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生活枯躁辯

其實美國人生活得挺有滋味。只是美國人生活情趣和愛好，跟中國人不同，常常美國人覺得有趣的活動，中國人看來索然無味。其實單調和多彩，無聊和熱鬧，都是相對而言，見仁見智的。有些人覺得單調的事，另一些人會覺得有趣，有些人覺得熱鬧的事，另一些人會覺得無聊。翻翻美國日曆，形形色色的節日多不勝數，而美國人對哪個節都不含糊，總會樂樂呵呵地享受其樂趣。

每年一月一日新年，是美國最熱鬧的節日。雖然聖誕節最隆重，但元旦最熱鬧。大多人都要外出，付很多錢，買票參加各種盛大聚會，喝酒跳舞，狂歡通宵。紐約時代廣場就是一個大聚會，成千上萬人聚集歡樂。新年鐘聲響過，所有人都相互擁抱親吻，表達新年祝福。讓美國人過新年悶在家裡，圍一桌吃火鍋，說說笑笑，耗上四個鐘頭，然後喝茶抽煙又磨三個小時，他們絕對受不了，更別說能享受到菸酒茶飯之中的樂趣了。

不過美國人並不是對吃毫不重視，或者對烹調缺乏興趣和造詣。美國人只是不那麼天天吃豪華飯館，更不那麼頓頓請客吃喝。對美國人來說，請客吃飯的最高境界，是請到家裡來，親自動手烹調一餐。美國人評價某飯館的飯菜，如果說是味道像家做的一樣好，那就是到頭了，足見他們對家庭飯菜的重視。美國人家庭飯菜，清燉和爆炒絕無僅有，紅燒和油煎偶而為之，肉類最多的是烘烤，菜類最多的是生吃。美國人廚房中的烤箱使用率最高，拌沙拉的調味品也有上百種之多。美國人聚會吃飯，很少一家包攬，供幾十人大嚼，通常是主人家做一些，客人各帶一兩個拿手好菜，獨特食譜，聚到一起，除吃之外，更在爭奇鬥艷，交流廚藝，享受情趣。

元旦之後，二月初春是美國的情人節。說是情人節，其實是親情節，並不限於情人過節，父母子女之間，親朋好友之間，都會忙忙碌碌，互送卡片，表達親情。美國人三月中旬還過一個聖帕特里剋日，那是愛爾蘭人的一個傳統節日。那一天，美國公司員工，特別是學校師生，稍愛玩樂一點的，都會穿上綠色的衣服，至少身上要帶點綠色，有人在臉上畫綠色圖案。誰身上沒有一點綠色的話，周圍人就可以掐他或她一下，以示懲罰。這一天雖然不是美國聯邦法定節日，可是美國幾乎所有大城市都會在週末舉行遊行，其中以紐約為最盛大，市長每年都領頭走路，從不缺席，因為紐約愛爾蘭居民最多。美國電影《在逃犯》中就有聖帕特里克節遊行，哈里森．福特藉此而逃脫了聯邦巡警的追捕。

三月裡還有兩個節日，一個是遇難日，一個是復活節（有的年份是四月初──多維編者注）。這是兩個基督教的宗教節日，遇難日是耶穌被釘上十字架的日子，復活節是耶穌死而復生的日子，中間相隔一個週末。這天不是聯邦假日，在舊金山那樣的城市從無什麼聲息。但是在科羅拉多州，很多私人企業比如我曾任職的公司，遇難日要放假一天。而復活節就更熱鬧，特別是學校孩子，從小到大，要煮蛋，塗色，還舉行藏蛋找蛋的活動。美國復活節贈送的禮物，以兔子和彩蛋為主，不知什麼緣故。

四月裡有一天是職業秘書日，科羅拉多州人也不含糊。許多公司的老闆和經理，那天大早就會給每個秘書送一束鮮花，放在辦公桌上。中午也都會請全體秘書出去吃一頓午飯，然後放秘書們半天假，使得秘書們歡天喜地。然後五月的母親節，科羅拉多更加熱鬧，家家戶戶的丈夫和孩子們，都得花好幾天時間，東奔西跑，想盡辦法，買一點能讓家中母親驚喜的禮物。當地的花店那一天最忙，客戶訂單一長串，大老就要跑許多地方，到處給母親們送花。

五月底是美國的陣亡將士紀念日，大多人家一早帶了孩子，開車進城，去看軍人遊行。然後下午都到附近公園，打球放風箏。六月裡有父親節，遠不像母親節那樣火紅，因為沒有人會給父親送花，禮物也不過些打火機刮鬍刀之類，天下都一樣，男人總是比較單調，缺乏情趣，而且科羅拉多人對母親的尊敬和愛戴，也遠較父親為重。

到七月四日美國獨立日，家家戶戶門口都會掛起巨大的星條旗，還有人專門在整條街每家每戶房前草地，插上小國旗，全部免費。科羅拉多州禁放煙火，一年中只有這一日晚上，各地都會開闢專點，大放煙火，讓千千萬萬人驚喜異常。丹佛許多人會開兩小時車，跑到懷俄明州邊界，去買鞭炮花炮。懷俄明州法律不禁菸火，在靠近科羅拉多州邊境的公路邊，就設有專賣煙火花炮的大商店，專做科羅拉多人生意。美國國慶日前後幾天，入夜之後，街前房後便聽得到鞭炮的震響，和煙火的閃光。鄰居甚至警察聽到看到，都會睜一眼閉一眼，慶祝美國獨立，到底不妨網開一面，讓大家高興高興。

