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大學城強制征地 上千農民斷炊

福州大學城是福建省十五大重點建設項目之一，其座落於福州市閩侯縣上街鎮，總體規劃面積18,920畝，建設投資約33億人民幣（US$3.96億），於二○○○年開始劃定紅線，持有三十年使用權的農民被強制徵收耕地，但被強制征地的農民，生活卻陷入困境，小孩教育費也沒了著落。

受訪的民眾表示，由鎮、縣領導督陣毀地，農民若有不從，即刻毆打，幾位七旬老人骨頭都被打斷；目前農民收到的土地補償費一畝才2萬元（US$2,400），扣除村裡的提留款，到農民手中只有約人民幣一萬五至一萬三，家裡大大小小都倚靠的土地沒了，農民不只擔心自己，也擔心下一代的受教問題，「連兒子的讀書費都沒了」。

外地工作者被遣鄉 說服鄉人以保自己飯碗

自二○○○年八月，河北廊坊東方大學城興建以來，中國各地方政府無不視大學城為地方的形象工程。更誘人的是，其中夾雜之高利潤空間，如同開發區翻版。

閩侯縣現轄九鎮、七鄉、三一五個村，全縣人口約六十一萬人，面積2,136萬畝，其中農田約230萬畝，經濟作物豐富，是有名的花果之鄉，福州大學城佔用農田12,886畝，涉及十五個行政村的四萬農民。閩侯縣地利環境優良，上街鎮農民如何能簽字賣田呢？

受訪農民魏德（化名）表示，農民都不願意簽，他（政府官員）就拿出它的手段了；設籍閩侯的在外面單位的全部回家（老家），組成幾個工作組，如果簽不下來，這些人在外地的工作就沒了。

魏德的話意味這些工作小組的成員壓力都非常大，亦有可能會採取不法的手段迫使民眾交地、領補償費，否則無法結案，他們就回不了工作崗位了。

魏德表示，有的人知識水平高、懂法律的，會幫忙農民跟政府講道理，政府說理說不過，就抓人，要不就把對方工作停掉，「比如你退休了，你知道拆遷法、土地法，出來幫農民講話。政府就把你的退休金扣下來，把你抓起來，說你影響大學城。（記者：給安一個罪名？）對，就有發生的。後來人家怕了，就不出來講話了。有個老師因為當時（政府）威脅要把他抓起來，他就跑了。」

農民陳果（化名）說，官方叫農民去開會，農民穿著拖鞋去，對方可是開小車的人，「人家說了算，我們農民算什麼？」

林明（化名）說，突然一天，縣政府與公安機關帶人拿著協定書，強迫農民在上面按手印表示同意，按完印，大家都還不知道補償方式、補償金額等等相關事項。

魏德說，農民被徵收一畝土地的補償約人民幣二萬元，實際拿到手的大約一萬五，以他家為例，上下老小加起來生活費每月大概一千五百元（US$180），一萬五能怎麼過活呢？

農民們說，依照國家法規定，每畝土地連安置補助費、青苗補償費、耕地補償費等等算進來，一畝土地起碼該有人民幣七、八萬（US$8,400至9,600）。林明說，連這麼一點補償費到現在還沒見個影，現在全靠親戚家接濟。

官方堆土機毀田 七旬老人遭毆住院

陳果表示，農民自己種點菜，拿去福州賣，至少生活過得去，下一代也能讀點書，現在土地、房子全被徵收了，補償費又低的可憐，浦口農民（承包戶）為了生計，二次（二○○二年七月十八日、八月十日）與公安爆發流血衝突，參與這次抗議的農民上百人，但事情到現在還是懸而未決。農民依然得自己面對未知的明天。

魏德嘆道：大學城是省營項目，省長辦公會議決定的，誰也沒辦法。「他們怎麼講了，就怎麼做了。我們給他講道理，他們不給我們講。你不肯也得肯。這邊有幾個老人骨頭都被公檢法派出來的人打斷掉了。」

他說：「縣公安局現場指揮，縣市領導坐鎮指揮……他就是強制的手段，用堆土機把你一整片蔬菜把你搞壞掉。老人家不肯，後來就被他打，大概有幾個七十幾歲的老人給他骨頭都打斷了。有年輕的，會說話的，馬上就被下令抓起來。」

林明表示，二○○二年七月下旬，福州市縣的公安干警等一千多人帶著數台大型堆土機來到農田，當日就把結實纍纍的果樹和農田作物全部破壞一空。林明爺爺心痛果園，默然站在園裡看著，卻遭到縣公安局長下令打人，林明爺爺被打的渾身是傷，還得住院治療。當日行動還有福州市長、閩侯縣長在場坐鎮指揮。

