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亞玲講述:王靜梅的經歷—法制或精神病

發表:2009-04-01 0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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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廟說兩句】這是荔蕻妹子的泣血之作。在她決定完成這樣一篇文字的時候,就已經事實上把自己逼到了絕地!噹噹事人無法自由而言論的時候,我們就只有期待距離當事人最為接近的人的站出來,而這樣的站出來又何其之難呀!這不能不叫人擔憂我們這些年紀半百之人為之奮鬥半生的天地究竟會怎麼陰晴月圓,我們為我們的後代究竟留下一爿什麼樣的人文生存空間?同樣是這樣擔憂的人,為什麼就沒有相悖意見的言論渠道?我不知道這篇文字會存在多久,僅此一點,就足以叫每一個尚有民族良心的中國人悲憤......

不多說了,請大家先行拷貝,再事閱讀。

與王靜梅的相識很偶然。因為關注楊佳案,經常上艾未未和劉曉原的博客,從艾未未博客的"尋人啟示"我知道了,王靜梅不但與我同姓,而且跟我是同年生人,還都住在北京市朝陽區,不覺更多了一分牽掛。

2008年11月,在過了4個多月後,公眾終於知道王靜梅是被化名"劉亞玲"關在北京市公安局下屬的"安康"精神病強制治療管理處!

而且08年11月26日,王靜梅被提"出院"僅僅兩天,她的兒子就被執行了!
每一步對公眾的侮辱都刻骨銘心!每一次以法律的名義對法律的踐踏都令人髮指!

我也是母親,將心比心,不覺痛徹心扉!因此在博客裡遙遙泣問:王靜梅,你還好嗎?

直到有一天,從劉曉原的博客知道了老虎廟的民間救助流民活動,從參加救助活動認識了在悲慟中不忘參加公益,為流民捐助物品的楊福生,又從楊福生處與王靜梅通了電話,對著電話那頭壓抑著哭泣的王靜梅,我說我希望能為她做點什麼,希望能在她方便的時候去看看她。她說現在不方便,言談中我知道她那裡還有監視的,為了不給她添太多麻煩,我說我等她電話。

終於有一天,王靜梅來電話了,可以到她家了。

來到了她所在的距鳥巢一箭之地的慧忠裡小區,到了她家的樓下,給她打了電話,她從五樓下來給我開單元門(整個門洞,估計整個樓就是沒給她家安裝可以在樓上家裡給客人開門的門鈴,所以每到家裡來人,她就必須從五樓下到一層來開門)。

終於跟這個被強制"精神病"了四個月的女人、失去了兒子的母親面對面了。
我想到她會很憔悴,但沒想到會這麼憔悴!憔悴到讓人心痛!我們抱頭痛哭----這是一個真真切切被專制蹂躪的女人,這是一個在懵懵懂懂間就被失去兒子的母親!我擁抱著我們民族的苦難,2008許多失去孩子的母親中的一個。這是我的骨肉至親!

回過頭來,看到了那個被以法律的名義消滅了的兒子,北京人的兒子,一個普通下崗工人家的兒子----一幅中學生般稚氣未脫的臉,在鮮花叢中,在兩盞長明燈中,笑吟吟地看著這世界!看著人性的深處!

我不能相信,我不能相信這就是那個被法庭宣布為"故意殺人"的青年。

這分明就是鄰家的一個大男孩,一個正在蓬勃成長的散發著青春氣息的高中生!

刻骨的疼痛瀰漫全身!

一個被不明不白消滅了的生命,一個被踐踏法律者以法律的名義戧殺了的年輕的生命!

給年輕的先逝者上了香,跟憔悴的母親坐定,聽她說那143天的遭遇。

7月1日下午,來了三個人,一個是社區片兒警,還有兩個是朝陽警方的人。我還以為是因為我的事情呢,我就說你們找我幹嘛?我這人從來都是按部就班的,從來沒有無理取鬧,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嗎?

