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宗正: 論自由與平等

由於人類客觀上，是有差異的，因此人文的邏輯，也很難擺脫這種客觀的差異性。例如，人的道德、智慧、體能、能力、勇氣、毅力、經驗、積極態度、外貌、表達能力、領導能力、獨立思考能力、判斷能力、創造能力等，都是有差異的。

古代的思想家，基於人性的不穩定性與具有某方面惡的特質，因此通常並不贊成人有完全性的自由或平等權利。因為太多的自由，會導致社會混亂；如果社會沒有差異性，就很難產生客觀與合理的社會能力分工制度，因此他們會主張，讓有能力或智慧的人，多擁有一些權利或特權，以便他們能夠多承擔社會責任，並且為大多數的人服務。

古代的思想家，基於上述人客觀的差異性，因此自然會導出「精英政治」的理念。所謂的精英政治，就是讓少部分有聰明才智或道德的人，來管理大多數人民的政治；因為這些人的能力比較強，由他們來管理眾人的事，非常符合人文邏輯。這就是基督教文明未出現前，人類普遍實行專制政治或寡頭政治的原因。

然而，自從基督教文明出現後，人類的人文思想，便受到了顛覆性的影響與衝擊。在《聖經》裡，神給人有選擇的權利，神給人有犯錯的權利，神也相信，人類會透過人性的善，最後找到真理與幸福；在《聖經》裡，指出「人是按照神的肖像所創造的」，因此人在神的面前，人人一律平等。這兩種觀點，正是顛覆人類古代理性文明的主要基礎。

根據《聖經》的理念，可以結論出，自由代表人有選擇的權利，平等代表人人都是平等的。前者，引申出「人民自決」（獨立建國權）、「人民有權建立地方自治」（地方自治權）、「人民有選擇政府的權利」（投票權）、「人民有推翻不滿意政府的權利」（革命權）、「人民有散佈不利於不公不義政府言論的權利」（言論顛覆權）、「人民有不遵守不公不義法律的權利」（反對惡法權）等的倫理；後者，引申出「人民有社會立足點平等的權利」（社會立足點的平等權）、「人民有平等受教育的權利」（教育平等權）、「人民有平等投票的權利」（平等投票權）、「人民有平等享有公共福利的權利」（平等公共福利權）、「人民享有平等的公共權益」、「種族平等」、「宗教平等」、「性別平等」、「殘障人民有權要求無障礙建築設計」等。

這種由基督教文明所產生的自由與平等理念，與古代專制或獨裁政治，有明顯的區分。前者屬於人的文明，後者屬於奴隸社會的文明；人類為了擺脫奴隸文明，建立人的文明，就必須擁護自由與平等的理念。這種自由與平等的理念，並不是一種預設的制度，不是一種烏托邦式的空想，也不是一種可以商量的抉擇，它是人的權利；這種權利，絕不容許任何人隨意剝奪。人民基於這種人人平等與人民有選擇的權利，才可以建立一個符合「人的文明」的民主自由國家。

許多專制的國家，以人民缺乏文明素質為藉口，來主張不適合民主化。事實上，這是一種剝奪民權的行為，也是違反人類自由與平等的理念，因為自由與平等是人的權利；這種權利，與社會各種客觀條件，並沒有關係。例如，任何國家，都無權以任何理由（如文化背景條件不同、宗教信仰不同、人民素質差、經濟落後、人口眾多、社會動盪等），反對民主化，也反對人民有自由與平等的權利。

人類的制度必須保障人民自由與平等的權利，否則人民有權廢除或推翻這個政府；那些專制的國家，總是不願意認真發展教育，如此才能夠充分實行愚民政策，來保障統治者奴役人民的特權。例如，中共國對教育的投資，其人年均比，居世界最後的地位。

除了自由與平等理念之外，基督教文明，還多方面影響了現代民主政治。例如，博愛、同情心、憐憫心、社會公平與正義、世界公理、自製、自律、人權、平安、喜樂、幸福、和平、人道責任、人道勇氣、人道干涉、人道救援、棄絕罪惡念頭、消滅邪惡勢力、對抗不公不義事情、反對專制迫害等理念。這些都是現代民主文明的核心價值，也是現代民主國家的主要信仰。

基督教文明所有的理念，都是建立在神的絕對愛與正義的基礎上，所謂的自由與平等的理念，也不例外；這就是為什麼，那些沒有基督教信仰的國家或人民，無法真正瞭解自由與平等理念的原因。換言之，如果不從《聖經》與基督教文明，來瞭解自由與平等理念，是不可能導出現代自由與平等的內涵；因為人類的人文理性，基本上大都是反自由與平等的思想，如果沒有一種超然的宗教思考立場，是不可能推論出現代自由與平等的理念。

人類有許多的人文學者，他們所瞭解的自由與平等概念，基本上都是十分狹隘的；例如，大多數的人文學者，都是從政治、社會與經濟的角度，來思考自由與平等的理論。我非常反對這種狹隘的人文意識，因為他們不是在闡述自由與平等的真義，而是在限制與扼殺自由與平等的理念；這種思考與立論方式，最終會導致人類社會秩序混亂、生態浩劫、環境危機與文明的大倒退。

這些人文學者，到底是誰呢？那就是洛克（John Locke，《政府論》）、盧梭（《社會契約論》、《論政治經濟學》）、霍布斯（Thomas Hobbes，《利維坦》、《論公民》、《論人性》）、孟德斯鳩（《論法的精神》）、穆勒（《論自由》、《功利主義》）、羅爾斯（John Rawls，《論正義》、《政治自由主義》）、海耶克（F. A. Hayek，《通向奴役之路》、《個人主義與經濟秩序》、《自由、理性與傳統》、《自由秩序原理》、《法律、立法與自由》、《社會秩序的種類》、《經濟自由》、《自由主義的財富》）、羅斯福（四大自由思想,即思想言論的自由、宗教信仰的自由、免於匱乏的自由、免於恐懼的自由）等。

