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的日子不好過——評中國大陸2002年的經濟形勢

有朋友自武漢來，說地方報紙的大標題竟是，武漢經濟上去了，市民錢包癟下來了。原來，當地的一家研究機構對市民的收入調查表明，市民的實際收入比去年下降了百分之三，可是政府報告的經濟增長率竟高達百分之十二。大陸這種不實惠的經濟增長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一方面高速增長，同時又通貨緊縮，這種自相矛盾的情況令人對大陸的經濟增長數字不能不持相當的保留。

從理論上說，經濟增長與通貨緊縮的壓力並存並非完全不可能，但如果確實如此，必定是經濟增長中的受益者十分有限，他們的消費和投資傾向非常低，而多數人的購買力不僅沒有增長，反而下降，於是物價水平在經濟增長的同時依然受到下跌的壓力。

大陸的經濟增長確實包含這樣的因素。目前大陸的增長主要來自政府借債投資基礎設施。這些工程規模大，資本集約程度高，更重要的是，大量的利潤被極少數人瓜分。據知情人講，目前的許多公共工程的預算標準，遠遠高於實際成本，以至與承包商以一半的預算來作還有利可圖。大量的超額利潤被官員通過回扣中飽私囊。雖然大陸當局一再反貪，表面上增加了貪官的風險，但實際上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根本無法控制各種暗中的交易。不過，這些巨額的非法收入，集中在少數富人手中，不大會增加一般性質的消費，尤其是不容易增加國產消費品的消費，因此對增長的貢獻往往不大。

但是，即使是存在如此嚴重的收入分配不均，也很難完全解釋為什麼大陸經濟一面高速增長，同時又通貨緊縮。大陸增長數字的水分始終不能排除，因為地方官員為了政治利益編造統計數字，至今仍然是非常普遍的現象。

明年大陸的經濟增長為什麼不容樂觀呢？大陸當局比較願意強調的是世界經濟放緩。雖然這是一個重要的因素，但對於大陸這樣大規模的經濟而言，如果國內經濟健全的話，本不應受到太大的影響。大陸經濟明年日子不好過，與大陸改革的困境有很大的關係。由於迴避根本性質的改革，大陸的經濟制度不能給私人投資者穩定的預期。投資者的興趣集中在短期獲利的領域。由於制度不嚴密，有許多投資投向了生產假冒偽劣產品。可以說，在過去數年大陸的經濟增長中，不僅有造假數字的功勞，也有不少造假產品的功勞。

現在看來，雖然造假數字的經濟增長還必須要繼續下去，但是，造假貨的經濟增長受到了來自國外和國內的挑戰。外國大公司向大陸政府施加很大的壓力，要求大陸當局制止嚴重侵犯知識產權的行為，國內的消費者也越來越不堪承受各種偽劣產品的危害。因此，一年來，大陸當局第一次"動真格"，在全國範圍整頓市場秩序，對各種假貨經濟給予沈重的打擊。從道義上，這樣作沒有錯，但是，短期的經濟後果就是打擊了就業，打擊了地方的財政收入。有人會說，這樣作對長期的增長有利，因為知識產權得到了保護。對此，我有一定的保留。大陸打擊造假，主要還是用的過去政府搞運動的老辦法，治標不治本，很難說一定會對長期增長有利。

現在的問題是，假貨的氾濫已經到了這樣的程度，如果大陸政府不採取強力手段，剎住其氣焰，則國際社會對大陸能否信守加入WTO的承諾都會有問題，但是，要打擊佔經濟相當比重的假貨經濟，則與其擴張的宏觀經濟政策不一致。

不知道大陸的經濟決策當局是否認識到了他們的這種自相矛盾的政策。從政治上說，朱(金容)基目前對於保持明年的經濟增長的興趣已經讓位於保持公正形象的興趣，因此如果要他在打假和維持增長之間作選擇，他可能會更側重於前者。不過，江澤民則更害怕經濟滑坡引起政治不穩定。這種微妙的分歧，在股市政策上已經得到了表現。據說朱(金容)基為了整頓股市的秩序，不惜冒蹦盤的風險，但是江澤民在最後一分鐘制止了朱(金容)基，決定政府救市。目前整頓市場秩序的運動，會不會也出現類似的結果呢？如果明年初經濟增長出現滑坡，打假的熱度很快也會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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