他們說,知道知道,我們不是為你的事來的。

不是為我的事你們來這麼多人幹什麼?一會我兒子回來他可不進來。

這時候就呼嚕嚕進來好多人,有舉著攝像機的、拿著照相機的,我就有點著急,說你們幹什麼?

這時他們就說,你兒子在上海犯了刑事案了。

我說不對啊,怎麼又是上海啊,上回就是上海,你們是不是陷害他啊?你們太不規範了,你們一次次的陷害人,哪有你們這樣的啊?你們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啊?這時候我的情緒就挺激動的。

"我們是當場把他抓住的。"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把來龍去脈給我說清楚,也不能就這麼一句就完了啊。"

"我們奉命搜查房間"

"你有證明嗎?"他就掏出搜查證,上面寫著兩個人的名字。

"這不是兩個人嗎?你們怎麼來這麼多人?"

"寫不下了。"

"寫不下了算什麼理由,你們都是經常辦案的,寫不下了就說明你們就需要兩個人。"

他們不聽,全都擠進來了,開始翻他的東西,把孩子的筆記本、電腦主機都拿走了。翻完了孩子的屋子還要翻我的房間,我說我的房間跟這事有什麼關係?他們說領導說了,在一個居室都要搜。搜完了我的房間就說要讓我到派出所做個筆錄,我說去是可以,可不管到哪,你們都要遵守法律。

當時外面正在下小雨,我說要不要帶把傘?我們社區片警說,不用了,一會我們拿車給您送回來。我說不送也行,這麼近。

就這樣我離開了家,窗戶沒關,防盜門也沒鎖,所有的電器都沒關,離開了家。

7月1日到了派出所就沒讓回來。我說你們什麼時候讓我回家啊?回答說明天上海警方來人,你還得等,他們上海方面還有問題要問你。我只好等著。

7月2號下午上海來人了,兩個人一進屋,我一看就火了,來的人裡有一個姓顧的,就是因為自行車事件到我們家來私了的那個警察。我說你們怎麼又陷害我兒子啊?上回來私了就是你,現在我兒子又落在你的手裡!這時候派出所的人就問我,怎麼回事?我就說了自行車的事,說這個姓顧的就是他們上海派來私了的。我說我兒子非常優秀非常好,從來沒有一點不規範的地方,在上海就被他們打而且被陷害,現在你突然又跟我說我兒子犯了這麼大的事,我接受不了,我覺得不會的,這裡面肯定有原因的。他說我把這個給你記下來吧。做完筆錄,這姓孫的還找補一句說,

"你兒子還等你去救他呢。"

我說你什麼意思?你們警方怎麼這麼說話啊?他不說話了。

這時候朝陽分局有一個男的,穿著藍背心,個子不高,走過來說,"你兒子碰瓷兒。"

我說,什麼叫"碰瓷兒"?我兒子幾次三番的被你們警察毆打,是我們自找的嗎?你們警方怎麼這麼說話呢?碰瓷兒是用同一種方法詐騙錢財,我們在山西被警察毆打和在上海被你們警察毆打,都是因為你們警察的過錯。你們怎麼會誣陷別人碰瓷兒呢?他又不吭氣兒了。

上海警方做完筆錄以後還讓我等著,一直在那坐了一天,也沒人理。到晚上我說怎麼還不讓我回家啊?他們說你還得等一等,還有情況要跟你瞭解呢。我說我昨天就來了,今天又是一天,我這麼大歲數,也沒法休息,你們什麼時候讓我回家啊?他們說,那給你找一個地方睡覺吧。就給我找了一個辦公室,讓我在那睡覺。

7月3號,又在那坐著,也沒人問沒人理,也不讓回去,坐了一天。又到了深夜,到大約12點多,有一個姓宋警察說,"你起吧。"

"什麼意思?"

"你上車吧。"

我說"上車幹嘛啊?你們要給我弄哪去啊?"

他說"我們也不知道,你上車吧。"就讓我上了一輛麵包車。有一個男警察一個女警察一邊一個夾著我,姓宋的警察開車,我就一直問,你們要把我拉到哪去啊?

