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晓明:让党军变成国军
对他们的追杀。在这个特定的环境中,军队被赋予了一种政治职
能。毛泽东参与到共产党的军事活动之后,将党的控制延伸到军
队的基层,并使军队对“打土豪、分田地”给予绝对的支持。这
更加深了军队的政治化程度。
1949年之后,军队的政治化进程并未消失。军队介入到文化大革命之
中,使军队的政治化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共产党领导群体中的一员要
求军队出来保护党和人民的利益。这种保护的实质,就是那个命令军
队干预政治的人,利用军队的武力或武力威胁,迫使反对自己政见的
人服从自己。
当共产党使自己的军队成为一种政治工具之后,共产党人便改变了军
队的传统定义。一种通俗的说法称这种军队为人民的军队,其士兵是
人民的子弟兵。这样的军队是为人民的利益服务的,而人民的利益又
是一个不确定的概念,它的内容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也就是说党
的领导人说人民的利益是什么,人民的利益就是什么。
党改变了军队的传统定义之后,党就认为军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地
方。每到征兵的时候,这样的词语就出来了:“当兵光荣”、“一人
当兵全家光荣”。新兵出发之地往往生发出一种节日的气氛:新兵披
红带花,送行的人们敲锣打鼓。各式的花样和手法的目的,就是要把
这样一种意识灌输给新兵:你将要达到一个神圣的地方,去做一件十
分有意义的事,你的行为应该得到称赞。
青年人很容易地就接受了那种意识。一个在父母手下当惯了孩子、在
老师手下当惯了学生的青年、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入军营,他能不生出
一种自豪吗?
当一个从城市入伍的军人离开军营的时候,一个严峻的问题就出现在
他们的面前,这就是就业问题。国营企业铺天盖地的时候,并不存在
这样的问题:国家随便往哪个地方一安排,复员、转业军人的就业就
解决了。随着国营企业的倒闭和政府机关的精简,前面所说的那种现
象一去不复返了。这使离开军营的人们很苦恼。以前我在电台的心理
热线咨询节目中听到一个转业军官诉苦。他说,他当初听从党的号召
参军了,刚开始还觉得挺光荣的,现在这种感觉荡然无存,因为他找
不到工作。他在言谈中流露出一种愤慨。近几年,复员、转业军人为
了就业问题上访的事件也发生过。
他们的情绪波动是由共产党对军队的定位造成的。共产党将军队看成
自己的政治工具,因此这样的军队便成为求义的军队,参加这个军队
的人就参与到了一件非同寻常的事业中,他们因此获得了共产党给予
他们的一份荣耀。带着这份荣耀的人却遇到了生存危机,他们的心理
能平衡吗?在一个人们都看重物质利益的时代,人们不满足于只获得
精神奖励,人们更需要获得物质奖励。得不到它,人们的心理就会不
平衡。通往军营的路铺满鲜花,离开军营的路却充满荆棘,他们该指
责自己的选择、还是责怪把他们招入军营的人?
青年人入伍后会发现,党赞美他们的时候很起劲,他们曾被封为最可
爱的人。军人们还可以发现,他们得到的物质利益并不太多,这是因
为军队的一项职能是为政治服务,这样的军队是求义的。在中国文化
中,义与利是不能兼得的:重义就必须轻利,不轻视利,求义这件事
就会受到干扰。知道了这些,我们就可以明白:共产党为什么总是强
调艰苦奋斗和艰苦朴素。
要想让复员、转业军人不产生那种心理不平衡,就要彻底改变对军队
的定位。不要让军队成为一种政治工具,这就使军队从一种崇高的地
位上降落下来。一个青年人参军,其实就是从事一种职业,只不过这
种职业比其他职业特殊一些;正因为其特殊,国家可以给从军者比较
高的报酬,这就补偿了从军者在精神上和体力上的超常付出。
1949年之前,中共还是一个革命党的时候,它有理由让军队成为一个
政治工具。国民党剿共,它能不反击吗?让军队给没有土地的农民抢
土地,这虽然有些野蛮,但这对农民还是有一些帮助的。当中共成为
一个执政党的时候,它就没理由使军队政治化。因为这时国家已经有
了法律。无论是一般国民还是共产党员,无论是企业、社团还是共产
党组织,谁的权利受到了侵犯,谁就会受到法律的保护。这时就不需
要军队行使保护职能了。另外,执政党的领导人不能在党外人士与党
内人士之间产生政治争论的时候、或党内人士之间产生政治争论的时
候动用军队来支持争论中的一方。一些共产党人曾提出过一个口号: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掌握军权的人在实践还没出来检验的时
候就动用武力来支持争论中的一方,这是违反科学的,也违反了人
性。
2002.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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