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紫陽去世後 江澤民天天給胡錦濤打電話

　　1989年胡耀邦去世引發的「八九民運」，使當局如坐針氈。人們不難體會他們對歷史再一次重演的極度擔憂，但是，人們卻實在沒有辦法理解他們一系列極其小器、激化矛盾的舉措：

　　──趙紫陽剛剛病故，中央辦公廳和國務院辦公廳就發出通知：公務員一律不能去弔祭趙紫陽；特別通知趙紫陽的家鄉和工作過的地方如廣東、四川、內蒙、河南，要做好工作，勸阻人們前來悼念。趙紫陽的一個侄女想到靈堂去祭拜，單位的領導找她談話，以開除公職相威脅；趙紫陽一位已經80來歲的堂弟，從河南老家想來祭拜，被當地官員攔阻。這位老人痛哭流涕，揚言不惜一死，當局才不得不讓他動身，不過，派人跟著他，名為照顧，實為監控。

　　──當局向媒體發出極其嚴厲的指令，全面封鎖新聞，決不許報導趙紫陽去世和治喪的消息，網際網路上的文章自然也都統統「格刪無論」。

　　──外國政要、團體、個人發給趙紫陽家的唁電、悼文，包括美國國際關係委員會主席發給趙紫陽家人的信，一件也不放過，全部攔截。

　　──趙家將趙紫陽的書房改成了靈堂，當局設置路障，阻止人們前往祭奠，對不得已而放進的人，不僅錄像拍照，而且動輒干涉，催促快快走人，弔唁者被安全人員推搡夾持時有發生。有位海外人士托他的親友代他在趙紫陽靈前致意，這位親友自己磕了三個頭，正想代他磕頭，被安全人員不由分說一把拽起架出了門外；

　　──趙家的子女想按照中國傳統風俗到法源寺等廟宇做場法事，祈福禳災，結果廟裡接洽此事的人竟也被安全部門給拘走。當趙家的子女前往做法事時，接到禁令，不許戴白花、黃花。

　　──趙紫陽的親友故舊，闖過重重阻礙到了北京，都集中安排在北京飯店一層樓，被安全人員守住，形同軟禁，不讓自由進出，電話既打不進來，也打不出去。

　　──如果要列出當局最荒唐的舉措，大概要屬禁止北京所有的花店出售白花了。想買白花的人，就只有到遠郊和外地去買。趙家附近的一家花店，甚至被逼迫歇業。據說這家花店受到很大經濟損失，只好掛牌轉讓……

趙紫陽與家人一起在山海關留影。後排左一為長子趙大軍，左三夫人梁伯琪，左四兒媳王小藹(1987年7月)。

　　當局隨時隨地玩的許多小動作小花招，實在讓人啼笑皆非：何必如此呢！比如：當局確定元月29號上午向遺體告別，有意拖到26號夜晚才通知家屬。只有兩天，家屬怎麼通知外地親戚朋友前來？再比如，家屬給到趙家靈堂祭拜的人發出2000多份參加遺體告別的邀請函，許多被官方認定的「敏感人物」被攔阻，工作人員在對來人核對名字時，故意快快翻過名冊，然後宣布查無此人。

江澤民天天給胡錦濤打電話　　這刁難、那阻撓，其實大家心知肚明，關鍵就在「六四」上。　　趙紫陽逝世後，外界關於子女與當局爭論相持不下的報導一直不斷，有實情有傳言。據瞭解，當局全力防堵的，就是在「六四」問題上有絲毫鬆動、退讓。對曾被捕坐牢的前中央政治局常委政治秘書、中央委員鮑彤、關於「天安門母親」丁子霖等人要求前往弔唁所設的障礙，都不外乎出於這個動機。可以說，任何具體問題，一沾上這個「六四」的邊，當局就分外敏感、僵硬。由此，我們也可以看出江澤民的濃重陰影。

　　趙家子女的要求要說簡單，也確實簡單，就是要求當局在「六四」問題對趙紫陽有個公正的說法。他們希望發布「趙紫陽生平」，在其中體現出來。但是這個簡單的問題，卻是最難辦的問題，是當局咬死了口絕不肯讓步的問題。中辦一位副主任與秘書局王局長出面，與家屬無法達成共識。王雁南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說， 「當局生平一個字都不給……我們也要求過去（父親被軟禁）十五年要給一個說法，這也沒有給。」

　　在這個問題上談不攏，在告別儀式的時間、規模、程序、輓聯上當局也就處處設限佈防，談判了無數次。有一天夜晚，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中辦主任王剛與中辦副主任、胡錦濤辦公室主任令計畫，將趙的家屬接到中南海談判，做他們的工作。

有人說，胡錦濤也有很大壓力，因為江澤民天天給他打電話，查問喪事細節。

　　看到僵持不下，父親的遺體就一直存放在醫院，實在於心不安，家屬最後決定，當局起草任何文件都是當局的事，與家屬無關，家屬不再發表意見，也不過目，自然，也不負任何責任。

