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彤：非典衝擊下的北京官場

張文康和薩哈夫一樣撒謊下臺

二OO二年十一月十六日，廣東省河源發現第一例後來被世界稱為薩斯(SARS）的流行病。按照官方口徑，三月一日，北京才發現第一個薩斯病人，可此時完成換屆的十屆人大、政協會議在北京召開在即，就是為了這兩個會議的需要，中國的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封鎖隱瞞了疫情，沒有採取任何有效措施阻止瘟疫向世界蔓延。

就在世界輿論大嘩，外國人也在北京躺倒，再也摀不住蓋子的時候，中國國務院新聞辦公室才舉行有關薩斯的第一次新聞發布會，中國的衛生部長張文康代表中國政府表示：「我國局部地區發生的非典型肺炎已經得到有效控制。」他將中國發現薩斯的時間推遲到二OO三年初，他公布的六省市發病死亡的數字，沒有一個是真的，都是大大縮了水的，以北京為例，患者只有十二例，死亡三例。

事實上北京二月份三O一、三O二兩所軍隊醫院已住進二十多個非典型病人。可北京有市區級醫院三十一所，衛生部直屬醫院十四所，軍隊醫院十六所。非典病人的擁擠程度已人滿為患。以武警醫院為例，一般治癒的病人要再觀察十五天，才可出院，一問觀察病房剛騰出一張病床，立刻就補進一人，同室的哪怕你已經觀察了十三天，也得陪著再觀察十五天。四月初，市內病人已經開始往大興縣醫院轉移。中央財經大學、北京大學，化工大學等十三所高校都發生了非典。

但在這個新聞發布會上，張文康代表中國政府鄭重宣布：「在中國工作、生活、旅遊都是安全的!」他甚至對著會場內一名戴著口罩的外國記者補充說「戴不戴口罩都是安全的!」面對外記追問中國政府為甚麼不及時公布疫情?張文康只有搪塞，他說：「由於非典型肺炎不是法定傳染病，原不屬於必須報告範圍，要找到導致非典型炎確切病原體也需要相當的時間。由於中國只有少數省份發生非典型肺炎，按照傳染病防治法，應由發生疫情的地方政府公布疫情……」

張文康和巴格達天天出現的薩哈夫一樣，散佈的都是終將被事實推翻的謊言。這十天半個月內，撒謊的張文康風光無限，不僅被香港鳳凰衛視請去再一次散佈謊言，而且大陸報章早巳配合電視臺對這位在第十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一次會議上，經新任命的國務院總理溫家寶提名，高票再次當選連任的衛生部長大肆吹捧，吹捧他的「少將」軍銜，吹捧他為「醫政將軍」。現在再讀中國報紙記錄張文康的連任宣言，「我決心一不當太平官，二不當糊塗官，三不當贓官、貪宮，四不當『麵團官』，爭取做一個合格的衛生長官。和衛生部及衛生界的同志同舟共濟，再拚搏五年。」只能貽笑天下而已。

張文康和北京市長孟學農的下臺，立刻被海外輿論稱為「替罪羊」，翻開中國的報紙，可清楚地查閱到：「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四月二日主持召開了國務院常務會議，會議聽取了街生部關於非典型肺炎防治工作的匯報。會議認為，廣東少數地區發生非典型肺炎後黨中央、國務院高度重視，有關部門有關地區做了大量工作，目前疫情已得到有效控制，全國絕大多數地區沒有發現疫情，社會安定，各項工作程序正常。」可見張文康次日向全世界撒的彌天大謊，都是得到國務院常務會議認可的，國務院常務會議是不是也應該承擔受騙上當的責任?中國政府究竟是誰做出封鎖疫情?

蔣彥永大夫使中國政府低下頭

中國政府從去年初冬到今年晚春，長達五個多月，用虛假的數字隱瞞薩斯的重大疫情。這種做法是有歷史傳統的，從反右鬥爭劃定右派，到大躍進餓殍遍野，再到文革打死迫害死人，還有唐山大地震。哪一個傷亡數字是真的?凡中共自己公布的，都是虛假的。近年的江西芳林小學爆炸案，連續不斷的煤礦爆炸，集體食物中毒，還有令全世界毛骨悚然的愛滋病的流行，都是能隱則隱，得瞞且瞞，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顯示社會穩定，中共領導有方。因此，每有大的突發事件發生，小道消息總是流傳全國。但每次大事件發生，政府都沒有信任危機：永遠是人民的救世主。

