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長青：把凱恩斯主義撕成碎片

諾貝爾經濟獎得主佛利民（ Milton Friedman ）最近去世，引起美國保守派媒體和學者一致的哀慟，《華爾街日報》發表社論，稱他是「有爭議的二十世紀最偉大的經濟學家」，社論題目用的是佛利民的經典著作《資本主義和自由》。《華盛頓時報》社論則稱他為「世紀經濟學家」，說「不僅美國，整個世界在自由市場、自由人和其間不可分割關係的戰役中，失去了二十世紀最有影響力的知識份子。」該報引用後來也獲諾獎的經濟學家托賓（ James Tobin ）的話說，「看不見的手使諾貝爾評委把獎給了佛利民，這個亞當史密（國富論作者）和傑佛遜（獨立宣言作者）二百年後的「孿生」兄弟。」

一九七六年，佛利民獲得諾貝爾經濟獎，當時他的經典著作《資本主義和自由》已問世十四年。如果說韋伯的《新教倫理和資本主義》闡述了基督信仰對資本主義的重要作用，佛利民則論述了自由是資本主義的核心價值：資本主義的「秘密」在於自由市場、自由交換（產品和思想）、每個人自由地擁有、支配自己的財產，盡最大可能地減少政府規模和干預，建立自由的民主社會。

佛利民的另一本重要的著作是《美國貨幣史》，指出三十年代初的美國經濟大蕭條，並不像流行說法是「市場失敗」，而是因為政府政策的失敗，從而為「市場經濟」辯護。

專著傳入東歐成革命種子

自一九六六年始，佛利民給美國《新聞週刊》寫了十八年的專欄，普及自由經濟的理論，告訴讀者（尤其是美國的新一代）他們在大學里根本聽不到的聲音（因絕大多數美國教授左傾，反資本主義）。一九八○年，他的專著《自由選擇》一出版就登上暢銷榜，該書的錄像帶偷運到共產鐵幕世界，被稱為「革命的種子」。

《華爾街日報》的社論說，佛利民當年獲得諾貝爾經濟獎，標誌著二十世紀佔主導地位的強調政府干預的「凱恩斯經濟學」被「撕成碎片」。

「凱恩斯理論」主導的二十世紀，是人類最多災難、最血腥的一百年，發生了兩次世界大戰，共產主義蔓延大半個地球，結果導致一億二千萬人死亡。這個數字超過了之前一千九百年間人類非正常死亡的總和！

發生這種「大災難」的主要原因，是烏托邦的興起；應運而生的凱恩斯主義經濟學，就是這種烏托邦的幻想之一；強調通過政府的力量來主導經濟，強調政府的主宰作用，實際上是無視、蔑視、剝奪個人支配自己財產的權利。政府控制經濟，結果是剝奪人的自由。

在共產國家，凱恩斯主義被擴展到計畫經濟，計畫政治，計畫軍事，計畫文化，所有都納入「計畫」的軌道，結果造出一座座《動物農場》，把每個人都變成《美麗新世界》中那種需吞麻醉品的整齊劃一的符號。

拒絕烏托邦的「美麗新世界」

早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初，政治嗅覺靈敏的赫胥黎就寫出警世之作《美麗新世界》，提醒人類烏托邦的可怕。該書寫了兩組人群，一個是「野人」，雖有自由，但缺乏理性。另一個是成批生產的試管人類，千「人」一律，沒有真正的思想情感和自由。這個試管世界其實就是後來共產國家的雛型。

該書四十年代中期再版時，赫胥黎在序言中說，他曾想大幅修改，有個光明結尾，在兩組悲觀「人群」中，提供第三種選擇：一部分「試管人類」逃出專制，建立了一個既有自由，又不像野人那樣生活的社會。其實這種世界就是今天美國和歐洲所代表的西方民主社會。但在序言結尾處，赫胥黎又大膽預言，人類社會，可能有兩種模式，一種是以國家主義、軍事化的暴力統治的社會（即後來的共產國家和伊斯蘭專制），另一種是「福利專制」的烏托邦。

今天，隨著蘇聯的解體，共產主義在全球大勢已去。伊斯蘭的專制社會，也在鬆動瓦解，刮起民主之風。暴力統治的世界，正在搖搖欲墜。那麼西方民主社會，是不是像赫胥黎所預言的「福利專制的烏托邦」？

所謂「福利專制」，就是政府干預經濟，增加國營化成份，通過高稅收、高福利，強行把個人財產收歸國有，進行二次分配。據當代英國歷史學家保羅．約翰遜（ Paul Johnson ）在其知名的專著《現代》（ Modern Time ）中的數字，在一九一四年之前，全球的國營成份只佔百分之十，但到了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末，僅在西方民主國家，就上升到佔百分之四十五，而在共產國家，有的甚至高達百分之百。即使在自由世界領袖的美國，就有羅斯福的「新政」，約翰遜的「大社會」等意在擴大政府權力、通過政治來改變人的烏托邦舉措。

預言美國將會溜向社會主義

即使今天，在「政府萬能論」被共產國家的計畫經濟和政治奴役推展到古拉格的程度，已經完全破產之後，西方的大學校園，還有數不清的左派教授們，相信擴大政府的功能能夠增加人類的幸福，推崇高稅收、大政府、高福利的社會主義理論，還在嚮往《美麗新世界》的那種烏托邦夢想。

在被稱為實行「原教旨資本主義」的美國，主張高稅收、政府干預經濟的左翼民主黨，自一九三二年至今的七十四年間，就主導了國會六十二年。在最近的國會選舉中，又奪回參眾兩院，成為多數黨，可見這種「均貧富」（不是自由第一）的福利社會主義思想，即使在美國仍有如此這般的市場，更不要說高舉福利社會主義大旗的歐洲了。

在二千年時，布希和戈爾競爭入主白宮之際，佛利民接受採訪時憂慮地預言，不管哪個黨獲勝，「美國都會溜向社會主義」，區別只不過是，布希當選，可能溜得慢一點，戈爾掌權，會溜得快一點。民主黨一向傾心高稅收，而共和黨也飆升政府預算。看來赫胥黎半個多世紀之前預言的「福利專制」，仍是追求自由的人們要全力抵抗的「烏托邦」。

正是在這種背景下，佛利民（享年九十四歲）一生致力建樹和傳播市場經濟的自由思想，才為所有看重自由價值的人們推崇和感激。

二○○六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於紐約(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看中國網站 禁止建立鏡像網站 。

来源:《開放》２００６年１２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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