"您就只當是去療養。"

什麼叫"只當是去療養"呢?你們到底要把我弄哪去啊?

再沒人理我,車就一直開,開到兩邊都沒有人了,全都是樹,再開,兩邊都是大山了,我說,"你們幹嘛?要把我送山裡去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車就一直開,開到一個地方,停車了,前面有一個大門,當時天已經特別黑了,哪裡知道是在哪啊?

姓宋的警察就下車聯繫去了,聯繫了挺長時間才出來,就把車往大門裡開。隔著玻璃我才看見"管理處"三個字,什麼"管理處"也沒看清。

進了一個大鐵門,又進了一個小鐵門,旁邊有一個小屋子,屋子裡有一張床,床上擺著一疊衣服,他們一指那床的衣服,說:

"你把衣服換上。"

我說你們這不是醫院性質的嗎?這是咋回事啊?

"你先把衣服換上吧。"

這時候就有人問,她身上有傷沒有?

我說,沒有啊,怎麼回事啊?

"你把衣服換上。"

這時已經發現是醫院了,也沒有辦法了。只好把衣服換上了,這時就有人過來給我抽血化驗,但我還是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麼。

第二天,就有人叫我名字"劉亞玲"。我說我不叫劉亞玲啊,你們怎麼叫我這個名字啊?

他們說,你來的時候就是這個名字。

我心裏就明白了。我問為什麼叫我這個名字啊?也沒人理我了。到了晚上就要給我吃藥,我說我吃藥幹嘛呀?我沒有病,你們怎麼給我亂吃藥呢?我在外面看病醫生一直說不讓亂吃藥,你們怎麼問都不問就給我亂吃藥呢?也不瞭解我的體質,就給我亂吃藥,吃什麼藥也不告知我。

"就是鎮靜的,讓睡覺的。"

"我睡覺沒問題啊,你也不知道我睡覺有沒有問題就讓我吃藥。"我一直堅持不吃藥,後來就沒再堅持讓我吃藥。

就這樣我就一直在那個"三科六病房15號"呆著,那是一個重症監護室,屋裡有兩個大監視探頭。等於是給我關在重症監護室裡了。

那個地方是一片平房,中間有一個"圈兒",好像一個天井似的,上面是鐵網。別的"病人"到時間就可以到"圈兒"裡放風,只有我不行。我的門不能開,掛著鎖,不讓我出去。不讓人跟我說話,我也不准跟別人說話。不讓我給家人打電話,不許跟任何人聯繫。我心裏又著急又奇怪,為什麼他們說我兒子出事了,卻把我給關起來?不知他們想幹什麼?

王荔蕻:"叫你的假名字叫了多長時間?"

"大概有兩個多月吧,以後才開始叫真名字。"

" 後來瞭解到,他們有人說是北醫三院給開的證明讓我進到這裡的,我說北醫三院在哪我都不知道,從來沒去過,他們怎麼會給我開證明呢?而且你們開的證明是給" 劉亞玲"開的,我又不是劉亞玲。後來又說是朝陽醫院給開的證明,我說朝陽醫院開證明?我一直在你們這關著,怎麼會去朝陽醫院開證明呢?你們這不是弄虛作假嗎?你們是政府啊,是警方啊,怎麼能這麼干呢?!於是就又沒人理我了。

就這麼關著我,還不許我情緒不好,看到他們不規範的地方也不許說。

我知道不能跟他們硬來,否則讓他們綁起來,那太沒自尊了。我盡量使自己情緒平靜,遵守制度,跟他們大吵大鬧是一點用也沒有的。我看見過他們綁人,有的人剛進來,大喊大叫,說我沒病,憑什麼關我?就把人五花大綁起來。我可不想那樣。也只好在那呆著。

王荔蕻:"你在那裡面情緒?"

兒子出了那麼大的事,我肯定著急啊,一審二審我都不知道,後來在我強烈要求下,10月31日,上海來了兩個法官,說給我送二審裁定書。我一看裁定書,我說一審為什麼不告訴我?二審裁定書都下來了,你還沒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呢,就告訴我結果了!有你們這麼做的嗎?這個結果我是不認可的!

