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村」－－中國經濟進步的慘重代價

在被中國媒體稱為「癌症村」的天津市西堤頭鎮劉快莊的一個簡樸的住宅內，77歲的退休黨員幹部在講述自己正被化工污染慢慢害死時，一邊擦著臉頰上的眼淚一邊說：「我只希望能快點死，我把一生都獻給了黨，可我現在已一無所有，我也沒給自己的孩子留下任何東西。」
這位因害怕政府報復而要求法新社記者不要公開其真實名字的劉快莊退休黨員幹部，已在幾年前被診斷出患有肺癌，這位老黨員確信他患病的原因，就是多年呼吸了已被當地化工廠污染的空氣，飲用了已被污染的水。

法新社5月8日發自劉快莊的長篇報導指出，這個已被中國媒體稱為「癌症村」的村莊，便是近20多年中國經濟取得巨大進步的慘重代價：到目前為止已有200多個被診斷出包括患有骨癌、肺癌、肝癌等在內的多種疾病，還有許多兒童正忍受著白血症所帶來的痛苦。

這位77歲的老黨員所生活的劉快莊，毗鄰西堤頭村，劉快莊村和西堤頭村同屬西堤頭鎮，距離天津市建成區北偏東10餘公里，距離首都北京僅120公里。中國媒體說，20年前，這裡土肥水美、空氣清新、人傑地靈。在天津，人們津津樂道於西堤頭的大白菜，只因它的甜潤味道，吃過之後再也忘記不了，一如天津的大麻花和狗不理包子一樣，出了名。

但是現在，兩村中間除了一條重要的公路外，以往的菜地和農田在近一二十年內被一些化工廠填充。起初人們只能聞到河裡洋溢著揮發酚的氣味。實際上，兩村周圍100多家污染化工廠的「三廢(廢水、廢氣、廢渣)」已經給土壤、水體、空氣乃至人群健康造成了嚴重的傷害。

法新社說，20年前大批化工廠搬到這裡，給劉快莊和西堤頭村村民所帶來的富裕和就業機會，如今已在對環境的嚴重破壞中結束了，已讓當地許多村民最後付出了慘重的健康和生命代價。中國官方媒體人民日報網站引述天津衛生官員的話說，劉快莊和西堤頭村每10萬人患有癌症的比率分別為1313人和2032人，已遠遠超過全國的每10萬人有70人患有癌症的平均數。

中國官方報告指出，有關部門在劉快莊的水源中所發現的各種污染物也遠遠超過了政府所規定的限制。村民們說，在政府下令關閉許多化工廠，並宣稱當地的水源已安全可以飲用後，還有一些小化工廠仍在秘密地進行生產，而當地政府官員卻「睜隻眼閉隻眼」視而不見。當地居民說，由於沒有法律資源，他們現在已經無力去跟這些工廠進行鬥爭，或是尋求補償。

中國政法大學環境污染受害者支援中心的徐可祝(Xu Kezhu)說，該中心一直在試圖幫助當地居民起訴當地的化工廠，但法庭卻不受理這樣的案件。法新社指出，儘管劉快莊和西堤頭村的嚴重污染事件已經引起全國媒體的關注，但當地居民說，由於在政府官員的施壓下，醫生在污染和高癌症發病率之間保持沉默，因此缺少證據而使污染問題仍在繼續。

在檢索「癌症村」時多維社發現，中國官方媒體尤其是環保媒體已對劉快莊的污染事件多次進行報導，只是都沒有提到最後的「解決」結果。綠色四川網5月5日的署名文章說，自1999年以來，西堤頭村和劉快莊村各種癌症患者有232人，平均年齡51歲，最小的才7歲，已經死亡172人，其中肺癌、肝癌和腸癌的患病比例最高。

曾經被當地村民們引以自豪的魚塘，如今這些河渠兩旁都擠滿了各類化工企業，河渠下面暗藏著一個個排污口，渠道內充斥著各種顏色各種氣味的工業廢水廢渣，散發著刺鼻的臭味，而其中的一個排污口還在肆無忌憚地排放著不知從哪個化工廠出來的黑水。