我認為，探討自由與平等，必須從其理念的基礎開始，而不應該從人的環境，來探討它的本質。前者，可以充分發現自由與平等理念的廣義內涵，有助於人類提升文明進化的層次，亦即我所認為「提升人文道德進化的格局與內涵」；後者，很容易陷入人文思想普遍的相對主義或功利思想立場，所謂的相對主義或功利思想，都是非常狹隘與危險的人文思考方式。

換言之，人類如果嘗試用社會現象，來詮釋某種理念的內涵，那麼很容易造成理論的貧困性；這種人文思考方式，最後總是會導向倫理相對主義或功利主義的結論，如此將會造成人類文明發展的限制。最好的方式，就是回歸理念的本質，徹底弄清楚它的全部內涵，然後再以這種全面性內涵的觀點，來改造人類的社會結構與文明形態。

我認為，所謂的自由與平等理念，必須建立在絕對的愛與正義的立場；所謂絕對的愛與正義，就是人類最高的「良心原則」，在宗教上，就是至高無上的神。唯有從這個立場思考，才可以徹底顛覆與批判人類現代自由與平等的理念。

不論談論任何一種自由與平等的理念，都不可以離開絕對愛與正義的立場，否則就會傷害或混淆「自由與平等」的真正理念。

如果從絕對愛與正義的立場，來探討自由的理念，那麼自由絕對不是個人放縱的行為，而是具有高度人文關懷、世界正義、自製、自律、道德勇氣與人道責任的信仰。我看不出來任何人，可以繞過《聖經》與基督教的信仰與理念，來談上述的自由信仰。

例如，如果沒有高度正義與自律，那麼所謂的言論自由，有可能變成言論暴力；如果沒有高度的人文關懷與自製，那麼所謂的人的自由意志，有可能變成公共暴力；如果沒有合理的監督政府機制（如採行三權分立與保障第四權），那麼所謂的自由民主政治，有可能會產生類似法國大革命時期的暴民政治；如果沒有高度的人道責任意識，那麼所謂的自由主義，有可能會變成姑息專制暴力或主張綏靖主義的依據。

人類高度的自由理念，必須建立在「人道責任」的基礎上，否則有可能成為自由國家偽善的藉口。我認為，高度的自由理念，絕對不能與專制或不公不義的政權妥協，絕對不能姑息人類任何專制與不公不義的政權，絕對不能夠獨善其身而不幫助其他國家自由化；高度的自由理念，代表人類的正義與責任，它必須站在人道主義的最前線，勇敢地對抗所有邪惡政權、黑暗勢力與不公不義的事情。換言之，自由國家的人民，有責任將自由的理念，推向全世界！

所謂的自由理念，並不限於人權，它所涵蓋的範圍，應該包括自然權與地球權。所謂的自然權，是指動物與植物，都有自由的權利，任何人都不可以隨意剝奪它自由生存與發展的權利；所謂的地球權，是指大自然的環境，都有自由的權利，任何人都不可以隨意剝奪它自由存在與持續發展的權利。此外，從人的角度分析自由，實包含自由的人權與心靈自由的可能性；許多人只知道追求自由的人權，卻忽略了人的心靈世界，具有無限拓展的空間。人類如果能夠瞭解上述自由的全面義涵，那麼人類就會知道，人沒有權利隨意剝奪自然權與地球權，人應該多追求美德與心靈自由的世界，如此才可以徹底扭轉人類各種文明破壞與心靈墮落的危機。

如果從絕對愛與正義的立場，來探討平等的理念，那麼所謂的平等，絕對不僅是「人人平等」的概念，而應該包括更廣泛的自然倫理範疇，也就是佛家所說的「眾生平等」。人類常常站在狹隘的人文立場，來思考文明理念的概念；這種思考方式，遲早會毀滅人類的文明。

所謂的平等理念，也並不限於人權，它應該包括自然權與地球權。所有的動物、植物與大自然環境，在存在的本質意義上，都是平等的；人類沒有權利隨意破壞這種平等關係，人類沒有權利隨意侵害動物、植物的生存與發展權，人類也沒有權利隨意剝奪大自然環境的持續發展機會。

如果人類缺乏人人平等的理念，那麼某部分的人，就有可能隨意侵害他人的權利；如果人類缺乏對動物與植物的平等權理念，那麼人類就有可能隨意破壞生態系統與大自然的生命存有；如果人類缺乏對大自然環境的平等權理念，那麼人類就有可能隨意破壞地球的環境，造成地球可持續發展性的危機。這三種平等權的理念，同等重要，它關係到地球未來生態與環境的命運；如果人類缺乏後二者平等權的理念，那麼人類有可能造成地球未來毀滅的情形。

從積極的倫理觀，來探討自由與平等的理念，最後一定會牽涉到人道正義與責任的問題。如何才能夠真正保護人類自由與平等的理念，我認為，最好的方法，就是向全人類普及自由與平等理念的教育、消滅所有危害自由與平等理念的專制國家、積極將自由與平等理念推向世界。

從人道正義與責任的立場，人類應該將推動自由與平等的理念，視為所有世界公民的責任與義務。如果人類能夠徹底瞭解自由與平等的廣泛理念，並且將它們視為不可妥協的人道信仰，那麼人類、大自然生命與環境的關係，才有可能得到合理與健康的發展方式。

2005-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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