他們讓我在判決書上簽字,我說你們一審二審都沒有讓我參加,我為什麼要簽字。

後來他轉了一圈回來說,你不簽字我也給你一份。

我說你給我這個有意義嗎?我問他父親知道嗎?讓他們給孩子他父親。

有一個法官就打開案卷說,你看,這裡好幾份呢,會給他父親送一份的。

我說你們會給他父親嗎?說會的。後來我知道他們根本沒有給送去!你說他們怎麼都是瞎話呢?沒有一點實情。他們是警方啊,是國家機關啊,怎麼竟然這麼幹!你們定的那些規章制度、法律法規不就是為了國家安定的嗎?你們自己都不按照法律執行,在社會能安定嗎?

送完裁定書以後又沒有音訊了。我就說我這算怎麼回事啊?你們要給我一個說法啊。就給了我三個說法:

第一個說法是說就是為了保護我。

我說什麼叫保護我?半夜三更偷偷摸摸人不知鬼不覺地把我送到這,不讓我跟任何人聯繫,不通知家屬,你這叫保護我嗎?有這麼保護的嗎?你看我這重症監護室裡兩個大探頭,你們這是侮辱我的人格,我絕不接受這個說法。

第二個理由是開奧運會了,為了安保。我說開奧運,為安保跟我有什麼關係啊?我平時哪有一點不規範的地方啊?我什麼地方做得不規範了?違法了?沒有吧?為了開奧運你就想把誰弄起來就弄起來嗎?如果說是為了我的孩子,我和我孩子是兩個獨立的人格,你們咋會這麼對我呢?----他又不言語了。

沒有理由了,就這麼關著你。

後來實在沒辦法解釋了,就想給我找個有病的理由。他們就問我說"你知道我們這裡是幹什麼的嗎?"

我說"你們這不就是強制治療的地方嗎?可是強制治療是不是得有個原因啊?有病了或者有不規範的行為,你們給他治療目的是不讓他給社會上增加不安定因素。你們的做法是這樣的吧?不能說是見到一個人想給他"治療"就拉進來"治療"吧?那麼我到底算是怎麼了?我什麼症狀都沒有,行為非常規範,你們把我擱這到底算咋回事啊?"

他們就說"你兒子那事挺大的你不知道啊。"

我說"事挺大,你們也不能只籠統的說挺大就完事了,什麼情況都不告訴我。我兒子跟我都是獨立的個體,不能說我兒子出事就把我關起來吧?有這樣干的嗎?"

這就是他們給我的理由,在關了我兩個月以後,換了我的真名了,於是他們又到朝陽醫院開了一個假證明,證明我精神有問題,就以這個名字把我關在裡面,但是他們不敢告訴我本人。

因為經常來人來找我聊聊或者鑑定一下什麼的,我就發現他們是想看看我精神是不是有問題。後來我就對他們來檢查的人說"你們給我一個說法,我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被關在這呢?"他們一開始告訴我的是"明確你基本上是沒有什麼問題"。因為我進去以後他們給我安排了一個主治大夫和一個主任都明確告訴我了說我精神沒有問題,我就問"既然我精神沒有問題為什麼還把我關在這啊?"誰也不說話了。

再後來奧運會也開完了,能編的理由都編完了,沒辦法回答我了,就說"朝陽醫院有一個證明,證明你精神有問題。"

我說"我一直被你們關在這裡,朝陽醫院怎麼會給我開證明,這個顯然是假的啊。"

然後有一天說帶我做胸透去,到了以後他們就哪都照,我就說"你照胸透怎麼肚子也照啊,你們把單子給我看上面到底寫的什麼。"拿來一看單子上一面寫著我的真名字,翻過來看到另一面寫著"偏執",我就問"什麼叫偏執?"

他就說"你不是一直有個問題在找著麼?"

