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京:美國的難題與中國的難題

作者:梁京 發表:2008-11-06 1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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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美國大選,無論歐巴馬上臺還是馬侃上臺,都要面對成堆的難題。難題中最大者,並非伊拉克戰爭,而是美國人過度消費,寅吃卯糧的巨大慣性。若歐巴馬當選,這個問題有可能會更加嚴重,因為令他獲勝的決定性力量,就是希望得到更多政府援助的低收入民眾。

歐巴馬對這一挑戰當然清楚,問題是他不僅將受到競選承諾的制約,還要面對民主黨佔絕對優勢的國會。正因如此,即便馬侃上臺,他要想解決這一難題的政治空間也十分有限。

按理說,共和黨的核心理念鼓勵節儉和投資,那為什麼小布希執政八年,美國人反而被慣得更厲害,更加入不敷出了呢?過去十年,美國的經濟決策,出了大問題,否則不能解釋今天嚴峻的經濟局面,更不能解釋美國一手造成的全球金融災難。那麼,美國決策者最嚴重的失誤究竟是什麼呢?現在比較流行的說法,就是當年格林斯潘處理美國股市泡沫不當,連續降息,刺激了更大的泡沫--房地產泡沫。這種說法,包括美國金融監管失敗的說法,雖然都有道理,但顯然需要更深的解釋。

美國流動性過剩和低利率環境,不僅是貨幣政策失誤的結果,還有巨大的全球背景,其中一個重要背景,就是中國不僅有大量貿易順差,還有巨額的低息資本輸出,讓美國人想不借中國人的錢都難。現在看來,在中國雙順差的壓力下,美國精英犯下的一個嚴重錯誤,就是決定為窮人買房提供貸款支持。

這個決定 符合撒切爾夫人保守主義的理想--構建人人都是業主的社會。問題是,正如謝國忠指出,美國並不是一個住房短缺的國家,美國土地資源豐富,窮人的住房條件早 已不是他們發展的真正障礙。因此,當初美國政府如果不是引導信貸資源支持美國窮人買房,而是去支持改善窮人的教育和創業環境,或不至有今天這樣嚴重的後 果。事實證明,貸款給窮人買房的方針,是一個非常愚蠢,得不償失的方針。整個世界金融失序付出的代價之大,還不如直接送錢和送房子給美國窮人更合算。

在民主制度下,美國政治精英要獲得權力或保住權力,就必須面對窮人擴大福利的政治壓力。正常情況下,這就要求他們"劫富濟貧",搞收入再分配,但這樣做對政客也有政治風險。過去十年來美國政客發現,由於中國的"崛起",解決這個難題有了新途徑,那就是讓中國為美國窮人的福利買單。不過,錢來的太容易,就會誘人出錯,次貸危機就是一個明證。

問題是,中國人為什麼老要送錢給美國人花?我終於想清楚了,中國也有自己的難題。表面上看,中國的難題是高儲蓄,低消費。但中國人為什麼要如此壓低自己的消費呢?現在人們終於看到,對於多數中國窮人來說,並不存在什麼高儲蓄的問題,而是根本沒錢消費。中國真正的難題,是窮人分配財富的政治權力太小,而美國的難題可能正好相反,窮人分配財富的政治權力太大。經濟全球化,給中國窮人帶來了更多創造財富的機會,但中國窮人並沒有因此獲得分享更多財富的政治權力,結果是,通過不平衡的貿易,加劇了兩國經濟的失衡。

那麼,目前這一場席捲全球的金融危機,會不會給美中各自扭轉嚴重的經濟失衡帶來轉機呢?目前的事態表明,至少短期內美中兩國政治精英的舉措不是糾正原來的扭曲,而是維持甚至加劇扭曲。道理很簡單,當經濟面臨危機的時候,美國窮人分配財富的權力上升,而中國窮人分配財富的權力則可能更小。

民主黨在此次美國大選中的強勢應該說支持上述判斷,那中國呢?最近中共十七屆三中全會不是信誓旦旦要解決中國農民問題,解決城鄉二元結構問題嗎?

中共對農民的態度,歷來是口惠而實不至。唯一的例外是改革初期短暫的幾年。當時確有一批改革領導人為農民爭權益,但結果如何呢?這些領導人不是像過去所有替農民說話的人一樣,最後也付出慘重的政治代價嗎?偽善乖巧如胡溫者,早已從中共的歷史悟到其中玄機,因此,絕不會冒政治風險,真去為農民請命。

事實也表明,中共目前應對全球金融危機的決策,一如既往,還是傾向保護官僚,保護城裡人,保護富人。中共已經宣布,恢復對出口的財政支持,大規模追加鐵路投資,同時,各級地方政府,正在投入空前的資源補助城裡人購買住房。

有人估計,中國目前低於每天兩美元收入的窮人,已超過總人口40%,中國居民的消費比例,已經從七十年代佔GDP約三分之二,降低到低於GDP百分之四十甚至三分之一。我相信,這場全球金融危機過後,美國居民的消費比例會進一步上升,而中國居民的消費比例會進一步下降,中國的窮人還是要為美國人寅吃卯糧買單。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来源:RF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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