四月二十日衛生部部常務副部長高強在國務院有關疫情的第三次新聞發布會上，終於承認衛生部指導不力，公布數字不準確，工作中存在薄弱環節和缺陷，被外國傳媒評論為「中固政府史無前例的承認錯誤」。是誰使中國政府低下了頭?不是中共領導人，不是外國元首，更不是中國被矇蔽的老百姓，而是中國一名外科醫生：北京三O一醫院的七十一歲的軍醫蔣彥永。他先投書中央電視臺和鳳凰衛視，均被置之不理，後終獲美國時代週刊發表，刊登了蔣大夫揭露薩斯病人的真正數目，他斥責張文康「連做醫生最基本的人格水準都不夠了，公開說謊。」蔣彥永是外科大夫，而且已經退休，但他和奮不顧身救人的千萬醫務人員一樣，是中國現社會的英雄。國際輿論讚譽蔣彥永是中國的「民族英雄」絕不為過。自從蔣大夫的信在美國公開於世之後，中國龐大的政治機器受到了震動，總書記胡錦濤身臨廣東疫區視察疫情，表達中央領導的「揪心」「焦慮」，並在深圳接見「特首」董建華，促進香港防疫改觀，坐鎮北京的總理溫家寶也深入北京各疫區、親民動政的形象得到充分的體現。

四月十七日、十八日胡錦濤在京舉行政治局常委會。提出全國對非典要「早發現，早報告，早隔離，早治療」，各級不得緩報、瞞報，並撤銷張文康和孟學農的衛生部部長和北京市長職務，同時決定取消五一長假，減少全國人口流動。至此防治非典每天都有新政策，斬舉措出臺，也成為每天傳媒的頭條，超過任何領導人的國事活動。

以上是胡溫體製麵對強大的國際環境的壓力，知錯而改虛心接受批評的善舉，其中蔣彥永大夫起的作用是功不可沒的。中國領導本應向蔣大夫鞠躬致謝。但是，蔣大夫不但電話被監聽，還多次被所在的三O一院長打招呼。這對中國政府改變形象多麼不利。

廣東吹噓新聞公開貽誤封鎖疫機

二月二十八日胡錦濤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討論了《關於進一步改進會議和領導同志活動新聞報導的意見》和《關於中央政治局同志出國訪問的規定》，提出「努力使新聞報導貼近實際，貼近群眾，貼近生活。七這次會議止式揭開十六大之後胡錦濤倡導，由李長春具體策劃的「新聞改革」的帷幕。但中宣部於四月初公開推廣一本廣東地方政府二月份操縱傳媒報導非典的新聞報導文集，卻正是誤導全國人民貽誤防疫治疫最佳時機的罪證。

春節期間，薩所在廣州爆發，但媒體對此保持沉默，從二月八日至十日，廣東發生致命流感的小道消息、簡訊、電話，每天以四千至四千五百條傳播，一時板蘭根、白醋、口罩搶購風起。二月十日，廣東省委宣傳部擬了一個四百字的通稿，允許廣東報紙對非典予以報導。二月十一日至十二日，廣東衛生廳舉行新聞發布會，通報非典病人為三百零五人，死亡五人，廣東日報，軍報都予以報導。十二日發生了大米、食鹽的搶購風潮，南方日報再跟進報導，以制止搶購。從十五日至十八日市委宣傳部組織傳媒對非典報導進行「反思」，大談特談「新聞公開謠言則止」的經驗和成果。明明是控制資訊，反吹噓是新聞公開，明明是隱瞞疫情反而要給人們「廣東的疫情已經控制住了」的假象。這種輿論導向已不再是誤導而是充滿惡意的欺騙，它的後果是貽誤了將薩斯封鎖在廣東的最好時機。不僅欺騙了北京，連新聞自由的香港都被欺騙了，直到染疫的中山醫學院教授一個月後（三月二十一日）住進香港京華國際酒店將瘟疫傳給香港人和新加坡、加拿大遊客，使薩斯在世界蔓延才使世人猛醒。

中共此次撤換了衛生部長、北京市長，廣東省衛生廳長也下臺，但宣傳部的官員不知為甚麼沒有一個受到處分?

三月二十八日胡錦濤主持召開的政治局會議下發了那個關於新聞改革的文件推行不到一個星期，不得不自行停止了，「三貼近」的原則也近於破產，北京市委書記劉淇為落實中央精神，要求北京市的新聞報導要「靈快准」，結果被當作說謊受到世界恥笑。

有關吳儀的一個小故事

四月十七日，十八日政治局常委會，決定由副總理吳儀兼任衛生部部長。

吳儀自八十年代由北京市長人中央，一路青雲直上。她為人正直，工作能力強，不黨不私，敢講真話。十四大前夕，在通過十四大中委名單的中央全會上，吳儀公然對中辦的工作人員說：「你們知道老百姓說我們甚麼嗎?管我們叫江（澤民）家黨，李（鵬）家黨。你們要很好地反映。」這樣的消息被香港左派雜誌知道後，竟然不敢刊登，總編竟然吃驚地說：「吳儀這麼敢講話?」正如此，吳儀的晉升絕不同過去中央數位女將，不是靠裙帶關係和性別優勢上來的，而是靠品質和能力上來的。