領導謊言來去 農民被騙 頓失所依

為了福州大學城，農民土地被強制徵收，連住房也一同被拆了，據魏德表示，房屋徵收費一坪人民幣280元（US$33.6）；如果是以前老房子（木結構），一坪160元（US$19.2）。陳果表示，他們那邊的徵收補償費一坪319元左右（US$38.3），安置房賣給他們一坪約530元（US$63.6）。

房子拆遷時，農民家裡的電話全被切斷，不能對外通話。「現在房子拆了，補償費低，我們賣房、賣地，不夠換新房。」魏德說，雖然安置房蓋好了，可是農民搬進去還得再付上一筆錢。除了沒錢，房子硬體設施不健全也是主要原因，據魏德表示，現在房子沒建下水道，其他硬體設施，如燈等一概沒有，農民反應也沒用。

陳果說，「誰家的錢夠呢？（我）晚上也給他偷搬（進新房），你能給我殺了就算了。」

對於房子硬體設備未臻健全，陳果大嘆，沒下水道、沒燈，照住，以後幾千人住在這裡，糞便全滿了，以後領導來感覺問題，就會知道沒法住人的。

「反正人活著幾十年，死了就算了，也不想怎麼辦。」

魏德大約四十上下，正是工作的年紀，他在意的是，土地沒了，勞動力也沒有安排；而領導的話則似乎永遠不會實現。

「我們十幾個行政村房子全拆，本來答應（新）房子店面要給農民當成第三產業，解決生活出路的。現在房子蓋好了，他就不給你了，他都是騙，騙到你上路，然後就不給你了。還有大學城指揮部有一張文件到我們村委會，到現在都不算數了。還有縣長在群眾見面會上，講的都不實現，現在叫農民怎麼生活？連最基本的安排都沒有。」

上訪被打回 官方監聽電話 反咬農民

二○○二年八月，魏德的村人湊了一筆錢，讓幾個人去國土資源部信訪局表達農民的想法；火車搖啊搖了四十個小時，幾個人終於來到國土資源部，沒想到，接待的人說：「這個事情要到你們省裡去解決。」又說會挂電話下去，幾個人就這樣被中央打發了。

上訪不成後，村人商議請律師，北京的律師來到閩侯縣上街鎮，仔細做了訪談，跟村人說了個價錢，村人準備集資告官。「政府就知道了，一○○的車半夜到處開，搞得人心惶惶…領導說我們非法集資，要抓人。」

「所以居民就都怕了。社會就是這樣，沒辦法，我們反映到上面，上面一腳給你踢下來，下來怎麼解決？（福州大學城）本來就是省營項目，下面怎麼解決？」

陳果直說，上訪沒用，明天公安就到你家抓起來了。

魏德說官官相護的結果，讓農民束手無策；加上電話被監聽，許多人電話都改號碼了。現在有的村民自己隨便搭屋住，有的先借住親戚家，有的出去租房。

面對未明的明天，陳果說：「算了，大學城反正蓋好了，也沒有什麼可說的。土地給他們拿去了，我們什麼也沒有了。」

大學城樓高高起 良田萬畝化成灰

據中國國土資源部今年三月公布之國土資源公報，中國全國耕地面積二○○三年為123億3,922萬畝，比起二○○二年減少了2億5374萬畝，人均耕地則減了0.3畝，遠低於世界人均耕地水平；中國耕地逐年減少的原因除了生態退耕（污染、沙化、鹽鹼化），人為的強佔更成了一個不可忽視的原因。

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第四十五條規定：徵用下列土地的，由國務院批准：
（一） 基本農田
（二） 基本農田以外的耕地超過三十五公頃
（三） 其他土地超過七十公頃
徵用前款規定以外的土地，由省、自治區、直轄市人民政府批准，並報國務院備案。

不只大學城的興建讓地方政府興致沖沖，所謂「有土斯有財」，之前的開發區更是如雨後春筍，據統計，全中國6,015個開發區中，只有1,818個開發區是經過國務院、省級政府（不含教育廳或教育部門）批准的。顯而易見，許多地方政府越權批准土地，大興土木，知法犯法。

中國境內媒體多有所聞，學者亦觀察到此一現象，因此中國國務院下達《關於清理整頓各類開發區加強建設用地管理的通知》，要求對地方政府擅自批准之各種名目開發區、度假區、大學城進行整頓。不過，依照目前情況來看，中央、地方似是各行其道，沒有交集；問題仍然懸而未決。

中國相關學者專家擔心的是，被搞成「大躍進」的大學城不僅僅是攀比運動，而其中所牽涉的數十億貸款資金更是一個隱藏的問題，以東方大學城為例，當初的開發者東方大學城投資發展有限公司經過初步估算，目前總負債約22億元（US$2.54億）。

而大學城裡是否按照當初規劃藍圖興建、有無挪移私用是另一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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