　　當局終究沒有發布「趙紫陽同志生平」，最後只以新華社的名義發表「趙紫陽同志簡歷」。中辦王局長還特別告訴家屬：這不是黨中央國務院發布的，而是新聞機構發布的。 趙家的靈堂，掛著醒目的輓聯：能做你的子女是我們畢生的榮耀

　　支持你的決定是我們不變的選擇

　　上聯本來是「能做你的子女是我們今生的榮幸」，後來，王雁南收到鮑彤的手機簡訊，說：這副輓聯非常好，但是建議改兩個字：「今生」改成「畢生」，「榮幸」改成「榮耀」。家人非常信任曾多年擔任父親秘書的鮑彤的文字功底，立即改了過來。家屬表示希望將這副輓聯和另一副輓聯掛上八寶山的告別儀式上，當局堅決拒絕。

　　當局通知：元月29日上午9到11時，在八寶山革命公墓舉行趙紫陽同志告別儀式。

　　當天早上不到5點鐘，家屬突然接到通知，要他們立即去北京醫院。病房裡所有的攝像、照相機都被清理出去，緊急佈置成一個臨時靈堂。家屬摸不著頭腦，不知是要幹什麼？一會兒鮑彤進來了，滿臉嚴肅，向趙紫陽致祭。原來，鮑彤申請參加向趙紫陽的告別儀式，當局不擬批准，又惟恐落下「不近人情」的話柄，於是就在醫院裡為他一人設下靈堂，這也稱得上煞費苦心了！

　　鮑彤是一人前來的，右手腕上打著石膏，前一段時間，他和太太蔣宗曹要去悼念趙紫陽時被阻攔，七旬老人蔣宗曹被推倒在地，摔斷了三根肋骨，鮑彤也右手骨折。

　　雖然鮑彤事出突然，王雁南兜裡卻還有一個數碼相機，她掏出來要給鮑彤拜祭拍張照片，安全人員過來就搶奪，沒奪走，就擋住不讓照。王雁南的丈夫王志華斥責說：「你們這樣做，太沒有人性了，太不像話了！你們要這樣搞的話，我們就拒絕出席今天的告別儀式！」這樣安全人員才縮回了手，王雁南拍了三張照片。但是家屬強烈要求允許鮑彤去參加八寶山的告別儀式，當局仍然沒有點頭。

靈車高速開往八寶山

　　鮑彤拜祭完畢，靈車車隊就要出發去八寶山，其時夜幕尚未退去呢。靈車上，沒有遺像，沒有挽幛，沒有白花，什麼標誌也沒有！從位於東單大華路的北京醫院，到京西八寶山公墓，20分鐘就開到了。前中共中央總書記、共和國總理趙紫陽，被以這樣的高速度，最後一次經過了長安街、天安門！

　　八寶山公墓軍警密佈，戒備森嚴，嚴密檢查入場券和車證。入場券和車證都特別採取了「防偽」措施，例如入場券上「訃告」兩個字是凸起的，警衛一一用手摸檢驗，防止有人複印。

　　當局想方設法縮小告別儀式的規模。對外公布是9點開始，實際上，8點半鐘就悄悄開始，10點鐘就結束，來得晚的人就被擋在外面。告別大廳裡掛著趙紫陽穿著灰藍色襯衣的照片，參加的人雖然多，但當局卻安排得盡量草率匆促：五個人一排，四五排一組，進去站在趙紫陽遺體前，隨工作人員輕聲下令：鞠躬，再鞠躬，三鞠躬。

　　家屬覺得最可氣的是，告別儀式還正在進行，上午九點半，新華社的新聞稿就發出來，其中說到趙紫陽「犯嚴重錯誤」，還說「遺體已經火化」！

家庭成員的告別儀式

官方的告別儀式，很快就結束了。賈慶林等官方的代表很快離開，官方的花圈、花籃很快收走，哀樂聲也平息下來。就在原地，家屬舉行了家庭成員的告別儀式，這時，他們才掛上了自己的輓聯。趙紫陽生了六個子女，其中趙三軍早年去世，四個兒子趙大軍、趙二軍、趙四軍、趙五軍和女兒王雁南，連同他們的配偶，以及六個孫子孫女和外孫，一起向趙紫陽作最後告別。空曠的靈堂大廳，沒有任何音樂，只有他們的哭聲……

　　趙紫陽的骨灰存放，是另一個爭執不下的問題。當局提議安放在八寶山，但是要放在司局長級別的地方，這無法令家屬接受，他們把趙紫陽的骨灰帶回家中，尚沒有決定今後如何處理。

　　筆者之一也曾前往向趙紫陽告別。從另一扇門出來，每人領到一個信封，裡面是趙家製作的對折的32開感謝卡：封面正是告別大廳裡那張趙紫陽照片，左下角是他的銀色手書籤名，深綠封底正中是他的生卒年月：「1919.10.17─2005.1.17」。對折的卡片裡，是一幅淡淡的照片──他家的大門口，左邊一塊顯眼的門牌是「富強胡同6號」。還有幾個字清晰可見：「謝絕參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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