我說"你要跟我提這個事情,你沒有資格跟我說,你沒有資格評判我這個問題的對與錯,因為你不是關注我這個案件的人,你只關注你的病人。再說我找的這個問題,完全是按照國家法律法規的程序在按部就班的解決問題,國家通知我了我去我才去,沒有通知我就等著,我哪有一點不規範的地方。而你卻說我找的問題不對。可是我找的這個問題證據確鑿,是法官在違法地判案,誣陷好人。我行使一個公民的合法權益,有什麼不對呢?為什麼維護法律,主張公平正義,維護公民的合法權益,不縱容那些法官的違法行為,就說是偏執呢?就根據這個打我偏執對嗎?"

他就說"你一直就找一個問題,這就是偏執。"

我說"我想解決的問題,是為了維護國家的法律、法規,行使國家賦予公民的權利,如果這也是偏執的話,那全中國凡是遵紀守法的人都屬於偏執了嗎?"

在這143天裡我整個是糊里糊塗,第一我不知道是為什麼,沒有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第二從孩子出事那天起到讓我出來,整個事情沒有讓我說一句話,剝奪了我所有的合法權利。

11月23日,我根本一點消息都不知道,正在那洗頭,有人說處長找我。我洗完頭到處長辦公室去,一進辦公室我就看見好幾個裝衣服的盒子,他就說"你把衣服換上,三點鐘飛機。"

我說"我不是跟你們說了嗎,我不直接去看兒子,我得先回家梳洗一下啊,你們為什麼非要讓我直接去看兒子啊。"當時我真的一點消息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孩子已經核准了死刑,一切都判決完了,馬上什麼都要結束了!而我還什麼都不知道!

他們就說"你抓緊機會,你想不想見你兒子?"

我說"當然想見啊,我的兒子我能不想見嗎?"

他說"你要是想見就趕緊換衣裳。"

我就想不管什麼情況下,我得先趕緊去見兒子去啊。換上衣服後就匆匆忙忙把我送到飛機場。1個多小時以後到了上海,到了那以後天下著雨,他們把我安排在一個鄉村別墅一樣的地方睡了一宿。我當時跟他們提了個要求,我在那被關了143多天人這樣憔悴,我見我兒子是不是得收拾利落點啊。

然後他們就給我找了個電吹風和一把梳子,還給了我一個發卡。他們解釋說這樣晚了也沒有地方能聯繫做頭髮了。

我說"那好吧,隨便弄一下吧。"

第二天吃了早飯就直接把我帶到提藍橋監獄,那時候什麼都不知道,根本不知道那是見最後一面,根本就沒有人告訴我。下車以後他們就把我帶進一個大樓,往裡面走,到了一個接見室,我到的時候佳佳已經坐在那了。我就叫了他一聲,把手擱在玻璃上,跟他說"佳佳咱倆握握手吧",佳佳把手伸過來,我一看他還帶著手銬,我們就這樣握了一下手!

我們在那只說了幾句話。因為我進去的時候有一個姓包的法官跟我說了三點,第一隻允許會面二十分鐘,第二不許談案情,第三你要控制你自己的情緒。當時在那我就非常控制我的情緒,我怕我情緒一激動還不到二十分鐘,他們就把我拖走了。

我問他在裡面的生活怎麼樣。我根本不知道這就是讓我見他最後一面啊,我根本就沒想到。我還跟佳佳說前兩天我沒有機會來看你,現在我有機會來看你了,我相信你不會做危害國家危害社會的事情,我說我會關注這個案子的,你在裡面提出合理的要求他們會滿足你的。

我囑咐孩子,我相信你做的事情沒有錯,我說"你在媽媽心裏永遠是最好最棒的最優秀的,而且你是最善良最堅強最孝順最勇敢的好兒子。"我就覺得他感覺到我認同他了。當他起來要走的時候我就說"佳佳咱倆再握握手吧"他就趕緊過來把手擱在玻璃上跟我握了一下,就往那邊走了,我就往另一邊走了。他們始終也沒有讓我擁抱一下兒子,更沒有告訴我這是最後一面!孩子也不知道,我從他的談話裡面聽出來了。我還給他留了1000元錢,因為我問他裡面伙食怎麼樣,他就跟我學了一下說是裡面允許每個月買250元錢的買東西。