不過吳儀有時也受人情所累。在上屆的一次國務會議上，吳儀受人之托請朱鎔基批示一家中國字頭的民族文化公司，吃了個硬釘子。朱鎔基當眾斥責：「我早決定停止辦中國字頭公司，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麼你吳儀的面子就比別人大?」結果將吳儀當場弄了個大紅臉。托辦人神通廣大，後來又托民主人士周光召將申請報告遞到江澤民處，老江大筆一揮就同意了，轉給朱鎔基。朱鎔基對老江也不留情面，一次宴會上相遇，朱主動提及此事，沒好氣地說：「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決定!」老江只好要了個大滑頭，搖著手說：「下不為例，下不為例!」邊說邊躲開了。

吳儀是十五大政治局唯一沒有升入十六大常委會的人，此次二月承擔艱難的抗典重任，從全中國人民的福祉出發，也祈禱她成功。

北京出現逃亡潮

四月十四日溫家寶主持召開國務院常務會議討論建立應對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應急處理機制，此後每天都有針對非典的應急措施出臺，國務院出十條，北京市再來個九條，令人眼花繚亂，但每條措施出臺都晚了一步。二十五日中央和北京市相繼做了大學生不離校，外來勞工不離京的決定，但是早在十天前一批高校就停課了，廣東外的外地學生首選就是回家。筆者親耳聽見經貿大學一位學生說，「我得趕快回天津，天津沒有非典。」可是現在天津不但有了，還死了一人。上星期朝陽門一家四百人的建築工地，發現了十七例非典，四百外地工人一下子都跑光了。近日北京遠郊區縣採取封閉措施，不允許當地人進北京，北京的外地勞工也不得購買火車、長途汽車票離開北京。可是北京城外通河北的各條公路，十個人、二十個人一夥的外地勞工就像難民一樣，背著行李卷，正徒步逃離北京，他們會不會把薩斯病毒帶往全國?

二月底三月初中宣部在北京調查《炎黃春秋》，廣東省委宣傳部從人事人手，大換血，大清洗，廣東大報業集團均遭滅頂之災，也是對非典報導的一次防範．如今面對非典，全國所有媒體在宣傳部門的領導下，仍然以正面報導為主，報喜不報憂。新聞制度不改革，中國的防治非典也就難以取得國際的完全信任。

高層批准在北京選環球小姐

財富排行榜上的中國大富豪徐明在北京從高層聽說非典時還不信，到了臺灣才相信厲害，立刻讓手下花十萬元在香港包了一架八座小飛機，飛回大連。中圍的體育報章對此競津津樂道：這樣的消息讓處於驚恐和貧困之中的圍人看了會做何等感想?

北京將對中日、人民等五所醫院的院長做解職行政處理，這五家醫院的院長主要因為在WHO世衛專家視察時，出了醜，中日醫院把非典病人關進急診救車，在北京市內游城。結果被外國記者曝了光。

中國硬著頭皮在疫區廣州舉行春季廣交會，還讓傳媒大肆宣傳成績巨大，實在不是明智之舉。北京市原本要效法，四月十七日還發布「第六屆科博會」五月如期舉行的消息。不過幾天俊就宣布取消，北京一家民間機構與美國去年聯絡一年，想把二OO三年環球小姐大賽辦在北京，一直得不到有關領導的批示，今年三月二十三日還沒有下落。三月二十四日託人送到政治局常委會後，沒想到九個常委當天都做了批示，一致同意。上邊還帶下話來：「只要你們能把美國人請到北京來，就是為中國做了大貢獻。」可是美國人至今沒來，常委會的批示也泡了湯。

中國報紙在報導中國醫學專家對非典成因的研究成果時，引用了專家這樣一句話：非典冠狀病毒是在人和動物接觸中發生交換，重組雜交形成的。這話應引起每個中國人對自己的文化傳統進行深刻反思，山珍海味從來被當做中餐的最高規恪。廣東在防治非典時也開展嚴厲打擊破壞野生動物資源違法犯罪活動，收繳野生動物高達六萬隻。據說廣東竟然還有一個允許捕殺食用野生動物的法律。地球是人類同動物共有的，人類不能善待動物，也必將遭到無辜的動物的報復。

有說北京的疫情高峰將持續到六月底，這場薩斯疫情是國家民族的巨大災難。是中國專制的政治制度、新聞制度和文化傳統帶給我們民族的災難，它害了國人，也殃及世界。

（2003年5月開放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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