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大陸孕婦過境香港生產三萬嬰兒

近年中國大陸孕婦到香港產子成了風氣，港府決定大幅提高在港留產收費，以確保母嬰安全及不濫用香港醫療資源。但香港公共醫療資源捉襟見肘已非一日之寒，啟動改革舉步維艱。

當香港政府發出人口老化、出生率低的警告之際，香港大小醫院的婦產科卻忙碌得很，不斷傳出新生兒的響亮哭聲。只是，當中許多小生命的媽媽並非香港人，而是來自中國大陸的客人。她們在香港沒有繳過稅，卻享受香港的公費醫療；一些人甚至不繳費用就走了。政府數據顯示，過去三年中國大陸孕婦來港生產共三萬多名，拖欠香港醫院的費用高達三千一百多萬港元（折合約三百九十七萬美元），令本來就財政緊張的特區醫院管理局雪上加霜。

特區政府幾經考慮，決定從九月一日起，大幅調高中國大陸孕婦在香港公立醫院分娩的最低收費為二萬元，包括全套分娩服務及頭三天的住院費，之後每天住院收費三千三百元。特區醫院管理局發言人說，這是為確保香港的醫療資源，更有效地運用在香港居民身上。新措施還要求醫護人員記下中國大陸訪港人士在香港的住址，包括他們親戚的住址，同時與入境處合作，把「欠債」的產婦和病人列入「黑名單」，如不繳清香港醫院的債務，將被拒入境。

香港的公共醫療服務是特區政府的驕傲，也是特區政府的「最痛」之一。香港公共醫療設施先進，醫生充滿敬業精神。市民有急病求救，救護車幾分鐘就趕到；急症室收費一百元，住院費每天一百元，包三餐和夜宵。化驗、手術費用全免。更重要的是，公立醫院絕對不會「先收錢後治病」，治病救人永遠放在第一位。這一切，令早已失去公費醫療的中國大陸同胞羨慕不已。根據基本法規定，在香港出生的中國籍孩子享有居港權，於是中國大陸孕婦到香港分娩近年成了趨勢。

不法之徒鑽制度空

香港去年約有五萬多名新生嬰兒，來自中國大陸的孕婦約為一萬二千多名。一位醫院婦產科的醫護人員透露：「在某些醫院裡，你會經常看到來來去去都是熟口熟面的幾個人，領著操鄉音的孕婦來檢查。據說他們是到鄉下收取昂貴的費用、組織孕婦來港，利用香港公立醫院『先治病，後收費』的人道制度來發財。至於有孕婦生完孩子不繳費就走，不排除有人背後教唆。」

不過，特區政府的人口政策主要智囊人物之一、香港大學社工系教授周永新，對於港府提高中國大陸孕婦分娩收費的做法表示不敢苟同。「首先要搞清楚提高收費要達到什麼目的，是否為了阻遏那些有意不交費用的孕婦。根據我們的統計，現在每年一萬多的內地孕婦當中，約有三分之一是港人在中國大陸娶的太太。這些人的孩子，根據基本法的規定都有居港權。這些家庭很多經濟情況一般，對他們實行懲罰性的高收費，我認為不公平」。

那麼，對夫婦雙方都是非香港居民的人士收取高收費呢？周永新指出，這恰恰是他最擔心的，「選擇讓孩子在香港出生，大部分是能付得起錢的較富有人士，如同有人選擇到美國生孩子一樣，主要是為了孩子日後的身份，這些人不會故意不交費用。一旦香港開宗明義地說明新收費，等於向內地人傳遞一個信息：只要你付得起錢就可以來港生孩子。這反而可能鼓勵了更多有經濟能力的孕婦來港。而這些孩子對香港的實際出生率沒有幫助」。

一刀切收費有不公平

周永新為特區政府人口政策做研究，也經常向特首曾蔭權及政府提建議。他說已經提醒政府不應一刀切地實施高收費。因為，越多隱形的「香港出生」但在中國大陸居住的嬰兒，香港社會的不明確負擔就越多。

香港政府每年根據出生率制定中、長期的社會福利政策，包括教育、房屋、交通等的規劃。周永新指出，現在政府沒有把這些父母不是香港人、出生後就離開的「香港出生」嬰兒算在內，但這些人日後是有權來港居住的。「他們可能來，也可能不來」。周永新引用一九九一年英國政府拒絕給當時全部約六百萬香港人居英權為例，當時有香港及英國的政客以「港人只需要一個安心，九七年後不會真的去英國定居」為由遊說倫敦。豈料這正是英國政府最擔心的，英國不知道何時真的有大批香港人湧到英國，它的種種社會設施都無法承受。「現在香港也一樣。除非香港能修改入境條例，像英國那樣，如父母均非本地人士，在港出生也無居留權。但那又涉及到修改基本法，變成政治問題，也不可行」。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入境處人員說，基於政治考量，香港很難如外國那樣拒絕中國大陸孕婦入境，「因為中國大陸人是同胞，不是外國人，不能因為懷孕就不讓入境，這會被指歧視」。

反而鼓勵有錢人來？

其實，香港的私立醫院近年也接收了越來越多的中國大陸孕婦。以婦產科技術著名的私立仁安醫院，院長李繼堯說，今年以來，仁安醫院每個月有一百三十多個嬰兒出生，其中四十多名是中國大陸孕婦所生。李繼堯說，住私立醫院的內地孕婦沒有一個會不交費用就走。但他坦承，多了中國大陸孕婦在港產子，造成政府長遠人口計畫及社會福利許多不明朗困擾。「我們也有矛盾，她們相信我們的醫術、醫德，但我們也不想為政府增加麻煩。但除非香港對中國大陸孕婦有入境限制，否則我們只能被動地做」。

政府大幅調高公立醫院婦產科收費，會否令私立醫院的內地孕婦增加？李繼堯說應該不會。他說，政府的二萬元最低收費，另一個目的是出於對孕婦的安全考慮。「在公立醫院生孩子，每天費用三千三百元。一些內地孕婦因為經濟原因，恨不得一生完就走，或最多隻住一天。現在最少收二萬元，她們就不會住一天就勿忙出院，這對產婦和孩子都好。但二萬元還是比私立醫院便宜」。

有醫療界的消息指出，政府也希望為財務捉襟見肘的醫管局開源。香港公立醫院追求的是「做到最好」，難怪有錢的大老闆也願意到公立醫院住院。醫管局主席胡定旭日前說了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他的一位有錢的律師朋友，因為糖尿病昏倒，被送到政府醫院急救。事後向他盛讚公立醫院服務好、收費便宜，還說要多介紹朋友看公立醫院。胡定旭說，他這類出得起錢的人還是不要到公立醫院看病。因為病人住院一天的平均費用是三千元，但收費只是一百元，看一個虧一個。衛生福利局最近推出醫療改革方案諮詢公眾，希望推行外國式「家庭醫生」及醫療保險制度。但涉及中產納稅人的福利和權利的不均衡，引起許多中產人士批評。不過政府不願以公帑負擔沈重醫療支出的大方向不會改變。

醫療融資、家庭結構及出生率問題，也是特首曾蔭權十月要發表的首份施政報告的主要內容之一。曾蔭權日前表明，醫療開支佔政府總開支的百分之十七，沒有再增加的空間。這次政府宣布提高對中國大陸孕婦收費，效果如何還得拭目以待。

《亞洲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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