見完兒子以後我就提出三個要求,我說我想到兒子出事的地點去看看,閘北芷江西路派出所2007年打我兒子的時候跟我交涉過,我說我想到他們那去一趟,還有就是我想見一下判案的法官,我說我還有話沒說。

後來就來了一個姓徐的法官,我當時就跟他提"打我兒子出事開始就沒有讓我說一句話,昨天才把我放出來,我還有很重要的證據還沒交,我還有很重要的情況沒說。"

我當時也不知道已經核准了,他也沒有告訴我核准了,我跟他提這些他也都記錄下來了。因為我都不知道已經到了死刑覆核階段了,我就一直跟他說我還有重要的證據和情況要說,一審二審都沒有讓我出來說話,他們怎麼能這樣啊!我說我要回去寫材料,把這些情況反映一下的。孩子的成長過程和事情來龍去脈只有我知道,也只有我最清楚。你們為什麼不讓我說話啊。

姓徐的法官說"我們找不到你啊,我們不能因為找不到你就終止我們的審判啊。"

我說"這不是強詞奪理嗎?謝有明7月16日到那裡面去找我簽字,已經證明我正常並且在哪裡了,為什麼你們說找不到我呢?而且我當時提了這麼多問題沒有一個答覆我,在我兒子這個問題上我還有很多話要說呢,你們怎麼什麼都不讓我說就把我關起來呢。"

徐法官說,你寫啊,寫出來啊。

直到現在我還記得那天朝陽分局那個穿藍背心的人說的話還有上海那個姓孫的警察說的話,就是:"你兒子還等著你去救他去呢。"

你都知道我兒子等著我去救他,你們為什麼還不讓我說話。你說警察怎麼能這麼干呢,這個社會怎麼是這樣的呢?話都讓他們說完了,又告訴你兒子等著去救他,又不讓你說話。而且在佳佳沒有執行之前我什麼意思都表達了,我提出這麼多問題都是正當的符合法律手續和要求的,他們卻置之不理!

那徐法官記錄了我說的話就回去了,回去以後也沒有採納我的意見也沒有跟我聯繫就這樣不了了之。

24號我回到家,還正在寫申訴材料呢,25號晚上就來人把我叫到街道一個屋子裡,通知我說核准了死刑!

我一看核准日期是21號,馬上就問"21號就核准了,你們為什麼25號才告訴我啊,你們都核准完了才讓我去見我兒子?有這樣干的嗎?我在我兒子的案子上還有話要說呢,我還有沒有機會說話呢?什麼時候才能讓我說話呢?!"

來的上海的兩個法官說,"你現在不是在說呢嗎?不是在說呢嗎?"一副無賴的腔調!

我說,我是說為我兒子的案子,我還有重要的話沒說呢,還有證據沒交呢!
他又油腔滑調地說,你不是說著呢嗎?你不是說著呢嗎?

我非常氣憤,這個法官的語氣就像個無賴!還有什麼用呢?誰還聽你的呢?
26號,他們就把我兒子執行了!

他們根本就不允許我說話!根本就沒準備聽我說話!即使我說了他們也當沒聽見!

我完全沒有想到國家會允許這些人這樣胡來,如果因為一些情況對國家對社會對公民都有好處,我個人受點委屈沒什麼,但是如果這種委屈縱容了國家執法機關違法、褻瀆法律的尊嚴,歪曲國家的形象,給社會製造了不安定的因素,讓老百姓無法正常生活,那麼這種容忍就是對社會的不負責任。所以一定要堅決杜絕他們危害社會的違法違規的行為!只有這樣我們的國家才能有真正的和諧和安定,老百姓才能有好日子過。

我還能說什麼呢?我現在才瞭解到王靜梅是一個深明大義的有著極為強烈的正義感的公民。她是想把她兒子的事情弄清楚!她不相信他們告訴她的關於她兒子的事情,她不相信她這麼優秀的兒子會去"故意殺人"。

她在學著上網,學著在網上搜索有關她兒子的報導、文章,她學著開了博客,想發出她的疑問,說出她想說的話。但是剛剛寫了兩篇文章,博客就被強行關閉了。她又一次被封了口!

