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難道要整頓網路以保住好幹部林嘉祥

作者：長平發表：2009-03-09 21:02

據3月6日的《新快報》報導，全國政協委員、交通運輸部海事局常務副局長劉功臣在"兩會"上接受採訪時稱，林嘉祥是個好幹部，"網路是可以殺人的，他就是個倒霉蛋"，因此，"整頓網路的力度遠遠不夠"。

林嘉祥是誰呢？網民們大概都還沒有忘記。去年10月29日晚，在深圳一家酒樓餐廳，一位11歲的女孩被一陌生叔叔要求帶路去洗手間。很快，女孩跑回父母的包間哭訴稱受到怪叔叔騷擾。隨後其父母向怪叔叔討說法，怪叔叔口裡說出了更怪的話，在網上引起轟動。這位怪叔叔就是林嘉祥，時任交通部深圳海事局黨組書記、副局長。後經警方調查，林嘉祥猥褻罪名不成立，但屬酒後行為失當。隨後，他被撤銷領導職務。

林嘉祥應該是對網路"貢獻"最大的人之一。這兩年出了很多大事，但多數事件對網路只能貢獻一個詞，比如"周老虎"、"俯臥撐"、"躲貓貓"，林嘉祥事件一口氣貢獻了好幾條經典網路用語。我們不妨重溫一下：在與小女孩父母爭吵過程中，他說："我就是干了，怎麼樣？要多少錢你們開個價吧。我給錢嘛！" "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北京交通部派下來的，級別和你們市長一樣高。我掐了小孩的脖子又怎麼樣，你們這些人算個屁呀！"其中被網民們提煉的用語有："我就是干了"、"和市長級別一樣高"、"屁民"等。這些話至今還常被網民引用。

劉功臣委員替他辯解說，事後警方調查顯示，林嘉祥只是問了小姑娘"在哪裡上學"之類的話，"問的時候拍了小姑娘一下，喝酒了手重嘛"；同時警方調查了156個目擊者，他並沒有說"交通部派來的，和你們市長級別一樣高"那句話。

我理解警方需要認定他的行為的罪與非罪，但不理解為什麼要花大力氣調查那句話。也不知道在否認這句話的同時，有沒有發布有關其他幾句驚人語錄的調查結論。至少錄像上顯示，他是一直在與人爭吵，那麼爭吵的話是什麼呢？當著一百多個人的面，一口氣說了那麼多震撼人心的話，就算只說了其中一半，那也是很了不起的演講了。而這樣的幹部，在劉委員眼裡是一個"很好的幹部"，我真不知道那些"一般好"的幹部，甚至"不太好"的幹部，都是些什麼樣子。

可以肯定，林嘉祥並非完全沒說那些話，否則交通部對他的處分也就太奇怪了，簡直是網路第一大冤案。在劉委員的邏輯中，交通部是迫於網路輿論的壓力，給了林嘉祥一個完全錯誤的處分。假如是這樣，我看首先不是網路在殺人，而是交通部領導借網路之手在殺人，而林嘉祥居然也就接受了。這就從另一個層面印證了他說的話："我就是干了，怎麼樣？"只不過說話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的上級了。真希望劉委員冤枉了組織。

我倒是理解劉委員說的"他就是個倒霉蛋"。站在官員的立場看，所有被網路人肉搜索出來的官場醜聞都不過是倒霉而已。有沒有比南京"周至尊"更生活奢侈的官員？有沒有比江西新余幾個公務員更腐敗的出國考察？有沒有比林嘉祥更"重"的手拍在小姑娘的身上？有沒有比他更驚人的恐嚇語言？

這種"因為有比我更壞的，所以我就不算壞"的邏輯，正是很多貪官心安理得的理論基礎。但正義不是這樣要求的，法律也不是這樣設計的。只要你犯的事情屬實，就沒有冤枉你。至於倒霉不倒霉，只要世界上還有犯了錯誤沒有承擔責任的人，還有犯了罪逍遙法外的人，所有受到處分的人、進了監獄的人都可以認為自己倒霉。

最有意思的是，劉委員認為，"我覺得現在的公務員是弱勢群體"。他的邏輯是，誰都可能會喝多，誰都可能會吵架，為什麼公務員亂來一下就會引起這樣大的反彈？這個問題很關鍵，大概很多官員都和劉委員一樣沒有弄明白。公務員尤其是其中的官員，的確是與眾不同的。首先，你們用的是納稅人的錢，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而不應拿別人錢財來欺負人。其次，最重要的是，你們手裡掌握著納稅人的授權。一個農民工喝醉了酒可能也會說"你們算個屁"，但大家都知道他只是說說而已；而一個位高權重的人，他說的話就可能是真的。

這個事件所以會引起這麼大的反響，我曾經說過，就在於民眾從生活經驗知道，林嘉祥說的句句都是實話。我曾經寫道："他們對網友們的反應反倒可能想不通：這有什麼好驚訝的呢？"從劉委員的反應看，真是不幸而言中了。

最要命的是，劉委員認為，林嘉祥事件是受部分"仇官仇政府"的網民煽動的結果，並順勢得出結論說，"目前國內整頓網路的力度遠遠不夠"。"仇官仇政府"，聽起來是很嚇人的，體現了劉委員的"仇網路"。好在已經有人論證過了，所謂的"仇富"只是大家痛恨有些富人不光彩的致富手段，並沒有多少人仇視比爾·蓋茨這樣的富人。網民們喜歡的官員和政府也不少，痛恨的只是權力被濫用的現象。如果早一點加大力度"整頓"網路，林嘉祥這樣的"好幹部"可能是被保住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官場的驕橫跋扈只會因此而增多。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来源:東方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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