八月沒有節日，因為美國人這個月多會休假，全家外出旅遊，該月訂假日，等於浪費保貴時光，可見美國人思維務實和計畫週到。九月初勞工節，是暖和天氣的最後一個機會。不管走到哪裡，都能聞到陣陣烤肉香味。那是美國人的傳統，過勞工節，幾個朋友湊到一起，在後院烤肉，喝啤酒，在草地上玩橄欖球。十月初的哥倫布紀念日，很多人又會領了孩子，進城去看義大利族裔們的盛大遊行。

到十月底萬聖節，家家戶戶門口窗台上都擺出大大小小的南瓜，刻成各種臉譜圖案，瓜裡還點了燈，還有門前會堆些草垛，樹上挂蛛網。到了晚上，各家門廊上的燈都開亮，孩子們穿了各種奇形怪狀的衣褲，裝扮成各種鬼神人物，成群結夥，挨門挨戶，按鈴索賞。每家人聽見來人，必得開門，每個孩子賞一點糖果。兒女幼小時，我們會陪他們外出，幫他們提要來的糖果，常常那一夜要到的糖果，夠吃大半年。不過那也因為我的孩子們，平時在家不吃糖。

每隔兩年，美國就有一次選舉，總統選舉，議員選舉，地方政府官員，連同許許多多地方法案，比如學區經費，修建新運動場等等，都在十一月第一個星期二那天投票。所以每到選舉期間，許多家戶門前就插滿各色各樣的選舉牌，各人支持不同候選人。這是非常動人的景象，大概這個地球上只有在美國的主流社會能看得到。任何人都自由表達自己的意願，公開表述自己的態度，絲毫沒有顧忌，也毫無恐懼。一條街上家家戶戶都支持民主黨，只有一家支持共和黨，他也一樣在門口插個木牌，支持共和黨。就像好萊塢的大多演員都支持民主黨，只有極少數幾個像布魯斯．威利斯和斯威支內格（通譯「施瓦辛格」──編者注）支持共和黨，他們照樣公開表態，幫共和黨競選。有斜對門兩家，你支持民主黨，我支持共和黨，從來不打架，不爭吵，相安無事，每早出門，照舊問好，甚至還照樣相互幫助，做鄰居朋友。

十一月底的感恩節，是美國家庭大團圓的日子，比聖誕節或者新年還要重要。所以那是美國一年中交通最繁忙的一星期，差不多所有飛機都會晚點，所有公路都會堵塞，人人都想趕回去與親人團聚。家家戶戶張燈結綵，圍桌而坐，吃烤得焦黃的火雞，南瓜餅，草莓醬等等。從那天起，一年一度的節日季就開始了。感恩節後的一天，是美國商店一年裡最擁擠的一天，通常是節季大減價的開始。美國人有大約一個月時間，忙碌採購，準備聖誕節互送禮物。郵局裡從此天天擁擠不堪，家家戶戶都要寄賀卡，寄禮物，收包裹。

然後十二月聖誕節來臨，通常一個月前，家家戶戶就開始忙碌，裝扮聖誕樹，給所有親友買禮物，包禮物，寄禮物。很多家庭，會裝點自己的住宅，在房檐樹上拉滿彩燈，披紅挂綠，也有的在草地上安裝小鹿、聖誕老人、木偶等燈具，每到夜晚，紅紅綠綠，大放異彩，整條街都顯得發亮。聖誕那天，到處放假，商店停業，人人歡天喜地，吃喝不斷。據說美國人每年過完聖誕節就會額外增加一磅體重，足見美國人過節的吃有多麼嚴重，火雞，燻肉，火腿，倒還在其次，那巧克力甜點的美味，真是不可抗拒。而這額外加的一磅，據說經過一年也減不掉，美國人的吃食實在太多，意志力要經過三百六十天的考驗，總會崩潰。美國人年年聖誕節額外加一磅，沒法子不得肥胖症。

英文《丹佛郵報》曾刊出報導，說是位於科羅拉多州的美國空軍太空指揮部，與加拿大空軍協作，在聖誕節前後加緊太空搜索，查看聖誕老人行蹤。據說這個太空指揮部已經跟蹤聖誕老人四十五年，可以確定聖誕老人從北極出發，大約在聖誕前夜晚九點自東岸進入美國，約在午夜到達科羅拉多。聖誕老人要按時給全體美國人送禮物，在每一家只能停留不到萬分之三秒時間。美國空軍太空指揮部還公布，根據雷達掃瞄判斷，聖誕老人身高五英尺七英吋，體重二百六十磅，曾在中東海灣，埃及上空的國際航天站，在印度，巴黎，華盛頓，夏威夷等地方停留。這個指揮部也已查出聖誕老人一路上吃掉多少餅乾，到達西方的時候，他已經吃掉八億二千五百萬片好吃的東西。美國人傳統，聖誕老人看到哪家桌上擺有餅乾牛奶，就會從壁爐裡鑽進來，吃餅乾喝牛奶放禮物，所以家家小孩子都會留心準備。

可以想見美國成年人讀到這則報導，會露出怎樣的笑容，而他們念給子女們聽的時候，小孩子又會瞪著怎樣的眼睛聽。這樣的生活，難道會枯躁無聊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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