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她很真誠地對我說,我只是想尋求公平、正義!他們現在做事太不規範,他們都在違法,公檢法一次的不公正就相當於社會上十次犯罪!不知道上面知道不知道這種情況?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上面"是否知道,在"首善之區"的北京,有一個普通的市民王靜梅曾經以"劉亞玲"的名字被強行、秘密地關押入"安康精神病強制治療管理處?"

我不知道"上面"知道不知道,有一個北京的陽光青年在外出旅遊的時候,沒有任何違法行為,卻幾次三番地被警察暴打?

我不知道為什麼警方公布的"執法錄音"只有經過剪輯的楊佳的聲音,而沒有完整的警察執法過程的錄音?

我不知道為什麼當那個青年去討說法的時候,被關住門,套上一個"殺人"的罪名?

我不知道堂堂上海閘北公安分局大樓裡竟然沒有攝像頭?凡是發生疑問的地方要不就是沒有要不就是攝像頭壞了!多巧啊。

我不知道原告的法律顧問為什麼能夠擔任被告的辯護律師?而且既然作為被告的辯護律師,為什麼不為自己的當事人做辯護的準備,還沒開始辯護就對自己委託人下了不利的結論?

我不知道為什麼非要讓沒有精神病鑑定資格的機構去鑑定一個人的精神狀況?而且這個鑑定關乎一個人的生死!

我不知道一個精神正常的母親在沒有任何醫療鑑定的情況下,為什麼卻能夠被秘密、強制關進精神病院長達143天?

我不知道為什麼堂堂最高法在全國輿情激憤、質疑聲鼎沸的時候,對疑問重重的案件不問不審,急急忙忙就下了最後"覆核"?

我不知道為什麼在死刑核准之後三天才把母親從秘密關押地點安康精神病強制治療管理處押送去會見將要被執行的兒子?

我不知道為什麼不能告訴生離死別的母子,這是他們母子在人間的最後一面?!

我不明白為什麼不能讓永訣的母子相互擁抱一下?感受一下相互的體溫?為什麼連手都不讓他們握一下?為什麼!怕他們一旦擁抱上海提籃橋監獄就會爆炸嗎?會被天火擊中爆燃嗎?會讓林昭的靈魂在遠處微笑嗎?

我不知道為什麼死刑覆核下來五天才告訴被告人家屬?為什麼通知家屬第二天就急急忙忙執行死刑?為什麼?急什麼?

如果我們不想讓自己的孩子莫名其妙地被"猝死"、被"躲貓貓"、被擊斃;如果我們每一個母親都不想無緣無故地被"精神病",被秘密送進某個"精神病強制治療中心"----在兒子最需要我們的時候;如果我們真的愛這個國家,如果我們真的希望我們的祖國不是虛妄地而是真誠地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我們難道不該問一問為什麼嗎?

包括那六個警察的親人,難道不該問一問,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在我們的國家是有法制的嗎?還是在法的門前永遠有那些或如狼似虎或冷漠如冰的守門人在隔絕正義、隔絕法制、隔絕良知、隔絕生的希望呢?

我們應該被永遠隔絕在希望之外嗎?

王靜梅----這個苦難的母親,這個被無緣無故在精神病院關押了143天的母親難道不該得到國家賠償嗎?!(到現在為止,她連一個合法的解釋都沒聽到。聽到的只是在她索要孩子被扣押的沒有被當做證據的物品時的推諉:上海說去找北京警方吧,北京警方說去找上海警方吧......)

母親們,我們什麼才能看到希望?

母親們,我們不該為正義大聲吶喊嗎?

一切善良、正直的人們,你們難道能容忍、縱容這一切嗎?!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来源: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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