「沒有親眼所見，沒有設身處地感受並呼吸一下這裡的空氣，你根本無法想像這裡污染的程度有多深，污染造成的危害有多大。」實在看不下去，一狠心把自己的廠子關掉，一門心思想為鄉里鄉親討個說法的村民陳連栓對記者說。

不過，當地許多化工廠的老闆和較富裕的居民，絕大多數都已搬離了這個地區，剩下的只是那些窮得無路可走的村民。法新社說，對於這些村民而言，每一天只是另外一個沮喪的提醒－－痛苦和死亡卻從未離去。

5歲的兒子已被診斷出患有挑毛病的西堤頭村村民梁舒力(譯音)說，村民們除了痛苦已別無選擇，「我們無路可走，我們還在喝著被污染的水，我們到哪兒弄錢去買礦泉水？」妻子近日才被診斷出患有肺癌的西堤頭村另一名村民李保齊(譯音)也贊同地說：「如果你得了這種病，你只能等死。」

多維社還注意到「綠色中國」2004年的一篇文章介紹說，2001年僅劉快莊癌症死亡超過60人。西堤頭村兩條化工廠群相鄰的西二條和西三條胡同內，30戶居民中癌症患者死亡18人。幾年內一戶雙亡的屢有發生，既有壯年夫妻雙亡的，又有40歲手足兄弟，還有中年男人既喪妻又喪子。2003年春節期間，這兩條胡同中又有三名從二十幾歲、三十幾歲的年輕人到五十歲出頭壯漢死於癌症，喜慶的日子，「癌症村」卻沉浸一片悲痛之中。

這幾年，對西堤頭和劉快莊來說，出現類似群體併發症的現象已經屢見不鮮。2002年11月8日，正值十六大會議召開第一天，現代化工廠夜間排放有毒氣體，致使13名鄰廠工人當即昏死過去。當時，110、環保局、急救中心都趕到現場，被污染傷害者立即被送往天津市第三急救中心之後，暫時脫離危險。

這起惡性污染事件因種種原因，既沒有迅速上報中央，也沒有做公開處理。更有甚者，在病案上明明白白的污染中毒搶救，也被篡改為職業病治療。這13個污染受害者受到傷害後相當長一段時間內，仍感覺頭暈、渾身乏力。他們甚至不能取得本應該屬於他們自己的病例，也不能得到進一步的治療。

村民在窒息的空氣中，越來越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2003年1月，劉快莊村民開始自發在有限的範圍內對190名經常性頭痛、噁心和氣管發炎的村民進行調查統計。統計發現：感覺當地大氣環境普遍造成常年頭疼、噁心症狀的人數為148人，佔調查人數的77.9%；實際造成經常性哮喘、氣管炎等呼吸道系統遭受傷害的人數為39人佔調查人數的20.5%；其他症狀12人，佔調查人數的6.3%。統計表明，近年來污染造成趨於慢性病的累計特點，同時反映出患者人群正在不斷擴大。

法新社的文章說，與大多數貧窮的村民相比，一位僅透露自己姓劉的西堤村村民說，他是那些更幸運的村民中的一員，因為他有錢能讓全家人「逃離」這個已被嚴重污染的「家鄉」，現在只是偶然回村裡看看。劉姓村民望著自己家院外的如今已被化學污染物堵塞的河流嘆息地說：「我們還是孩子時，經常在這條河裡游泳。」

「我們村子曾以魚米之鄉而聞名，可現在卻變成這個樣子，」劉姓村民說。法新社最後說，在那些化工廠被曝光而關閉離開這裡後，在接踵而來的經濟停滯中，劉快莊的失業率越來越高，而中國工業改革給這裡的村民所帶來的，只是無盡的痛苦，「以前，你貧窮但健康，而健康當然是最寶貴的，」劉姓村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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