「吃飯財政」歪念成「吃飯」
吉林市一個局的局長錢夾裡裝著五六張消費卡,在全市最豪華的星級酒店,無論幹什麼都可以隨意簽單。遼寧省政府一位處級幹部說,現在有的黨員領導幹部利用各種機會出入豪華酒樓、夜總會,吃高檔菜,喝高檔酒,吸高檔煙,洗高檔浴,打高檔牌,被稱為「五高消費」,還戲稱為「一條龍」服務。正是這些高消費,養成了政府官員和國企領導的奢糜之風,他們揮金如土地玩瀟灑。
東北三省的省、市、縣三級財政都很緊張,一直沒有擺脫僅給公務員發工資的「吃飯財政」的窘境。但「吃飯財政」卻被人念歪了。一位經常有接待任務的政府部門辦公室主任笑著說:「吃飯財政」嘛,就是吃飯,常出來吃一吃有什麼錯?這是正常的工作需要。一位國有企業廠長說,貪污咱不敢,可吃飯不犯毛病,咱沒啥能耐,但請朋友吃吃飯肯定沒問題。
也有一大部分人對這樣的應酬性消費感到無奈。東北某省政府的一位領導幹部在接受記者採訪時,多次接到請他晚上到外面吃飯的電話,都被他以「已經有安排」為由拒絕了。其實他晚上根本沒有安排。「沒辦法呀,」他說:「不撒個謊就擺脫不掉。」
一縣級市分管工業的副書記說:「我們現在每個週六週日都不休息,都在加班加點幹工作。」然而,加班加點工作的理由卻讓人吃驚。據他介紹,上級領導來到這裡,或檢查工作,或順路歇腳,市裡的領導都要出來陪酒。「陪也無所謂,但關鍵是現在酒風太烈,不喝就怕來的客人不滿意。人家都是見過世面的,咱就得找縣城裡最高檔豪華的地方。」這位副書記說:「難受哇!晚上喝多了,第二天還能堅持,有時中午也喝酒,下午幹不成工作,心裏急呀!」為了不影響工作,他們只好週六週日不休息,把正常工作時間要干的工作挪到休息日來干。
「吃」傷了人心,「洗」掉了信任
不管官員們對每日的應酬是無奈還是支持,他們都感到陷在一個無形的環境裡不能自拔。吉林市一位區委副書記說了實話:對吃飯喝酒,其實很多幹部從心裏也煩,但沒有辦法。因為到了最後,已經不在於吃什麼,而在於一種場面,在於一種氛圍。出入高檔的洗浴中心,則更多的是一種接待的環節。不陪好酒,不吃好飯,不玩好了,就擔心領導不滿意,工作做了一大堆,白做了。
全國政協委員、吉林大學哲學社會學院博士生導師孫正聿教授指出,這其實就是官場的一種「潛規則」。大家都這樣,你也要學會,不然就會被這個「潛規則」所拋棄。把話說得白一點,就是你得「學會腐敗」,不然,就進不了這個圈子。任由這種「潛規則」發展下去,後果不堪設想。近段時間以來,東北頻繁發生官員落馬事件說明,很多官員在這種「潛規則」當中已經不覺得是在腐敗了。而恰恰在潛移默化中,他們走向了犯罪的深淵。
吉林省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所長孫志明說,產生「畸形消費」的原因也很簡單:一是國有經濟佔的比重比較大,都是國家的錢,不吃白不吃。二是政府現在管的事兒太多,為了打通關節,一些經營者肯定要請一些官員進行高檔消費。久而久之,就習慣了。
畸形的繁榮讓很多老百姓產生了不滿情緒,有的高檔消費場所所在地被老百姓稱為「腐敗街」。北到油城大慶,南到遼寧葫蘆島礦區,很多黨員、幹部和普通百姓表達了這樣的觀點:一些地方過分地吃喝玩樂,「吃」傷了人心,「洗」掉了信任。很多職工上訪事件的發生,往往也是因為個別領導幹部作風漂浮,貪圖享樂造成的。他們少消費一次,夠下崗職工生活幾個月甚至一年。
吉林大學經濟學院副院長宋冬林教授認為,東北「畸形消費」應該引起三省高層領導幹部的廣泛關注,並在改革方面做出努力,把有限的資金用到刀刃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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