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一笑:我所瞭解的高智晟
偶爾我也聽到各種各樣的朋友對於高智晟的評價,種種外人的評價都似乎霧裡觀花。我僅就我所知道的高,傳達一點我的想法。
我在此不談他的政治觀點。我們也不談他是否是一個基督徒,或者他是否適合於稱作一個自由知識份子。這些都是一些外在的價值觀的評價。我只談談他作為一個人的特點。
首先,高是我所見過的具有真實的徹底地對於人、特別是對於底層人具有深切的同情的一個人。我多次看到他為一些打工者所遭受的苦難而哭泣。經常我們看到知識份子對於弱勢群體有著道義和理性的同情,但是,高卻有內心的、情感的、靈魂的同情。正因為此,他才能在很多人不願意,不敢,也無心去代理的一些案件上去代理。他會去代理一個自殺的葉國強的案子,也去代理東北一個無人關顧的老太太的醫療案子。他固然也會承受很多商業性的案子,在這種情況下,他的收費也是不低於其他律師的。但是,他出於自己的道義情感所主動承擔的免費的代理案件,卻是非常罕見的。
其次。高是在任何程度上不低於其他人的智商的人。高天性非常敏銳,反應迅速,經常出語驚人。當然,他沒有讀過大學,這樣他的話語裡面缺少了一些專業的東西,但是,同時,這也意味著他也缺少有些知識份子的虛偽、做作和矯飾。我記得很清楚的一個事情,是他講過一次他和某一個官員的撞車的經歷。他有一次無意間和人撞車,當時,司機下來大罵,「他媽的,你找死,你知道你撞的是誰嗎?」高隨即回應:「奴才,你怎麼知道我就比你的主子的地位低?」頃刻之間,高就解構了一種權力的虛張和狂妄,而且顛倒了權力的對比關係。
高的記憶力驚人。高倘若不是家境貧寒,絕對不會在任何程度上在學識上弱於其他人。高在初中時期儘管有機會到重點學校讀書,但是,為了母親和家庭,不得不放棄。他很容易地記住了大量的法條,而且,在法律業務的使用上也是非常靈活自如的。這也是他為什麼可以短期、迅速成為一個優秀律師的天然條件。
高也是我所見過的最為勤勉、頑強的人之一。高基本上每天都在六點差不多就開始工作了。而且,基本上每天都勤勞地處理很多案件。他自定的目標是:每年在一個法律的專題領域進行一些突破和研究。他曾經花過力氣研究的課題包括:紅帽子企業的話題,拆遷的問題,勞工的權力問題,醫療傷害的問題,此後他就涉足了言論自由,陝北石油案。大概也正是他這種不斷向自我挑戰的勁頭,讓他拿起了FLG的議題。我們這裡姑且不談他該不該觸及這個話題。很多自詡聰明的人當然有不同的回答。他在這個領域的道德的勇氣,行動的倔強,是難以匹敵的。
而且,我需要提出的是,高並不是一個蠻勇的人。在我和他的多次交談中,高從來也沒有低估過自己可能遭遇的危險,甚至是早在危險逼近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了很好的自覺,而且也作出了必要的心理的和其它方式的準備。早在鄭恩寵入獄的時候,高就看到了他這類律師可能遭遇的危險。但是,他深信,能夠免禍的也只有做一個正直的人。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任何人抱怨他多拿了錢而不辦事。甚至如果有人有所微詞,他會主動把律師費退回。然而,他的正直無私對他能夠提供的保護是有限的。因為在底線上,他無法避免地要和當局衝突。
高甚至還有很多非常可愛的特點。高是我所見過的最為富有幽默感的人。他的幽默感不來自於教育,而是來自於很多他自身的內在的對於生命的體悟。他曾經多次拿他被人當作年齡大的人,而自我開涮,讓人捧腹。受此影響,甚至他的女兒格格也是一個極為具有幽默感的小女孩子。他說女兒給他很多稱呼,什麼「老高、高老頭」, 甚至還有」高老豬」,他這個爸爸也就縱容女兒稱自己為「老豬」。
他因為在底層生活很久,所以,他受到過各種各樣的羞辱,嘲弄,辱罵等。他極少抱怨。即使在談起過去的受難的經歷的時候,他從來都是抱著一種寬容大度的態度原諒了別人。他因為要複習考試,差點被燒死了。但是,他也從來沒有埋怨過那個貶低他的人。他在和耿和結婚之前,遭到耿和父母的極力反對,認為他無錢、無地位、無前途。但是,耿和一心認定了他,甚至一度她家人都不見他們。在這樣的情況下,高從來也沒有責怪過耿的父母,也依然待他們如同自己的父母一樣,直至後來一家和好如初。
他總是說自己的母親對自己的影響很大。他有一次差點被捕了。後來,有關方面的人告訴他,他們已經監聽了他的電話一年(當然在他後來介入FLG引起舉世關注之前),但是,發現他這個人真的是一個非常正直的人,而且,「我們發現你非常孝順母親」。他樂了,說「連這個都發現了」。後來他和這些監聽他電話的人成了朋友。
我不否認。他措辭有些時候有些極端。我也不否認,他可能能夠在法理、哲學素養等方面還可以提高。我也承認他的態度可能招致對方的強烈的反彈。他對於對手的態度或許可以溫和一些,或許他可以採取一種更為寬容的態度。然而。當下我所看到的是,或者是一種把他無限誇大的趨勢,如目前海外的某些團體所做的;或者是另外一種試圖證明他如何做錯了,如何笨了,如何自我膨脹了等等。說老實話,我個人從來不認為高個人膨脹到了認為自己無所不能的地步,和其他一些這個圈內的人相比,相反,他有著伴隨著自身的經歷所具有的內在的謙卑—一種非常可貴的素質。
我並不主張有些人過高地去抬舉他,無限度地去誇大他的影響力。但是,讓我們承認,他是一個具有高度的道德勇氣,具有巨大的同情心,具有一種為了內心的理想而寧願犧牲的精神的人—這些素質也許在你我身上都是深埋著,被壓抑著,但是,他敢於表達出來。讓我們為他喝采。
也讓我們在此為他祈禱。祈禱他早日平安、早日獲得自由。讓我們祈禱他的妻子、兒子、女兒和所有的親屬的平安。我們需要更多的高智晟,儘管不一定採用完全相同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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